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守侯》止渊

3、血色青春

　　转眼九月了，我们就这样豪迈地踢着正步走进了我们的青春时代。
　　开学第一天，我直接坐在了殷忍旁边。

　　他一旁故作长啸：“阴魂不散啊。”从小斗嘴长大，我都习惯了。尽自收拾东西，懒得搭理他。

　　“暮初。”

　　“干吗？”

　　“真决定和我同桌了？”

　　“恩，其他人还要重新认识，麻烦死了。凑合着欺负下你吧。”

　　“可我怕你影响我啊，我可是要好好学习的。近墨者黑啊，先警告你，不准影响我学习。自己一边玩去吧。”

　　我一听火就往脑门上窜，“你说什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就如过去一样，说不通的时候我们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一干新同学就傻看着我们俩互锤，以为我们真打起来了。

　　我从后面操起一把扫把就跟着他追，一路追到教室门口。殷忍撞上了门口一个人，我乐了，还装模作样大声叫：“哈哈，小贼哪里跑！”

　　想都没想抡起扫把就打他，也没管谁挡着他了。心里还挺感谢。

　　然后一抬眼，看见传说中的班主任。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再看看撞到他的殷忍。这下好了，开学第一天，彻底没了形象。

　　我俩傻站那都不知道怎么办，班主任不咸不淡说了句：“先回座位吧。”

　　大家轮流自我介绍。我和殷忍介绍完后，班主任站上面意味深长的说：“哦。原来你叫暮初，你叫殷忍。”

　　我俩对视一眼，担忧之色不言而喻。

　　其实从那一天起，我和殷忍就在班主任那挂名了，绝对的问题学生，好在后来我们的成绩一直不错，当初的黑色印象逐渐得到了改观。

　　但是成绩好的光芒并不能把我们的劣迹完全遮盖。小学时候，我们俩总是互掐。上了初中终于和平了，改成一致对外。

　　初中开始复杂起来了，经常有小群体分帮结派的。特别是男生，一句话不对就拉一帮人到学校旁边那个小河沟打群架。

　　对于这种暴力至上的事，殷忍哪能错过。我们读的那个中学是一个拥军模范单位，所以从前大院那一帮孩子都在。他就带着他们到处打过去打过来，还有了一点名气。我那时候野惯了也天天跟着他们。站一旁丢点石头砸人什么的。

　　因为打架被请了好多次家长。成绩再好，三好优干也跟我们无缘。

　　每次让通知家长，我就只偷偷告诉爷爷。完全是免死金牌啊。按我爷爷的逻辑，部队的孩子打架就该赢，但必须是正义的。不能故意欺负人。

　　殷忍就没那么幸运了，每次在学校打的一身是伤，回去还接着挨揍。

　　秦雨来到的时候，是在九月。初秋的黄昏，如她这个人一样朦胧细致。

　　我们一干人在操场打篮球，突然一个细细的声音让我们停了下来。

　　“你们好，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我转过头去仿佛看见了那年的自己，长长的头发，安静而略带拘谨的面容。鼓起勇气只想能够被这个圈子所接纳。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过去拉她。

　　“来吧，一起玩，你就跟我们一队吧。”

　　其实，秦雨几乎不会打球，老犯规，有时传高空球给她还要尖叫。陈冬他们全部翻白眼，可是我依然要带着她。

　　或许从那时起，我在秦雨的世界就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出现，保护她似乎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年，她刚上六年级，随着调迁的父亲一起来到这个大院。

　　以后的日子里，殷忍老笑我，问我是不是一看到秦雨就特怀念小时候的自己，都是这帮人给毒害的。不然我怎么说也是一淑女。

　　那时候，每天晚上大家就是一起打篮球，秦雨老不会。只能坐操场的石凳上，帮他们守守衣服，或跑跑腿买点水什么的。我看不下去了，决定教她打篮球。

　　秦雨倒是个好学生，很努力在学。虽然还是常常在接球的时候尖叫，不过态度绝对端正。倒是我这个老师，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我干脆把殷忍拉下水了，让他来教秦雨。他先还不乐意，嫌麻烦。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终于答应了。

　　每天大家散了，就我们三个留操场上。殷忍确实比我强，很耐心，一遍又一遍解说。只是有时候，看着他说了无数遍后，秦雨还是睁大眼睛茫然看着他的时候，我就想笑。

　　“手腕就要这样，看见没？”

