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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浪子回头 ...


  •   狄咏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觉得生活必须有所改变,否则不但小哥哥看不起他,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这是俩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花前月下的私会,一人说原意为你生为你死。另一人表示,你还不够资格。
      林夫子曾经说过:不经打击永天真。
      还真说对了,经过这次打击,狄咏清醒了许多,他觉得以前天真无邪的日子已经到头了,从此开始了脚踏实地的学习。
      ……
      狄咏的异常举动,第二天就转遍了其余师兄弟,这可是大消息。
      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在旁人看来,狄咏就是个浪子,因为听了大师兄的话,而回头静下心来学习了,到底是大师兄啊,不怒自威,可以拿话将二师兄激哭,也能引导十一弟浪子回头。
      范子忠听说了这件事,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昨晚,我也想通了,因为我在大师兄身上,看到我大伯的影子。”
      范子忠的大伯是范仲淹,当朝名臣,其风骨正直,备受朝野敬佩。
      范仲淹当年在书院求学的时候,同学们听说皇帝来了,纷纷丢下书本跑去看皇帝,范仲淹却不去,同学问他,你就不好奇吗?
      范仲淹答道,有什么好奇的,待我考中举人入朝为官后,有的是机会见到皇帝。
      这样的品格与风骨,是不易融入人群的,范仲淹俱备这样高尚的品性,终成为一代名臣。
      现在范仲淹已经去世了,范子忠却在张山甫的身上,看到大伯的影子,如果昨天他的大伯在场,估计也会说同样的话。
      范子忠天赋极高,人又聪明,狄咏身边的小书僮都能看懂的事,他当然也能看懂,只是碍于脸面,被大师兄的话刺激得哭出来,昨晚睡觉以前三审吾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
      今天听说十一弟已经有所改变,而这些改变是张山甫带来的,他自然不会再砖牛角尖了。
      午食之后,大家休息的时间,张山甫离开自己的桌子,走到范子忠的桌子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一只钱袋放他桌上。
      “这是昨天看戏的钱。”
      再将一袋钱放到狄咏的桌子上。
      “这是昨天吃饭的钱。”
      狄咏茫茫然看着那袋子,伸手摸了摸,心想,这是小哥哥送我的钱袋子,这上面的绣纹真好看呀,然后一把给抓起来,左右认真端祥后,将这只钱袋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张山甫已经坐到自己的桌子上继续看书去了……
      钱向节同学突然说:“二师兄,我也把看戏的钱给你,十一弟请吃饭的钱,我也自己出。”
      其余几个师兄弟也跟着表态,他们也要这样做。
      他们十一个师兄弟,其中八人是官二代,剩下三人是富二代,都属于不差钱的主儿,既然大师兄都做出了表率,他们也要求出自己那一份钱。
      范子忠却是哈哈笑出来,快乐地接受了。
      狄咏当然无所谓,有钱收,挺好的。
      范子忠笑过之后正色道:“大师兄所言甚是,现在咱们立个规矩,互不接受宴请,你们想啊,咱们十一人,除开春节那个月,其余每个月都有一个人要过生日,若形成风气,每月都要花心思啄磨人情往来,真是太浪费时间了,以后若要出去吃饭是可以的,但都需要自己出自己的钱。”
      众人皆认可。
      说这话时,范子忠偷偷看了张山甫一眼,却见张山甫的眼睛从书中抬起来,正巧也看到他。
      俩人相视一笑,这个淡淡的笑容,竟然如此默契。
      狄咏看到了,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的伤害,心脏有刺痛的感觉,其实哪有人能伤害他?纯粹是他个人内心戏太多。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小哥哥要对二师兄笑呢?他们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小哥哥为什么不对我笑呢?
      ……
      下学后,范子忠和他的堂弟范子孝走得晚,就被狄咏给栏住了。
      狄咏满脸不高兴,像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他又不能适当地将心中的不悦表达出来。
      范子忠收好书本,看到狄咏嘟着嘴巴气鼓鼓地站在前面档住去路,奇道:“十一弟,你怎么啦!?”
