《漂亮花瓶变异后，全世界修罗场》水仙乘鲤

2、第 2 章

　　萧一鸣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打从童年时代起，他就已经显现出跟旁人不同的特性，苏小蛮不知道那是不是跟他S级的特质有关。

　　萧一鸣模样好，轮廓里自带一股潇洒劲儿。
　　话不多，却也不社恐，能很好适应周围环境，有点酷哥的劲儿。

　　可只有苏小蛮知道，萧一鸣脾气暴躁、性格诡异。
　　他的特级基因兴许在小时候受到了天启，学会了使唤人。他会强迫苏小蛮写家庭作业，并且要求对方不能错一点，如果不是学校考试不能替考，萧一鸣估计会让他来代考。
　　荒唐的事情不只有一两件，萧一鸣对他的严苛程度极高，他迫切的希望苏小蛮成绩斐然，最好是能够在这垃圾般的学校、后厕般的片区里，以无比高傲的成绩杀出去。
　　本意是好的，可怕的是做不到的时候。

　　那等待苏小蛮的，就将是各种各样的手段。
　　记不住就抄，没日没夜的抄，抄不完就打手心、打屁-股……甚至还会罚他洗衣服、裤子、袜子……也会让根本不擅长做饭的他，给他做出一桌子好吃的饭菜。
　　如果做不到，他会被各种各样的对待……萧一鸣在折磨人这件事情上，绝对拥有超越S级的能力。

　　苏小蛮曾经被萧一鸣带出去扔掉过，也被吊在树上一晚上……苏小蛮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系统，不能反抗萧一鸣，就算是前几个月崩溃大闹，到了现在，被萧一鸣堵在厕所里，苏小蛮完全不敢反抗了。

　　他确实容易受到周围人的影响，旁的人说得很清楚，他最好是把萧一鸣哄得好好的，总之不能跟萧一鸣闹翻。
　　于是在萧一鸣再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虽然很明白不能真的这样做，但苏小蛮还是乖顺的点头。

　　他小腿肚都在发颤，脊背上溢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控制脸上的肌肉，装出笑起来的样子，他想，自己此时此刻，一定像条没有尊严的狗。

　　但事实上他笑得乖顺，也非常甜。
　　配合上绵羊般无辜、黑乎乎浓密纤长的睫毛，看上去十分真诚。

　　萧一鸣就信了。
　　他心如擂鼓，隔着薄薄的衣服，跳动的声音清晰可见。
　　他退了两步，腰撞在门把手屁.股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又及时打住，觉得不能在苏小蛮面前丢了脸面。

　　外头有人进来叫萧一鸣。

　　苏小蛮心说，应酬真多。
　　又一想，萧一鸣S级加身,现在又考上了数一数二的帝国军校,未来道路通达、平步青云，人都虚伪，他也不能免俗。
　　低头看着脚下，穿旧了的球鞋又脏又黑，不是他没洗，是常年烧煤的煤炭灰堆积的结果。煤炭和木柴产生的煤灰只要沾上，只会越搓越黑，兴许是料子廉价不值钱，放到屋顶上晒一晒，总呈现出一层黄黄的水渍。

　　他惊惶自己的未来，厌恶自己的虚伪和无奈。
　　可他又能咋办啊？

　　他有点想哭，又不想在萧一鸣面前哭，他祈祷着对面的人赶紧走。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这个不值一提的要求，萧一鸣抬脚往外走了，临走前回头跟他说：“快开学的时候，再跟你说，最近很忙。今天回去把糖吃完，糖纸发照片给我，要对数量，我记得给了多少颗。”

　　又开始折磨他了，苏小蛮表面功夫做得相当到位，心底却巴不得他赶紧爬。
　　萧一鸣已经在存在上影响到了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萧一鸣呆在一起，绝对不可能，如果呆在一起，他真的会死的，如果人类真的有灵魂存在，那他的灵魂一定会枯萎的。

　　接连几天，他都在想自己的未来。
　　有时候也会偷偷哭，未来两个字压到他这样一个弱气少年的身上，实在是太沉重了。
　　他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从来不属于兰花街，这里充斥着腐烂、肮脏和卑劣，没素质的大妈大婶天天因为偷鸡摸狗，在门口对骂。便宜但地沟油的火锅生意火爆，猪肉摊上总是盘旋着绿头苍蝇，剪个头发只需要五块钱，随便挂着的铁桶，开闸就是热水。
　　他年幼时被扔弃在这里，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但他走不出这里，也走不出这座城。

　　他疲惫刷着网络，小小灵魂在第三世界里自由畅玩，但并不完全畅游。
　　根据帝国规定，每个等级所能享受到的资源信息是不同的。
　　他只是个D级，入目基本都是娱乐信息。

　　兰花街外的世界被掩饰得像个精致的小蛋糕，充满了刺激、甜蜜和精彩，点缀着神秘面纱和金箔。

　　他像个偷窥着别人幸福的老鼠，悲哀幻想着灰暗的未来。
　　他还不到二十岁，已经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明明这是个做什么事情都来得及的年纪。