　　“这样吗？”

　　“不是，你看着啊……这样，看见没？“

　　“现在呢？”

　　“好一点了。”

　　每天都是这样的对话，我一听就想睡觉，可是又不能回去，不然他就不当这个老师了。

　　有次，我终于靠着篮球架睡过去了。

　　然后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大喊：“暮初你给我起来！”

　　睁开眼，天！好大一个球正向我飞过来，直接砸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个人，就是殷忍！

　　然后我目带凶光地走向了他……

　　那天晚上，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寂静的操场上，秦雨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我和殷忍早已家常便饭的暴力表演。

　　但是她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赶紧过来拉住殷忍，“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啊”。

　　我们当时看她那着急模样，都晕了。不过该打还是得继续打下去。完全不受任何外界影响。

　　估计她觉得殷忍是男孩子，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所以一直都死命地拽住殷忍。这可便宜了我，受的限制的殷忍只能任我折磨。

　　多少年过去了，我和殷忍这一炸就动手的习惯始终没能改掉，就连当初那样紧张的秦雨，如今都能做到安之若素的欣赏了。

　　只是小时候是满地滚，人越大，打得越轻了。而殷忍也越来越忍让了

　　有天放学，突然班上一个女生喊住我。

　　求我帮一个忙，周末她生日，想请殷忍去。想到我和殷忍很熟，让我一定要帮她请到。

　　此女暗恋殷忍的事在班上是众所周知了。可惜殷忍一直无视。

　　我一看有好戏看，当然不能错过。殷忍从小和女孩绝缘，除了我和秦雨外，估计班上就没几个和他熟的。

　　到了周末，我就把殷忍叫住。

　　“今天请你KFC，去不去。”

　　“你没病吧，暮初。好端端请我东西。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请你吃个饭也这么累，爱去不去。”我说着背起书包往外走。

　　果然他马上跟来了，“有你这么求人的吗？请了可别后悔，自己把钱带够，看我怎么吃你。”

　　我心想，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于是很豪迈地对他说：“咱俩谁跟谁，你就只管尽情的吃吧。”

　　于是，殷忍就这么一脸狐疑的被我拐去了。

　　出了学校门，看见秦雨在等我们回去。我赶紧上去把她拉一边，悄悄说：“我今天要带殷忍去相亲。保密啊。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啊。”

　　秦雨一脸茫然看着我，“相亲？殷忍哥他愿意吗？”

　　“管他呢，赶鸭子上架。说不定还真成了呢，嘿嘿。”

　　这时候殷忍上来了，我赶紧给秦雨递眼神让她快走。

　　秦雨推着车走得是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心的往这边看。我就纳闷了，我又不是把殷忍拐去卖了，有必要那么担心吗？

　　路上，殷忍有些奇怪问我：“你怎么不带上秦雨啊？”

　　“钱不够。”

　　“这什么借口。你不会等我吃完借故开溜吧。”

　　“殷忍，你小子烦不烦，请你吃顿饭跟审犯人一样，我容易吗我。”

　　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家火锅店。

　　殷忍一看地方没对，满脸疑问看着我。

　　我哪管那么多，抢过他钥匙帮他锁了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推着他就进去了。

　　一进去，那个女生就迎出来了，激动得手足无措的。

　　“你真的来啦。太好了，赶紧坐吧。”

　　当殷忍看见班上许多熟人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转过来恶狠狠瞪着我。小声说：“暮初，你死定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那个，殷忍就挨寿星坐吧。”那女生一听，十分感激的看着我。赶紧腾出位置来，殷忍碍于表面只好坐了过去，其实只有我知道，他现在连暴打我的心都有了。

　　一坐下，我就不知死活地对寿星说：“你都不知道，我一给他说啊。他利马答应了，刚路上赶得叫一个急啊，生怕来不及。”

　　然后那女的又是一阵激动，我都怕她今晚心脏病突发。

　　席间就听我唧唧哇哇不停形容殷忍得知这个事情多么开心，又多么的期待，又多么的着急赶来。嘘声此起彼伏。殷忍僵硬的陪笑。

　　那晚，我就像一人贩子，不停把殷忍给推销出去。

　　只是可怜了我的腿。被他在桌子下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一顿饭，我吃的是风卷残云。那女孩也是异常开心。只有殷忍木然着一张脸，整晚上说话不超过十个字。