      狄咏双手叉腰,一副泼妇要骂街的样子,粗嗓门问道:“二师兄,你娶妻了吗?”
      范子忠一怔,看了范子孝一眼,俩兄弟都很诧异,他们有没有娶妻,这本就是自己的隐私,狄咏怎么开口就打听人家的私事呢。
      狄咏继续粗声粗声地说:“二师兄成绩这么好,也有才华,将来学业有成时……”
      范子忠立即很警觉地:“慢着,听闻狄青大将军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
      狄咏自然地点头:“当然,我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我没有姐妹。”
      “既然狄家没有女儿,那十一弟这么问,是要给我介绍谁?”
      “介绍谁?”
      “我怎么知道你要介绍谁?不过不管你介绍谁,我都不会同意。”
      “同意什么?”
      范子忠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刚才不是你问我可有娶妻的吗?你要给我介绍哪家千金吗?”
      铁憨憨抓抓脑袋:“没有呀!我怎么可能给大师兄介绍亲事,我又不是媒人。”
      范子忠无语了,将书本放桌上:“那你问我娶妻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二师兄,你娶妻了吗?你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
      范子忠卟噗一下笑出来:“十一这个傻小子,你整天脑袋里啄磨些什么事呢?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会喜欢男的吗?”
      狄咏大松口气,整个人的情绪都放松了:“哦,原来二师兄不喜欢男的,那你怎么经常偷看我小哥哥呢?还常对他笑,今天我都看到了,你对小哥哥笑的时候,他正好也对你笑。那个什么词呢?哦,相视而笑。这不是互相喜欢的吗?”
      范子忠大笑起来,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肚子都笑痛了:“我真是败给你了,我看着大师兄笑,他也对我笑,这就是互相喜欢吗?你是不是对喜欢这个词汇有什么不一样的理解呀?”
      “那你们为什么要相视而笑?”
      范子忠:“实不相瞒,我想与大师兄结交。看到你整天在他那里碰钉子,我还能怎样,总不能热脸帖人家冷屁股吧。”
      “二师兄为什么想跟我小哥哥结交呢?”
      “人活于世,结交志趣相投的朋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大师兄人品正直,我想与他结交,有什么不对呢?”
      狄咏心里默了默,好像这话很对啊,人活于世,结交志趣相投的朋友,的确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二师兄还没回答我,你娶妻了吗?”
      范子忠沉默半晌:“尚未娶妻。”
      “为什么还未娶妻呢?”
      范子忠看了兄弟范子孝一眼,俩人都笑起来。
      “十一弟一直追问这个,是想娶妻了吗?”
      “我还小,不急。”
      “那我便告诉你,金榜提名之时,便是我娶妻之时。”
      狄咏就有点糊涂了:“二师兄娶妻与金榜提名有什么关系呢?”
      范子忠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附近没人,就靠过来道:“这些事情狄青将军竟然没有教过你吗?如此说来,我便要与你长谈一番了。”
      ……
      这天,范子忠第一次与狄咏聊这么久……
      宋朝流行“榜下捉婿”,就是“高考”放榜时找女婿。
      举个典型的例子,当时的名臣薛奎的女儿多,事先看中了欧阳修和王拱辰。放榜时,薛奎眼疾手快,将王拱辰捉回来当三女儿的夫婿,欧阳修则被同僚胥偃捉走了。胥氏和欧阳修婚后不久病故,薛奎闻后二话不说,将四女儿嫁给了欧阳修。后来,薛奎三女儿病逝,薛奎将待嫁的五女儿嫁给了王拱辰。欧阳修撰一联送给王拱辰:“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
      上一次科考放榜时,张山甫的父亲张太师就因为“榜下捉婿”闹出了笑话,当时有个士子冯京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再加上他一表人才,还未开考时,都在传此科状元必是冯京无疑。这就惊动了张尧佐张太师。为了提前捉到这个不可多得的女婿,张太师把冯京请到家,一见面就把一条金带披在冯京的身上,对冯京说:“我一个女儿嫁给了皇上,还有一个女儿,正待字闺中,想许配给你,怎么样?”
