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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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出口的人在示好，所以他也终于松了口决定给我一点让步。
双方愉快的确定了第一笔生意的基本方向，后续的琐碎那是后面的事情，不过既然双方主理人都已同意，那么其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我心情实在是很不错，来到伯明翰的第一件事倒也还算顺利，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闪闪发光的酬劳。
所以如果要请他喝一杯的话，那我也是愿意的。只可惜开酒吧的人是他。
“能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是我来到这里来最大的好事，如果您愿意赏光的话，我这儿有一瓶好酒——”
“一个独居女人请男人喝酒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我梗了一下，看向他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蓝色眼睛。
我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笑，是嘲讽的笑，还是揶揄的笑，又或是别的什么。
所以我只能说。
“好酒送给您，谢尔比先生。但我可没说过要留您在这儿喝。”
他畅快的大笑起来，手指夹起嘴角的烟头，粗犷的笑声穿透这件破败的小木屋，一直传到唐人街上去。
而我短暂的尴尬和僵硬也很明显的取悦了他。
去他妈的英国男人。
这世界上从来都不缺流氓。
我笑了一声，瞥了眼还在大笑的托马斯·谢尔比。
留他在这喝又怎样。我打开那瓶酱香型的白酒，从柜子里拿出两只玻璃杯一人一杯满满当当，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我手上的无色透明液体，又把杯子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
“谢尔比先生，喝完这杯酒，我就可以和您说再见了。”随后我一仰而尽，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他也毫不落后的一口喝光。但很明显的他喝到最后顿了一下，然后充满惊奇的盯着手里的杯子。
“这一瓶送给您，但愿您不要计较我还占了你一杯的便宜。”
“这是我的荣幸，林小姐。这瓶酒本该属于另一个想要和您做生意的人。 ”他从杯子上收回视线，看向我。“不过我也实在好奇，为什么是剃刀党呢？”
我一边把塞子装回酒瓶里，一边笑道。
“你看看我的衣服，谢尔比先生。”
我翘起另一条腿，重新换了个二郎腿的方向。一身舒展的印花绸缎旗袍，布料柔软，针脚细腻。领口缀的珠子有手指肚那么大。
然而据我此时几米之外的唐人街上，在凌乱肮脏的泥地上，我的同胞穿着粗布麻衣打着布丁，上面还沾着血污和汗渍。
“你看我多体面啊。可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您和您的同胞才会认为体面的中国佬才更该俯首帖耳。因为我们是受了教化的野蛮人，比起那些衣衫褴褛的未受教化的野蛮人自然更该学会如何当狗，不是吗。”
我笑着把那瓶酒打包装好。
“给比利当狗的人太多了，我并不急着去争抢他的残羹剩饭。但您不一样，您还没拥有过这样的狗。所以在这里，我想试着当人就只好找上您了。当然如果我还有别的机会的话。”
我把那瓶酒递给他，微笑着双手奉上。
“我还想让更多的人当人。”
可他并没有接过我手里的酒。年轻的谢尔比先生看着我，夹着烟头的手指轻轻颤了颤，然后抬起来，捏住我的下巴。
灼灼燃烧的火星带着点点温热炙烤着我的脸颊，而淡白色的烟雾在我和他之间弥漫开来，遮掩了他冰蓝色的眼睛。
他在打量我，前所未有的郑重的打量我。
他在看我。
可我看不清他那双蓝色的眼睛。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他离我更近了。
而我明白了他的意图，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不。”
那一刻我觉得我摆足了姿态，然而很显然他并不这样觉得。
他松开了手，而我把酒瓶塞进他的怀里。
“下次见。托马斯·谢尔比。”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叫林荟筠。”
我一字一顿，许久未被提起的名字终于从我口齿间被清晰吐出。
而“林荟筠”被提起在这异国他乡，一个甚至不能被人准确念出来的地方。
“草木繁盛，碧竹青翠。”
说着，我笑了一声。
“但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您甚至都不能念出来，谢尔比先生。”
他的双唇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默念着我的名字妄图熟记。我觉得这实在是可笑，因为在据我家乡万万里之隔的大洋彼岸，我从未、从未听过这群陌生人清晰的念出我的名字。
尽管她有着美好的寓意，尽管这名字这么美。
可这种美，和异国人身份的天堑将人与人之间间隔并远离。
所以美丽的东西，距离万万里。
“林、荟、筠。”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学着我的发音笨拙的念出这个名字，可英国人、尤其是伯明翰的诡异口音，让这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可他又更大声的念了一遍，依旧一字一顿，倒也勉强……算得上口齿清晰。
他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的夸奖。
可我怎么可能赞美他的“聪明”。我斜坐在椅子上垂眸看向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我的翡翠耳坠。绿色石头摇摇晃晃，一缕阳光穿过，在暗色地板上投下一点翠绿阴影。
“你是在……叫我么？”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就像两个吻。”他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然后他就又重新解释了一遍。
“林荟筠，念你的名字的时候，就像两次亲吻。”
傻比——
我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只能尴尬的眨了下眼睛。
可那双讨厌的冰蓝色眼珠注视着我，让我喉咙里莫名升起一股焦灼。
“那您可再别念我的中文名字了。”我忍住骂他的欲望，冷笑道。
谢尔比不解。
“为什么。”
“一次是说你好的贴面礼，一次是说再见的吻别。”
我点了点耳坠，翠绿色的光在地板上摇了摇。
“谢尔比先生，我觉得，当您下次念起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们就要永远说再见了。”
他挑了下眉。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了。
也许是觉得我的恼怒有些好笑，而他甚至不会觉得这是冒犯——
“我为我无意间的冒犯感到抱歉。”
我顿了一下。
“……没什么。”
然后我站起身，推门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再见，谢尔比先生”
“再见，林小姐。”
他看我一眼，然后走出门去。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