　　有同学问他，殷忍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想都没想赶紧接到：“他今天坐寿星旁边太激动了，是这样。”

　　然后他终于爆发了。“暮初！”

　　声音太高，全场都惊讶地看着我们。看着他铁青的脸，我知道，这把玩过了。

　　好在殷忍隐藏的比较快，大家也习惯我们俩吼来吼去，就不是太在意了。

　　一顿饭终于吃完，大家各自回家。殷忍平静下来后，我又开始得意忘形。对着寿星说：“哎，你一个人回去啊？要不……”

　　其实我想说，要不让殷忍送你回去。但是一看到殷忍冰冷的眼神，赶紧打住了。

　　幸好眼神不能当利器，不然早被千刀万刮了。

　　“那个，你路上小心啊。我先回家了，拜拜。”

　　一路上，殷忍一句话也不说，真生气了。我只好老实跟后面骑着。哪知道他骑起越快，回到家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累死。分手的时候也没理我，尽自回了。

　　刚到楼下，看见秦雨站在门口等我。

　　“小雨，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吗？”

　　“暮初姐，晚上相亲怎么样了？”我一阵茫然，这丫头还记着这事。

　　还没等我说话，小雨赶紧又问：“他们……我是说殷忍哥和那个女孩成了吗？”

　　“失败了。这把玩过了，他现在跟我生气呢，估计连灭我的心都有了，哈哈。”

　　“哦，那就放心了。”

　　“放心？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小雨。“

　　“我没说什么啊。暮初姐，这回你把他惹到了，估计又要冷战了。”

　　“哎，再说吧，过几天估计就好了，殷忍那小子，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不怕。”

　　“太晚了，我回了啊。明天还是花坛那等你们，一起上学。”

　　“好。”

　　终于要熬到毕业了。我申请了保送。

　　其实按我的成绩，还可以报考更好的学校。由于人天生懒惰，能走捷径就走了。殷忍本来想考十七中，那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中学，尤其理科，状元不断。

　　只因我哀怨的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看来要换同桌了。”于是毅然留了下来，也申请保送。把我感动得淅沥哗啦的。

　　或许那个时候，大家都天经地义认为，这么多年一起过来了，就该一直同桌下去。

　　申请很顺利，五月初通知就下来了。然后我就敞开了的玩，殷忍就比我强多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看书做题。经常我在课堂上一觉睡起来，看见他在埋头做题。

　　我用手一把拍他书上。

　　“暮初，别闹，这题马上解开了。”

　　“真能装。说！是不是反悔了？”

　　“我什么反悔啊。哎，你别挡着，我马上想出来啦！”

　　“都保送了，还这么认真复习干嘛。你不会又在思念你的十七中吧。”

　　“没有的事。我就是想充实点。不像某些人啊，目的一达到就松懈了，不思进取啊。”边说还一边摇头晃头的叹气。

　　“你……”一句话把我噎得。

　　有天放学，我和殷忍在门外一边吃冰粉一边等秦雨。殷忍都喝第三碗了，还没见她出来。平时这丫头都很准时的。

　　于是我让殷忍帮我看着车，我去看看。

　　刚走到她们教室门外，就听见秦雨的声音：“让开，我要回家。”

　　“哪能啊，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让你回去。”

　　然后旁边还有笑声。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流氓啊！

　　于是在外面大声喊：“秦雨。”教室门被锁了，我又拍又踢的。里面没动静。就听见秦雨带哭腔的声音，“暮初姐。”

　　我有点急了，扯了嗓子大喊：“里面的，再不开门我叫校警了。”

　　估计他们担心门要被我踢坏，加之用校警威胁。门终于开了。一个矮我半个头的男生堵在门那，很不爽得看着我：“你抄家呢。这没你什么事啊，哪来的回哪去。”

　　我哪顾得上他，往里看去，发现秦雨被两个男生围着。

　　“你们让开，围着秦雨干嘛。”当时也急了，直接一把推到了面前这个，闪了进去。

　　秦雨看着我来了，挣脱了跑到我身后。

　　“我就想让她当我女朋友。你有意见？”

　　“秦雨答应你了吗？”

　　“这不正在谈吗。谁他妈要你来管闲事。”

　　我一听就火了，“我呸，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下镜子，就你那耸样，还追我们家秦雨。你这脸皮是不是也太厚了点。”

　　那个男的被我说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想找抽是吧。老子成全你。”说着。那两个人就围了过来。