      冯京听说张太师是国丈,恣意妄为,正遭世人唾骂,他不愿意同流合污。于是,他连忙站起作揖回绝,并立即告辞。
      张太师从此恨死了冯京,派心腹四处活动考官,在殿试时要将冯京黜落。冯京似乎也有所预感,将自己的名字移动了一下,成了“马凉”。
      马凉果然中了状元,胪唱时,站出来的状元恰恰就是张太师不愿看到的冯京。后来办事的那伙人只好对张尧佐解释:“误把冯京当马凉。”此句话后来也成了谚语,喻有眼不识真相。(件事原文记录在《宋史卷四百六十三列传第二百二十二》。)
      在宋朝的政治联姻这条路上,金榜提名的才子备受青睐,是不可多得的抢手货。
      别说范氏两兄弟没有娶妻,但凡官二代子弟,有志向走仕途之路,想通过科举考试上位的,基本都是单身,父母也不会提前替儿子定下亲事,为什么呢?拿个光面堂皇的理由是,孩子学业未成,暂不考虑成家。
      换一种说法就是“待价而沽”,孩子的前程就是家族的前程,不会轻易下赌注。若能读书出头,当然想找门当户对的千金闺女,这样的政治联姻能让孩子的仕途之路更顺利。
      另一边,名门千金的父母们都瞪大了双眼,要寻找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做女婿,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完全能理解。
      十年寒窗的结果,要么被淘汰,娶小家碧玉,要么金榜提名,娶名门千金,所以金榜提名对当时的读书人特别重要,一但考中,名利双收。
      婚嫁市场上就形成了利益链条,士族有待嫁女,不可能招白丁女婿,事业有成的男人,大多已有家室,“榜下捉婿”这条路是揭径,也因此,每次放榜,都有一道另类的风景,各路大神齐集,都想使出十八般武艺,捉个佳婿回去与自家女儿成亲。
      话题说回来,范子忠又道:“咱们十一个师兄弟,俱我所知,没人订过亲,我还敢打赌,金榜提名以前,都不会订婚。”
      狄咏听得有点激动了,竟然在范子忠这里打听到小哥哥没订亲,真是太好了。
      狄咏憨笑起来,拍拍范子忠的肩膀道:“因为我最小嘛,我还以为只有我没订亲呢?没想到我上面十位师兄,竟然全部都没订亲。二师兄的消息可靠吗?”
      范子忠瞪了他一眼,轻哼道:“你居然敢怀疑真假?我告诉你,我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每个人,我都去问了的,他们都亲口告诉过我,没订过亲。”
      狄咏挑眉道:“怎么没来问过我?害我一点都不知道二师兄打听过这些事情。”
      范子忠双手抱于胸前,将狄咏上下打量一番,话风一转:“我为什么关注大家有没有订过亲呢?因为我有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十一弟生得相貌英俊,若能考中进士,放榜之日,我定将捉你回去做妹夫。”
      “什么!?”狄咏表情一变,双手抱住衣襟领口,夸张地叫出来:“我清清白白的好男儿,怎么可能被你们掂……污……”
      范子忠摸着下巴,一边打量他,一边啄磨道:“狄青将军虽然是武将官职,但总的来说,你们狄家与我们范家,也算门当户对,听说你昨晚背诵了《滕王阁序》和《望江南.梳洗罢》,可见你也是很聪明的,若你继续刻苦学习,数年后,金榜提名还是很有希望的。”
      狄咏当场跳起来,叫道:“不行,我是绣花枕头。”
      范子忠奇道:“绣花枕头?谁说的?”
      “我爹说的。”
      “呵呵呵……”范子忠就捂嘴笑起来:“都说知子莫若父,但我觉得,你总有一天能摘掉绣花枕头这四个字的。”
      狄咏:“……”
      “你不是整天缠着大师兄吗?而大师兄基本不搭理你,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们关注的是琴棋书画,你关注的是吃喝玩乐,你说的那些无聊话题,别说大师兄不想听,我也不想听。而我们所谈论的,你又听不懂。今年咱们刚入学,就有这样大的差距,长此以往,你还能继续待在国子监吗?”
