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君1 ...
-
御花园，几个年幼的皇子在玩游戏。
太监头顶着木牌，他们用小弓来射。
箭头是钝的，几个男孩却故意拉满了弓射的又快又狠。
箭头打到太监身上，他们就痛地龇牙咧嘴腿打摆子，还不敢移动分毫让木牌落地。
皇子们看着他们的滑稽样边拍手边哈哈大笑。
“你看他，像个猴儿！”
玩累了，他们擦擦手，坐在石桌边吃炸小食和糕点。
食物的香气穿出很远。
一个绿眼睛的男孩蜷缩在假山洞中，不知道偷看了多久。
他婴儿肥的包子脸白雪似的，碧绿色眼珠绿汪汪的，像是颗猫眼宝石。棕褐色卷发沾了碎叶灰尘，脏兮兮。
好羡慕。
那罗延也想玩弓，那些老是欺负他的太监，被弓射的时候会害怕的发抖。
还有那些小小的很香的吃的，那罗延贪婪地闻着香味，口水不断分泌。
咔嚓，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传来。
一只手伸进假山洞里，把那罗延拉出来：“主子，快跟我回去。”
相貌极阴柔秀美的小太监抓着那罗延的胳膊，要带他离开御花园。
“狗奴才，谁让你拉我了！”那罗延想挣开小太监的手，但那只纤细的手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疼的那罗延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手腕上脚腕上都挂着金铃铛，一动就叮当作响。
“哪来的声音？”在玩闹的皇子竖起耳朵，疑惑问。
“哪个宫里养的猫跑出来了吧，别管它。”有人答道。
小太监捂住那罗延的嘴，连拖带拽把他拖回乐宫后的一间小屋。
他刚松开手，那罗延就一口咬在他，尖尖的犬齿顷刻让手掌见了红。
小太监抬手扇了那罗延一巴掌，看他趴在地上捂着脸，猫眼蒙上一层水雾。
可怜又可爱，像是受欺负的小猫儿。
“你别想着去找那些贵人，不过是个野种，当心他们剥了你的皮。”
小太监蹲下来，修长纤细的手指抚过那罗延被打红的脸。
动作轻柔的有些爱怜意味。
“这么一身好皮子，被剥了岂不可惜？”
那罗延眼泪被吓得憋回去，抽抽噎噎地望着小太监，有些惧怕。
嘴上哆哆嗦嗦地放狠话：“我要告诉皇兄，你们欺负我，让他们把你扔进刑院去！”
“还是不长记性。”小太监起身，挂在腰间的腰牌轻晃，显出“小安”两个字。
“罢了，你爱找就找去吧。”小安冷笑：“我倒要看看他们帮不帮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小福！你也要杀了我，呜呜呜。我要娘把你赶走！”
那罗延爬起来往外跑，眼泪把脸都糊花了。
“丑鬼，蠢货。”小安不紧不慢跟在他背后，少年身量纤细修长，太监服也穿出一股子优雅贵气。
那罗延一边跑一边偷偷扭头看，被小安狭长漆黑的凤眼一瞪，刚才放狠话的勇气顿时漏了个七七八八。
前方一群穿着打扮艳丽的女子走来。香风扑面环佩叮当。
为首那个身量最高，极具异域风情的长相打眼极了。她生着一副美到妖媚的五官，高鼻梁，绿眸，长长的卷发。身上挂满叮当作响的饰品。
“娘！”那罗延扑过去抱住绿眸女人的腿。
“怎么了？”女人一口不大熟练的中原话，看那罗延的眼神却是极疼惜的，弯腰把脏兮兮的小孩抱进怀里。
那罗延想要告状，但对上小安似笑非笑的视线，无论怎样都不敢说出口。
“女乐，我跟那罗延闹着玩呢。”小安笑，狭长凤眼望向那罗延的时候充满阴冷的警告：“对吗？”
那罗延吓得噤若寒蝉，在母亲的注视下慌乱点头。
母亲不能把小安怎么样，他知道的。
周围人都说母亲是番奴，血脉低贱。
所以就算侍奉皇帝生下皇子也只能带着她的野种滚到乐宫，继续当低贱的姬女。
那罗延就是那个野种，谁都可以踩一脚。
之前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小福，但却被那个小安那个狗奴才害了。
那罗延羡慕那些皇子，出入奴仆成群，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