　　我一看，老天真对得起我，让我今天一个对付三个。那时侯突然后悔让殷忍看车了。要是他在，我肯定比现在更有底气。可是当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秦雨在发抖时，我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还有一个妹妹等着我保护呢。

　　“是啊，我今天就皮子痒了，有本事你动动我啊。”话刚说话，我就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那男的一耳光，又重又响。那男的估计一下没反应过来，我赶紧又补上一个。心想，先打了再说。

　　这下他终于怒了。

　　“抓住她，你居然敢抽老子，胆子不小啊。老子一个换十个的还你！”

　　我被两个人抓住胳膊动不了，心想这下死了。对面那男的估计被我两个耳光扇疯了，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扬起手就要打我。

　　正要扇下来时候，不知道哪突然伸了只手过来接住了。就看那只手紧紧地钳住打我的人。

　　殷忍！果然他还是来了，而且这么及时。

　　然后就打了起来。我拉着秦雨站边上，悠闲地看着殷忍1V3。

　　那男的被殷忍打的好惨，才一拳鼻血就出来了。旁边两个人吓呆了，在那傻站着。

　　最紧张的是秦雨，“殷忍哥小心啊。”

　　“暮初姐，我们想办法帮下他吧，我怕他受伤！”

　　“没事，殷忍谁啊，那么能打又抗揍的。不怕。我们边上看就好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一会儿某人要和我算帐了。

　　“不行，我要去帮他！”我还没反应过来，秦雨就冲过去了。我在旁边完全傻了。天，这到底怎么了，秦雨居然帮忙打架。其实她也帮不到忙。在旁拿教鞭敲下人，结果叫的最大声。

　　我也没闲着，对旁边两个早已傻到的人说：“不想被他打，赶紧滚。”话还没说完，没人影了。

　　看着那个男的脸从白白净净到花红柳绿，我有点看不下去了。跑上去拉殷忍。

　　“哎，行了行了。你过过手瘾就好了。”

　　“我在过手瘾？暮初！！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其实我是怕他把别人打出事了。拉着他赶紧让那男的跑了。

　　“开玩笑啦。小女子今天相当感动殷大侠出手相救，太感动了。”我说得声泪俱下的。

　　“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谁说我今天帮你打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看到他们欺负小雨，火冒三丈的。”

　　“恩恩。”

　　“殷忍哥，你对我真好。呜……”

　　看着秦雨梨花带雨的脸，一双眸子深情得望向殷忍，我似乎感觉到点什么了。我说怎么学校追小雨的人一海，都没见她看上谁。

　　到了家后，殷忍叫住我。

　　“暮初，等等。”

　　“什么？”我有预感他要审讯我了。

　　“什么叫殷忍能打又抗揍。”

　　果然，就知道某人还惦记下午那话。当时我说完就后悔。

　　“我意思就是，你比较厉害不是。”

　　“看我在一旁挨打你就那么开心？”

　　我翻白眼，“晕，好象一直是你在打别人吧。把自己说那么可怜。”

　　“今天小雨都知道来帮我，你为什么不来。”

　　“我来了，你打什么。就一个人还不够你过手瘾呢。”

　　殷忍直接无语，看了看我，无奈地：“哎，滚进去吧。走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殷忍那天打那个人叫张超。和秦雨他们一届的，出了名的小混混。由于他认识许多社会上的人，所以很多人都不敢惹他。

　　可惜啊，不可一世，还是被传说中的殷忍给暴打了一顿。他也不去初三打听打听，谁打架最不要命。

　　不过那一个星期，我们都是一帮人一起回家的，怕他喊人报复。

　　一晃眼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有20天终于要毕业了。日子还是过的这么闲。殷忍在我的歪风腐蚀下也渐渐懒惰了。再也看不到他埋头做题的情景了。我们俩已经无聊得拿个本子出来，玩上了“太平天国”的游戏。玩五次，谁输了就帮另个人把下午的大扫除包了。我终于2：3败北。

　　当我下午站花坛旁边，看见满眼的杂草时候，心里瞬间惆怅。本来我和殷忍两个人的任务，看来今天要一个人慢慢拔了。拔到哪年算哪年。

　　太阳都要下山了，我还一个人蹲那玩那些杂草。突然看见秦雨向我跑过来。

　　“小雨，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暮初姐，出大事了！！”