      狄咏一听,眼珠子都瞪圆了:“不会吧,我凭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范子忠双手一摆:“这里每年都会劝退一批学生你不知道吗?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一等书院好不好。读书不行的,跟不上的,就不要继续霸占名额,外面排队等着进来的学生多得很。”
      狄咏听了,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以为进来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从未想过,会被劝退。
      范子忠的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轻拍狄咏的肩,让他仔细想想,范氏两兄弟就走了。
      ……
      事后回忆起来,狄咏特别感谢两个人,第一个是他小哥哥,十六岁生日宴上对他的一通骂,当晚告白又失败了,小哥哥在寻找知已,但那人却不是他。
      因此,他迈出了“浪子回头”的第一步。
      范子忠与他谈论“榜下捉婿”的话题,让他产生了危机意识,原来待在国子监混日子是行不通的,如果他再不努力,劝退是必然的结果,于是,下定了奋起直追的决心。
      奋起直追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小书僮帮他报名祖藉地小试的考试。
      “小试”又称或“小考”,属于最初一级的考试,一般由当地的知县或知府主持举行。
      小书僮激动坏了,当即写信给汾州西河县的知县,告诉他狄二少爷要回去参加小试,请告之考试时间,以便安排行程。
      狄咏的祖藉是汾州西河,他必须赶回老家参考。
      这也是有讲究的。
      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就算做到了高官,也不会轻易将孩子的户藉地迁到京城,为什么?因为京城的竞争太激列了。
      张山甫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他的父亲张太师已经位列当朝一品大员,依然让儿子的户藉留在偃师老家,因为小地方人少,在老家参加考试,胜出的机率更大。
      宋朝的科举制度已经十分完善,出了各种防止黑箱操作的政策,不论官二代、富二代还是穷二三四五代,都要公平竟争,每年留给京城的名额,就这么多,而京城内高手云集,大家一起抢这些名额,付出的成本更大,更难。
      古人看重户藉地,从唐朝开始,士子们为了应考,会想尽各种方法迁户藉。
      举个例子,唐人白居易,生于河南新都,祖籍山西太原,后随祖父迁居下邽,全程避开人多的大城市,功能名就之前,一路颠沛流离,最终在下邽考取进士,入仕之路这才正式开始。
      话题说回来,西河县的知县收到来信,大惊,要知道他们这小地方,飞出了金凤凰,那只金凤凰就是狄青大将军。
      现在狄青大将军的儿子要回来参考,虽然知县从未见过狄青将军的几个儿子们。
      当即,知县回信道,只要狄二公子安排好行程,随时可以回来参加小试,不限定时间。
      狄咏先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山甫,他要参加“小试”了。
      张山甫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吃惊。
      其余师兄弟们都大吃一惊,竟然十一弟还没通过“小试”的吗?
      古代科举的考试,分别是“小试”、“乡试”、“会试”和“殿试”,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四个阶段。
      小试基本上是儿童阶段就要完成的,等于小学毕业考试。
      狄咏十六岁了,竟然连小试都没有过吗?这样的学渣竟然混进了国子监,他们都在备战高考的好吗?
      狄咏精神十足的样子,整天拿着书本追着张山甫问题。
      张山甫特别烦他,基本上能躲就躲,觉得给他讲解太浪费时间,将这些时间花在自己的学业上不好吗?