明明我也是皇帝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跟他们一样？
那罗延想的很简单，自己是他们的弟弟，他们玩的那么好，一定也可以带上自己。
只要周围的人都看见他也是皇子，就不会欺负他了！
“二哥，今天玩点什么？”今日少傅早早下了课，几个皇子跑出来玩。
一群人中领头的是年纪最大的的二皇子。
皇帝后宫女人众多，大多是他征伐诸国后掠来的，无名无份，只比那罗延母亲那样的番女高一等。
皇帝十几个儿子中，地位最高的是东宫太子。
其母为本国贵族，血统高贵。
其次是二皇子，母族为本国官宦世家，地位在众多兄弟之上。
“射箭老用假箭头，没意思，今天咱们用真的。”
二皇子拿出一把箭，扔在石桌上，命令太监头顶木牌站好。
他率先拿出一支箭，瞄准。
太监被冒着寒光的箭矢指着，两股战战，腿间冒出湿意。
咻，破空声。木牌应声而落。
二皇子收了弓：“你们玩儿。”
众皇子嘻嘻哈哈地拿起弓箭，胆子小的太监已经跪在地上告饶，却并没有得到同情，只换来愈发残忍的嬉笑和喝骂。
二皇子慢悠悠往御花园外走去，拐了个弯藏进树丛阴影里。
他拉开弓，透过树丛缝隙瞄准外面空无一人的小路。
叮呤，叮呤。
来了。
这个声音听到好多次了，不知道是哪个妃嫔养的调皮小猫溜出来玩儿。
二皇子眯眼，看到一个影子出现，下意识松手，箭矢射出。
等他意识到那是个人的时候，箭矢已经射中对方的手臂。
“哎呦。”猫一样细的叫声。
他丢下弓，抓住那个人的衣领：“你是什么人？”
质问间，他仔细这个陌生闯入者。异于常人的绿眼睛，皮肤跟白玉似的。
手腕上系着金铃铛，就是这玩意在响。
那罗延如往常一般来偷看，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
他强忍住手臂剧痛：“二哥，我也是皇子！”
二皇子这才想起来，宫里是有个番女生的野种，父皇都不认。
就这么个玩意儿，还敢跑来认亲？
他对上那罗延亮晶晶的眼睛，露出抹恶意的笑。
“想跟我一起玩？”
那罗延没发现二皇子的恶意，一听说他要带自己玩，马上把手上的疼忘到九霄云外。
“好啊！”
二皇子粗暴地把嵌在肉里的箭拔出来，那罗延没敢哭。他平时一哭小安就会骂他，“没人喜欢男人哭，除了女人和变态。”
“看我带了谁来？”二皇子拉着他走进御花园。
几个皇子纷纷看过来，有认识的指着那罗延笑嘻嘻大喊：“绿眼妖怪，番种！”
那罗延被十几双眼睛盯着，有些瑟缩。
他的亲兄弟也会骂他，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可只要跟他们一起，那些太监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还有小安，本皇子以后一定要叫人把他乱棍打死！
想到这，那罗延强忍住逃跑的欲望。
“别这样说，他是要跟我们一起玩的。”二皇子亲热地揽着那罗延的脖子，把他推到石桌边。
上面摆着满满的糕点水果，还有炸小鱼和肉丁。
那罗延口水都要流下来。
“想吃？”二皇子问。
那罗延小心翼翼地点头。
“我们今天在玩骑小马的游戏。”二皇子大声说，视线扫过一众兄弟，众皇子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
“咱们轮流给别人当马骑，绕御花园走两圈。谁当马，谁就有好吃的。”
那罗延咽了口唾沫：“那谁当马？”
他虽然馋那些好吃的，但不想当马。要是给人当马骑，小安那个狗奴才又要嘲笑他。
那罗延最恨小安，绝不愿意给他侮辱。
这杂种居然没上钩？
二皇没了耐心，一脚踹在那罗延腿窝上：“除了你这杂种，还有谁当马？”
那罗延扑在地上，沾了满脸泥，刚要爬起来二皇子就又一脚把他踩在地上：“会学马叫吗？听说番奴最会养马，你要学的不像，就把你扔进马厩去！”
那罗延没见过马，他浑身都疼，旁边还有人拿钝箭射他脑袋，砸的他眼冒金星。
明明我也是皇子！
他咬紧牙关，心底恨上了这些脸。
“我不会马叫。”那罗延闷闷说，努力把因为疼痛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憋回去。