　　这时我才看清秦雨焦急的脸眼泪不停掉。

　　“秦雨，出什么事了？快说啊。”

　　“殷忍……殷忍哥他被张超喊了七八个人给围了！”

　　“什么？！在哪啊？”

　　“学校旁边那个街心花园，我们刚路过那……”

　　我话没听完就开跑，这次我真急了。我边跑边对秦雨吼：“快去叫校警。”

　　我没命的往那个小花园跑，终于在小树林里看到了殷忍。他躺在地上喘气，满脸都是血。一群人围着他踢。旁边还东倒西歪着两三个,估计是被他撂倒的。

　　“住手！”我赶紧冲过去。愤怒的大吼.

　　殷忍艰难得抬起头来，当他看到我来的时候一下变的很激动。

　　他对我大吼：“暮初，你个傻B，谁让你来的，快走！！！”

　　“行啊，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吼。老子今天废了你。”说着，我就看张超拿起一根铁棍狠狠朝殷忍砸去。

　　那一刹那我大脑里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直接扑了过去，把殷忍护在身下。铁棍就这样重重砸了下来，砸在了我的左臂上。钻心的疼。

　　我的惨叫引来了校警，那几个人被校警追跑了。殷忍拣起那根铁棍也要跟去，那时候的他已经没什么理智了，眼睛殷红。我知道，他这次真的怒了，就如我看到他被打成那样我也会很怒一样。

　　可是我还是勉强拉住了他，我怕他没了理智会出事。

　　“殷忍，我手好疼。”

　　这才稍微换回点他的神志。他茫然的蹲下来看着我，然后突然很激动的大声吼我。

　　“暮初，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不跑就算了，谁让你扑过来的，啊！”

　　我那时左手钻心的疼，还是在虚弱的笑着：“别骂我了。殷忍，你是不是欺负我现在疼得厉害，没力气顶你啊．“

　　殷忍有些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贫。伤哪了，我看看．”

　　然后，就看见我左手上那个又硬又肿的大包。

　　“好象骨折了。”

　　说着，殷忍的眼睛湿润了。他埋下头，一滴滴眼泪就这么滴在我的手上，灼痛了我的心。

　　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哭。心里跟着难受，眼泪也唰唰下来了。

　　“哎，送我去医院吧。再不去要出人命了啊。”

　　……

　　那天，殷忍背我上车，然后背我去医院。由于电梯坏了，他又背着我从六楼上上下下去照X光。果然骨折了。

　　在他的背上，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安全。这是从前所不曾有的感觉，让我害怕又惊喜。

　　矫正骨位的时候，我终于崩溃了。由于没打麻药，我叫得是惊天动地，差点把房子给掀了。殷忍一直紧紧握住我的右手。

　　他说：“暮初，忍不住就咬吧，没事儿。”

　　于是，等我上好绷带后，他的手也被打上绷带。在童年那个淘气的牙印旁，又多了一个印记。

　　住院的日子，我这个病房车水马龙的。每天都有好多人前来探望，连几个月才回一次家的老爸也出现了。

　　每天躺床上看看电视，吃不完的水果，爷爷奶奶陪着。到了下午大院那帮孩子都来看我。我突然觉得，原来住院的日子也不错，吃好睡好的。最多就是被我妈唠叨下。

　　一住院，我才发现自己多么能睡。经常大半天大半天的昏睡，然后醒了就吃。

　　这天醒过来都下午两点了。爷爷给我说，刚殷忍来过，一个人，说是给我送点书。我翻着那些最新的游戏杂志开心死了。

　　知我者，还是殷忍也啊。

　　拿书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我石膏绷带一个很隐秘的位置上有排小小的字：爱逞强的家伙，早点康复。

　　看字迹就知道是殷忍，我一个人在那乐了半天，然后准备让它继续成为秘密。

　　连着几天，病房突然空下来了。每天到放学的时候也没人来了。我有点纳闷。估摸着这帮没良心的家伙肯定又哪哪哪玩了，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冰冷的病房。

　　这天秦雨来了，总算有个人还没忘记我。可是秦雨和我说话时候老走神，我逗她也敷衍着笑下。

　　“小雨，你今天感觉怪怪的啊。”

　　“啊？暮初姐，你在叫我啊。”

　　“废话，小雨，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没啊。”

　　“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对了，殷忍陈冬这帮家伙最近在干嘛呢，也不来请安了。”