      狄咏这种粗神经根本查察不出来张山甫在躲他,就调头去问小书僮。
      小书僮三年前就通了乡试,相比之下,要替他家二少爷辅导功课,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十一个师兄弟,只有张山甫带着仆从住在一起,因为福伯年纪大了,无闻寺单独给张山甫和福伯提供了一间静房居住,其余十位师兄弟分开住三间静房,他们自家的书僮在山下的市镇里单独租房子。
      每天下学后,狄咏就跑到小书僮住的地方,主仆二人一起恶补过去的知识,反复背诵书本,天黑了才回无闻寺。
      无闻寺的斋堂会给狄咏留饭,狄咏吃了晚饭后,继续留在斋堂读书。
      因为他读的全是基础类书籍,读书声会影响与他一起居住的柴敬和董良,他就坐在斋堂里学习。
      后来范子忠就过来帮他,每晚花费半个时辰给他讲解一些知识,有什么不懂的,小书僮解答不了的,范子忠都会帮他解答。
      在范子忠的带领下,其余师兄们利用早上吃饭的机会,大家一起上学的路上,也开始关心狄咏的学业。
      这样的学习氛围是很宝贵的,多年后再回想起这段经验,狄咏感概,虽然学习幸苦,但是乐在其中。
      十日后,狄咏向林夫子告假三天,回祖籍地参加小试。
      西河县的知县肯定要照顾他,特意加开一场,让狄咏单独参加,这也是地方官能助帮他的最后一步。
      知县原想着,如果狄咏考不过,就放水让他过,当作卖狄青将军一个人情,谁知狄咏提笔就写,卷子收回来一看,完美。
      狄咏这人其实挺聪明,只是以前没将聪明用在学习上,狄青请来名师教四个儿子们,狄咏就无数次恶做剧,将请来的老师欺负走。
      他就这样一边玩,一边学,基本没怎么听,最后一位老师终于受不了他,踩到他布的陷井里被泼了一身水后请辞,离开前曾经告诉狄夫人,此子可以参加小试,待小试结束后,再另请名师吧。
      现在他在国子监读书,身边全是学霸精英,猛抓十天半月的突击,于是小试轻松过关。
      三天时间,狄咏打了个来回,再回国子监时,他的自我感觉不错,有种走路带风的飘逸感。
      纯粹是他内心戏太多,他觉得与众不同,实际上根本没人关注他。
      这也不能怪别人,大家都在备战高考,你跑回来说刚小学毕业,会有人关注你才怪了。
      张山甫的旁边坐位空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看到狄咏又坐回原位,他完全是出于礼貌,仅仅是意思一下,随便问了一下狄咏情况如何?
      狄咏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就开始叽叽呱呱讲叙回祖籍地参加小试的过程,当然更是将自己临场发挥如何淡定应对的过程讲了一遍。
      张山甫随意点点头,给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意思是你别说了,听林夫子讲课,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下课后,范子忠主动过来问情况。
      狄咏又讲了一遍。
      范子忠问他的学习计划,今后有什么安排吗?
      狄咏道:“已经安排我家小书僮去报名今年秋天的乡试,乡试通过以后,就与师兄们一起准备下次的会试。”
      范子忠一怔,惊道:“什么什么?你前天刚过了小试,今年秋天准备过乡试,然后要准备与我们一起参加会试!?”
      此言一出,全部同学都好奇围过来了。
      张山甫瞪圆了眼睛,好像以前从未认识过狄咏的样子,破天荒第一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下巴,将狄咏上下认真打量一番。
      狄咏查觉到小哥哥在看他,内心各种骄傲,看来只有专心学习,才能得到小哥哥的另眼相看,如果他继续之前那副吃喝玩乐的状态,小哥哥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他现在不过认真学习了十天半月,小试通过了,小哥哥竟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又想多了。
      张山甫看他,并不是因为他通过了小试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他竟然自不量力放出豪言,要一起参加会试。
      小试到乡试再到会试,是一个知识积累的过程,张山甫和范子忠这种天赋极高的学生,都不敢放言当年通过乡试,立即参加会试,因为都知道,不会成功。
      范子忠捂嘴笑了笑,拍拍狄咏的肩,还是鼓励为主,道:“十一弟,我看好你哦,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考虑会试,而应该考虑如何通过乡试。”
      众人就笑起来,有人更是抱着肚子狂笑,可不是很好笑吗。
      狄咏拍拍胸脯大声道:“乡试不过小意思,你们瞧着摆,我肯定轻松过关,到时候咱们一起参加会试,一起金榜提名。”
      林夫子端着一只茶杯,原本坐在讲台上慢悠悠地喝茶,他才懒得管下课时间学生们讲些什么话,却突然听到狄咏这样说,当场“卟噗——”一声,将茶水喷出来,然后就开始咳嗽。
      有人去问情况,林夫子指着狄咏骂道:“口出狂言,你以为会试这么容易过吗?你连我出的考题都通不过,我看你乡试都过不了。”
      接着,林夫子从一堆字稿里抽了一页出来,当众道:“这是狄咏写的一首诗,我出的题目是《狗》,我现在念给你们听。
      白狗
      远看小白狗,
      近看小狗白。
      果然是白狗,
      白狗果然白。”
      念完,林夫子将这首诗往桌上一拍,怒道:“狄咏啊狄咏,就你这副水平,若是今秋过了乡试,我请你喝状元红。你信不信?”