　　一切事情都还来得及。
　　他悲伤痛苦良久，心里清晰知道一件事情——必须得在暑假结束前逃离这里！

　　出去租房，房子至少要比现在的好。租房可能需要押金，房租将会成为最沉重的负担。吃喝随便应付也可以的——仔细一想，需要面对的问题并不多。
　　兴许他骨子里也是个乐天派。只在一个夜晚，他瑟缩在潮湿、闷热的竹席上，隔着空荡荡的塑料袋天花板，看到了污浊天空里的一颗遥远而明亮的星。

　　他的知识储备不足以清晰知道它的名字，他只是俗气偏执的认为那是启明星，所以他开悟了，也觉得天空闪闪发亮。
　　毕竟他有手有脚，前不久打工还攒了一笔钱……这么一想，未来何尝不是启明星？

　　他一定会离开这里，而且会拥有跟上等人一样光亮的未来。

　　他的计划很简单，先去找住房、找工作，只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萧一鸣交代自己的打算，他只想要拖下去，拖到东窗事发。

　　住房很快找到，要交三个月押金，价格偏高。
　　虽然他清楚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价格更低、老旧破碎一点的住房，但他喜欢奖励自己，他一辈子没住过敞亮、阳光、铺着瓷砖、墙壁雪白的房屋。
　　眼见着住房合同快要敲定，他得拿钱去签约。

　　阿太看他最近鬼鬼祟祟的，天天看不爽他。
　　“工作也不去找，每天鬼混！都说捡来的白眼狼，也不知道帮家里做点事情！”

　　阿太早上做白糕，凌晨三点开始打-浆。
　　打小，他就得出来帮忙。
　　这样的日常已经渡过多年，以至于他衣服上有股化不开的发酵味，读书时候都觉得低人一等。
　　他已经很累了。

　　阿太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从自己用米糊养大他开始讲，然后恸哭他的不孝。

　　他家门离大马路也就几米，门口敞亮，过路的人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这副样子，都不由得拉长脖子，试图吃一口新鲜的瓜。
　　瓜没吃到瓜熟蒂落，只听到半截，便已经给苏小蛮打上“白眼狼、不孝”的罪名。

　　苏小蛮只感觉阵阵眩晕，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他小声说着：“别说了。”

　　但这只会助长阿太的气焰。
　　阿太声音尖锐起来，甚至还哭起来：“怎么滴，养你这么久都白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说自己帮家里做过事吗？你长到这个年纪没死，不全都靠我吗？要是没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早就死在垃圾桶里了！”

　　无论做过多少事情，最后都会被否认掉，苏小蛮已经受够了。
　　他脑袋里仿佛生长出另一个脑袋，快要成型的小人咧开嘴巴，嘎嘎嘎在脑海里大笑。
　　苏小蛮脑子里一会儿是哭声、一会儿是笑声，吵得他整个人麻酥酥的，他觉得好累，可面前的阿太还在哭，简直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哭出来。

　　苏小蛮不想她哭，他自己都想哭。
　　他比任何人都想哭。

　　他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这些事情为什么要落到他身上？

　　无数个为什么巨石般落到他身上，他想不通、想不明白，他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可他自己知道，马上他就能离开这里。
　　反正都要离开了，反抗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此刻，一点小小火花落在了他眼里。

　　苏小蛮一把抓住阿太。
　　曾经阿太坚实的手臂已经变得瘦削。

　　苏小蛮把她往屋子里拉，再直接把门关上，窥视的视线一旦被关上，恐惧和烦躁就减少了一些。
　　阿太没想到他会反抗，震愣之余，合不拢嘴。
　　苏小蛮哑着声音说：“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家子的福气就这么被你哭完了！难怪你儿子没出息，都是被你哭没的！”

　　阿太有个儿子，街头巷尾混子黄毛一个，四十岁连老婆都讨不到。阿太宠儿子，什么都想帮衬一把，但儿子烂泥扶不上墙，最近不知所踪。

　　“你……”阿太干巴的嘴唇颤抖着，没哭了，布满皱纹的手指指着苏小蛮，半天都没有说话。

　　苏小蛮顿觉扬眉吐气，推门出去，灿烂日光正好照耀在他身上，非常闪耀。
　　他去现代银行取出所有的钱，不多，但是交三个月的保证金够了。
　　他可以搬出去，只要肯努力，也许未来很可以过得不错。

　　他可以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有钱的话兴许还能找个成人大学读读——他很喜欢大学、很渴望知识。
　　他回头望向开始加工的私人煤炭厂，“哐次哐次”的响动后带来巨大的烟尘，黑色的煤灰飘向天空，散装饲养的鸡鸭悠闲的在马路牙子散步，隔壁就是垃圾回收户堆起来的垃圾，流淌在地上的黄水里趴着蛆虫。
　　劣等废物们在这里来来往往，也像是一条条蛆虫，挣扎、痛苦、麻木。

　　苏小蛮脑子内另一个意识，如同幽魂般飘过这里。
　　突然回头对他说——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吧，你个废物。】

　　他愣了一下，往来学习的知识让他惊恐。
　　十几年前，基因检测横空出世。
　　几年前，发生了第一次D级变异。
　　后续说，变异的预兆就是，你会感觉到世界变得奇怪。

　　【真废物。】
　　苏小蛮知道自己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