　　“啊，他们啊。他们……他们最近忙着复习中考呢。每天下午都留在教室一起做题，就没时间来了。”

　　“是吗？”

　　“当然啊。他们还给我说了，让我每天代表他们来你这逛一圈。等中考完就好了。”

　　“殷忍也复习？他都保送了复习什么。”

　　“他……对了！陈冬他们让他辅导。”

　　小雨一直有个特点，每次一说谎眼睛就不敢看人。我看着她不停把视线移开，肯定有事瞒着我。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一下把脸冷了下来，“小雨，你有事瞒我。”

　　“没有啊。暮初姐，你怎么这样想呢。”

　　“别装了，说实话，咱俩关系这样好，你要对我撒谎可真伤我心了啊。”我故意装得一脸寒心。

　　“……”

　　“好吧，你不说，我问。是不是殷忍他们这几天又要找张超那一伙人，还不让你对我说？”

　　见她一直不说话，我有点急了。对她大声吼：“问你，说话！”

　　得，这一吼，直接把小雨吓哭了，估计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凶过。至少我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其实我当时真急了，我怕临毕业了他们出点什么事。

　　这时，小雨才一边擦眼泪一边畏畏缩缩地给我说实话。

　　“暮初姐，你别气我。是他们不让我说的。要是我让你知道了，他们就再不理我了。”

　　“狗屁，谁敢不理你，我就和他绝交！你快说啊，他们到底要干嘛？去把张超打一顿？”

　　“殷忍哥这次真的生气了，他说……他说……”

　　“小雨，你要急死我啊，能不能一次说完啊！？”

　　“他说这次他一定要把张超的手也打断才算完。这几天他们天天堵张超去了。所以才让我来看你。”

　　我当时一听人都炸了，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什么？他犯混，其他人呢。没人拦他啊！！”

　　“陈冬他们都执意这样，我劝过，我说暮初姐知道肯定要骂你们。他们说了，谁要让你知道，以后就别和大家一起玩了。”

　　“五月了啊！张超手真要断了，他们谁也别想毕业了！”

　　我穿上拖鞋着就往外冲，也不管身上穿着病号服，手还打着石膏。

　　“暮初姐，你别乱动啊。”

　　“别拉我，我要不去拦他们，就晚了。”

　　出门就撞见我妈送饭来。看着我这样我妈眼睛都大了。

　　“哎，死丫头，你不要你的手了啊。到处乱跑什么。给我赶紧回去。”我妈说着就来拎我。

　　“妈。你别拦我，出事了。”

　　“天大的事你也给我回去。暮初，我警告你，少给我犯混！回去！你还想不想要你手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无奈之下，我只好又回到床上。只好叫来秦雨。

　　“小雨，你现在赶紧去，晚了他们就别想好好毕业了。你告诉他们，谁要真去打了，我暮初不但不感激他，直接绝交。特别是殷忍，那帮人都听他的。”

　　“可是，我怎么去啊。我答应了他们不说的。”

　　“秦雨，现在什么时候了？你清醒一点！要真打了他们还能好好毕业吗？你先去，以后事有我呢。”

　　看着秦雨跑出去了，我心里依旧忐忑不安，只求大家都别出事。

　　秦雨走后再没来过了，我在医院干着急了八天后，终于可以出院了。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是个星期一。

　　清晨，我沉默地站在操场上，听着德育处的老师在主席台上念校告。张超上台了，用他那十分不标准的普通话念完了检讨，我看他的手上裹着白色的绷带，分外刺眼。

　　我就那样恍惚地在人群里站着，恍惚地看张超离开，然后殷忍走上去，念他的那一份检讨。

　　小雨终究还是没有能拦住他，张超的手终于还是被他打断了。那天，他们一帮人把张超围了，殷忍谁也没让动手。陈冬上去帮他，被他吼开了。

　　他就一个人，在上次我手断的那个小花园。一直打到最后被拉开。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陈冬他们一起跟着背处分。所以，今天，站在台上念检讨的才不会有更多的人。

　　尽管殷叔叔想了很多办法，让殷忍没有被记过。但是他的保送资格被取消了。还有两个星期就中考了，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加上五月，殷忍天天被我闹的看不进书。谁也说不准他最后的成绩了。