      众人安静了一瞬,全部“哈哈哈哈……”大声笑起来。
      实在是太欢乐了好不好,狄咏的外号铁憨憨早已传遍,不但他的师兄们私下这么喊,同学们私下也这么叫他,铁憨憨真的是,憨得可爱……
      唯有范子忠和张山甫俩人没有笑。
      范子忠看了张山甫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今天下学后不要走,留下。
      张山甫双手抱胸,下巴一点,会意了。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狄咏的眼睛,因为他全力关注小哥哥的一举一动,心里又泛酸了,这什么情况,我离开了三天,二师兄就和我小哥哥勾`搭上了吗?
      为什么二师兄只需使几个眼色,小哥哥就对他点头?
      这什么意思呀?
      ……
      放学后,他们十一人全体留下,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事。
      以前没人敢说这些小话,听说狄咏请假了,有些人就开始做妖。
      同学们并不知道狄咏请假是回祖籍地参加小试,还以为他是被国子监劝退了,就开始大张其鼓地说他的坏话。
      话里话外直指无闻寺,大家都知道他们十一人是通过无闻寺主持方丈的渠道进入国子监读书的。
      刚来不到两个月,就被劝退,可见通过寺庙推荐的人才,都是些什么货色呢?
      这些闻言碎语传到范子忠的耳朵里,当即就黑了脸,他们一合计,不行,不能任由十一弟败坏咱们师父的名声。
      虽然他们的师父只是默默无闻的,一间小寺庙的主持,也不能被狄咏这个学渣坏了名声。
      于是众人决定,待狄咏回来后,一起给他补习,落下的课业拉上来,至少要在国子监站稳脚根。
      今天留下来就是集体讨一下论如何恶补狄咏的学业。
      范子忠其人,综合实力绝对比张山甫强,从小就有组织能力。
      范子忠是嫡系子孙,从小到大就特别会指挥人,他能将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也能将身边的人照顾到,住进无闻寺后,他每晚挑灯夜读之余,还能照顾师弟们的起居。
      张山甫不一样,属于顶级豪门的配置,从来都是别人将就他、照顾他,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只管读书,别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却在这时,所有人在范子忠的号召下,团结起来,他们有一个共同目标,为师父争口气,把十一弟拉起来。
      ……
      狄咏看着满满一圈围着他的师兄们,感觉后背流下了冷汗……
      十双烔烔有神的目光就这么盯着他,像三堂会审似的,师兄们想帮他补课嘛,这是好事啊,搞得他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他好紧张啊……
      没办法,谁让他是渣中之王呢?国子监这等一流学府,竟然混进了他这么个渣王,还是无闻寺介绍来的。
      师兄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无需再忍,决定改造他。
      此事是由范子忠提出,得到了张山甫的支持,他们二人只要联手支持干某一件事,师弟们绝对全部的无条件跟着干,他们视大师兄为领头羊,视二师兄为风向标。
      大家将各自压箱底的,往年各地的乡试考题甩出来,就为了考验一下狄咏现在的知识水平到底在什么位置。
      大失所望……
      狄咏这个极品渣,至少在他们这群学霸的眼中,真是渣中之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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