他难道不是皇子吗？谁都可以欺负他，这些本该和他是兄弟的男孩也羞辱他。
他好像这地上的烂泥，谁都可以踩来踩去。
“那就——学狗叫！你身上这些不正经的玩意，是你那个番女娘给你戴的吧！
叮铃响的笑死人了。”
二皇子扯扯那罗延手腕上的金铃铛，雪白的手腕就多了一圈红印子。
那罗延只想快点回到娘温暖的怀抱里。
这些皇子欺负他比那些太监更狠更毫无顾忌，手上的伤口好疼，好像要烂了。
听娘说，战场上受伤的勇士会伤口溃烂而死，他还不想死。
“汪！”那罗延叫了一声，溢满泪水的眼里满是恨意。
“爬起来，今天我们玩骑狗打仗！”二皇子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好不容易抓着个好玩的玩意儿，不玩尽兴怎么行。
其他皇子哄笑起哄，还有人找来藤条挽成圈儿往那罗延脖子上套。
那罗延趁着二皇子分神间隙，猛地往前一冲，撞开他，拼命往外跑。
二皇子被撞倒在地上，华贵衣袍沾了不少泥。
他动了火，抓起弓，瞄准那罗延后背，一箭射出。
那罗延闷头逃跑，没发现前方几个人正走来，一头撞上。
好像撞上了铜墙铁壁，他脑袋嗡嗡直响。
“冒冒失失的小子。”有人把他提起来。
那罗延看见一张俊美的脸，鬓若刀裁，剑眉星目。身披甲胄，一手提着他，另一手握着剑。剑锋已经出鞘，寒芒湛如秋水。
“别杀我！”那罗延以为他拔剑是要杀自己。
“太子。”傅歌松开那罗延，将地上的断箭拾起来给身边的人看。
此时御花园里的人已经跪了一地，二皇子脸色苍白，额角都是冷汗。
他的箭瞄准的是那罗延，谁知道太子会突然出现。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箭向着太子的方向就是谋逆之罪。
皇帝极其看中嫡庶长幼的次序，太子自幼按储君之礼培养，谋害太子等同谋害皇帝，按律当诛九族。
太子？那罗延抬头，就看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
往上，是一张隽秀的脸。
如青松白雪，山巅流云。温和庄重，气质高华，令人自惭形秽。
他是第一个看那罗延眼里没有嘲笑厌恶的人，也没喜爱。
什么都没有。
“起来吧。”温和却令人无法违抗的语气。
那罗延小心翼翼握住那只手，忽然觉得自己矮进泥里。
太子什么都没说，都没做，站在那里浑身气度就如山岳，高不可攀，不敢直视。
“二皇子禁足三天，抄写《礼记》一百遍，其余人等同。皇子近侍每人杖十。”
太子下令。
一群皇子如蒙大赦，冲太子行礼后纷纷离去。
瞬间，热闹的御花园就空荡下来。
那罗延心底紧张，不敢看太子，也不敢他身边披甲胄浑身煞气的侍卫。
他悄悄松开太子的手，学着那些皇子行完礼就准备溜走。
“别急，孤看看你的伤。”太子动作温柔地转过那罗延手臂，查看上面的箭伤。
“二皇子顽劣，孤身为长兄教导不周。”他先是致歉，然后问那罗延的名字。
那罗延不知为何，听着太子温和的声音，憋了很久的眼泪顿时哗啦啦流出来。
“那罗延。”他小声说。
“好名字。”太子拉起那罗延的手：“孤带你去太医院。”
那罗延受宠若惊，微微蜷缩手指怕弄脏了太子的衣袖。
“太子——”他憋了半天，断断续续说出来一句：“你是我哥哥吗？我，我也是皇子！”
想到从前被人欺负的日子，太子是除了母亲和小福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那罗延悲从心来，边问边抽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那双碧绿眼睛像被水洗过的翡翠一样，晶亮充满希望地望着太子。
这一刻他如此为自己皇子的身份高兴，只因和这个人多了层血脉相连的亲密联系。
“嗯。”
对上那罗延充满信任依赖的眼睛，情绪很少有波动的谢禀忽然感觉心触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暴君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