　　还好。殷忍的功底还在，自己考上了我们学校。学校考虑到他的优异成绩，破格让他进了直升班。我才终于放下了心。

　　陈冬没上重点线。他家走关系把他弄到其他的重点学校去了。而原来那帮大院的孩子也是各奔东西。最后留在一起的也只有三，四个了。

　　我们的初中时代就在这最后的血色暴力中结束。我仿佛一下长大了许多，突然觉得以前大家多么的幼稚。似乎觉得暴力就可以解决一切。到现在才明白，人越大，接触的东西越多。许多事情再不是你帮我出头，我帮你报仇就能解决的了。

　　第一次学会了理智，第一次明白了现实。

　　整个夏天，酷暑辛辣的。街道边的梧桐被晒得快要燃烧起来。

　　我每天躲家里吹空调吃西瓜，日子不甚惬意。傍晚时候，还是和大家去打一场球。有时候跑殷忍家蹭饭去，然后窝他房里玩电脑游戏，使他跟使小奴才一样，主要是王阿姨在，他不敢造次，只好咬牙切齿地尽地主之宜。等王阿姨一走，这人利马换上大爷相，叫他什么都白我一眼：“自己不会去啊，又不是找不到。”

　　陈冬最近消失了，自从上回小雨生日时候带了个女朋友来后，再无音信。我们琢磨着这人肯定已经能深陷温柔乡，早忘天南地北了。陈冬从小就爱沾花惹草，追上的无数个，追不上的都统一认了妹妹。

　　如果不是殷忍，估计小雨也就不是他妹妹那么简单了。

　　七月，小雨一直在补课，不过每天准时要去找殷忍请教问题。小丫头的心思全世界都明白了，可惜殷忍跟木头一样。

　　日子是越来越无聊，每天只有和殷忍大眼对小眼。久了更无事可做了。我开始跟着奶奶学做菜。

　　第一次去菜市场，看见一排蒜苗直接走上去问：“阿姨，您这大葱怎么卖的啊。”卖菜的直接翻了白眼，哭笑不得对我说：“小妹妹，这是蒜苗。”

　　以后，我做菜时候，又常把盐和味精分不清楚，时候把醋当酱油放。几顿饭做下来，全家吃的胆战心惊的。连着好些天，开饭前总要问清楚，哪些是我做的。分明白后总是象征性地先夹几筷子我的菜，然后铺天盖地的表扬。可是每次收碗时，奶奶的菜总是精光。本人的杰作总是剩余很多。

　　有天，我又很积极往厨房里蹿，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紧叫住我。

　　“丫头，又上厨房去折腾啊。”

　　“恩，要不断提高的，爷爷。”

　　“想法不错，不过啊。哎，你先来过，来来。”

　　见我走过去坐下，爷爷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些，仿佛我刚走过的是警戒区一样。

　　“丫头，煮饭烧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过下瘾就好了。咱们丫头啊，是要做大事的。”

　　“奶奶也干大事的，她怎么还做饭。”一句话把我爷爷咽得。

　　“她不做饭，我这些年吃什么。”

　　“这不就对了。我也要做饭，做给爷爷吃。”不知不觉爷爷又被我套进去了。

　　见坳不过我，爷爷埋头想想。

　　“去吧去吧，喜欢就去折腾。总有练出来一天。爷爷我啊就彻底支持你一回。咱丫头做什么就吃什么。”

　　听着很让人鼓舞，可是爷爷脸上那表情怎么感觉跟他当年面对强敌时大义凛然的。不就一顿饭么。

　　果然，中午时候就爷爷一个劲夹我的菜，吃得那个辛酸。

　　不过算我争气，囫囵了一周后，终于练出来了。不说大师级别，至少香润可口。

　　我的厨艺不断上升时候，姥姥来了！这让我十分庆幸，

　　这些年，不管我再顽劣，姥姥的余威还是在我心里的。虽然早已不是那年的暮初，不过从小到大，在姥姥面前，我还是很收敛的。

　　每次回北方，我妈就要给我准备许多裙子，我一看就头大。不过还是得穿。毕竟好些年没在姥姥身边，她不知道她的小暮初早成了假小子。为了不让姥姥失望，回去的时候我都尽量细致文静。

　　这下可好，姥爷，姥姥直接奔这边来了，我只求别露馅。其实听到他们要来后，紧张的不只我。还有我爷爷，一来，要见到我姥爷了，他很是激动。二来，估计是小时侯我那句“我姥姥说……”把他念出了阴影，在爷爷印象里，姥姥是一个有着繁多规矩的人，而这种人完全是他的客星。

　　他们到的那天，我刻意早起打扮了下自己。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发披肩，身穿白色连衣裙的人，我差点尖叫。一不小心，还以为看到了秦雨。这个样子要是被那帮人看见，指不定笑到哪年去了。所以我决定了，这几天死都不出门。

　　姥爷，姥姥见到我很开心。能不开心吗，我穿成这样，亭亭玉立温娩如水地站门边。

　　中午，是我帮厨做的饭，幸好啊，提前练兵，终于可以弥补下荒废钢琴的罪过。姥姥见我都可以做饭了，别提多开心。

　　刚准备吃饭，有人敲门。我心里一紧，千万别是找我的。结果跑去一开门，怕什么来什么！

　　殷忍站门口已经完全傻掉，好半天才能眼神聚焦，然后很飘忽说了句。

　　“请问，暮初在吗？”

　　我当时直接无语，没好气对他说：“哎哎，看清楚，我就是暮初！”

　　殷忍打量了半天，茫然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硕大无比的笑容，看得我想奏他。

　　“你没事吧？转型？”

　　我凶神恶煞地。“不许笑，再笑收拾你。”

　　“哈哈，不是，你药吃错啦，穿成这样跑出来吓人。”

　　“去死去死。我姥姥来了，不然我能这样么。”

　　“原来如此。对了，我过来借书的。把你上次说的那个小说借我。这几天想看了。”

　　“行，我去拿了给你。”

　　殷忍一脸坏笑想进门，我赶紧堵住。

　　“你干吗？”

　　“难得你姥姥姥爷来了，我总得进去打下招呼吧，不然不礼貌。”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准是想看我热闹。没门。”

　　“让我见下你另一面又没什么。我不会笑你的，哈哈。”

　　“已经在笑了！今天这门你别想进。”

　　殷忍哪管我，扯开嗓子就吼：“暮初，你怎么不让人进门啊？”

　　果然，里面人一听，姥姥发话了：“初初，你朋友来了，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

　　我无奈地对殷忍展开一个微笑。故意说的很大声。

　　“我跟你开玩笑呢，请进吧。”

　　完了笑容继续僵硬的保持，我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进了你就死定了。”

　　对于我的威胁他直接无视，大刺刺就进了。嘴跟抹了蜜一样。给这个问好那个请安的。

　　“孩子，吃饭了吗？”姥姥似乎一见殷忍就很喜欢。

　　“还没呢。我来找暮初借书的。”

　　“那就在这吃了吧。”

　　“算了，姥姥。不麻烦了，我借完书就回来。”

　　“哪能啊，来都来了，一起吃吧。这可是我们初初亲自做的菜。”

　　“那好吧，谢谢姥姥。”得，他也不客气就坐下了。还满脸诧异望着我，仿佛在问我你也会做饭？

　　一顿饭，吃得我真累。夹菜只能夹面前的，碗要端起来，吃饭要轻。以前我哪次不是一双手在桌子上乱飞。

　　殷忍从吃饭眼睛就没离开过我，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新奇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几次想瞪他，碍于有人在，只有忍了。

　　“殷忍，你和我家初初是同学吧。”

　　“恩，我们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同桌。”

　　“我们初初啊，什么都好，就是文弱了一点。”听到这句，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殷忍也好不到哪去，我看他一直把头埋的好低，肩膀隐隐在抖。

　　然后他抬起头，故作成熟地说：“女生文静点才好，不像我们整天到处疯，不然以后大了都没人要。”说完往我这边瞟一眼。

　　他到好，一句话既损了我又把我姥姥逗开心了。

　　“你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会说话。“

　　我虚假的陪笑，恶狠狠地的吃着碗里的饭，那就是殷忍的脑袋。

　　殷忍你死定了！

　　饭后，送殷忍出门的时候，他还在那这个告别那个告别的。我恨不得几把给他推出去，无奈今天特殊，只能巧笑嫣然地对他说：“殷忍，你慢走啊，欢迎你再来我家玩。”

　　看着他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气得牙痒痒。只求他别再把我这个样子转告他人了。不然真活不出来了。

　　结果，某个大嘴巴还是给我抖出去了，搞的大家都叫我穿裙子出来秀一回。多少年没好好打了，那天我真是把殷忍压在操场上好好收拾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