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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八 ...


  •   当夜的侯爷府,热闹非常。侍卫长武陵却丝毫不敢懈怠,巡视完前院,正要往后院走去,就见有人匆忙走来。武陵一见,是之前派出去的两名侍卫。两名侍卫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几句,他立即吩咐人继续巡夜,自己则带上这两人匆忙出了府门。

      三人跨马催鞭,径直往东城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城中一处破败的花神庙前。三人在百步外下马,武陵吩咐一人留下望风,自己则同另外一个步如急雨般来到庙墙处,一个纵身飞上墙头,进而腾挪几步,轻若风飘,无声无息地伏去黑漆漆的房顶。武陵谨慎地掀开耸动的青瓦,附耳仔细听去,正有两个人在闲聊。

      “哥哥,我们都在这儿躲了几个时辰了,还不能走?”

      “你以为我不想?人家说了,明天一早,趁黑离开。”

      “哼,不就是官五?自从跟了江声楼的大人物,出入光鲜,连脚趾头都翘得高高的。怎么这回变得胆子这般小,不外是教训个毛头小子,叫他懂一懂事,至于这么紧张?”

      武陵在心里道:“官五,正是燕翁的大弟子官仲成,族中排行第五,因此有此称呼。难道此事是燕翁主使?”他拿捏不定,继续听去。只听被称作“哥哥”的人粗声粗气道:“你是不知,官五哥自然不怕那毛头小子,而且他最恨就是有人碍眼挡路。他怕的其实是他师父——燕翁。燕翁的脾气是出名得怪,心是出名得冷。自然,得有天大的本事,才生出天大的脾气。但凡其门下弟子,没有一个不战战兢兢的。官五尽管是排行为首,算是燕翁心腹,可凡事也必须听从,绝不能自作主张。这一次江二公子晾了燕翁几天,燕翁闷气就生了多久。他气不过,就让我们替他出口气。这事自然是不能让燕翁知道,只要我们哥俩委屈一夜,明日拿了赏钱,该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武陵心中已经明了来龙去脉,二人当即猫下房顶,回到望风处。“我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侍卫问到。

      “我去禀报侯爷。我回来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武陵回到侯爷府的时候,侯爷尚未就寝,他穿着宽大的金绣黑袍,陶然自乐地摆着白玉盘上的黑白棋子。显然,和管家的这一局手谈,他赢得高兴。他见武陵进来,问了两句。管家听罢,先开口道:“燕百川当年也号称是‘西江铁算’。但凡做生意的,一听他出马,个个都先怯了三分。”

      “市井风闻多浮饰虚夸,不足信。单说他这徒弟,就是个蠢货,似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也用得出来。用便用了,还藏头露尾,太蠢太蠢!”

      “侯爷以为这几人该如何处置?”管家一面注视棋盘,一面问到。

      “自家事自家管——”说完侯爷着意添了一句:“他人帮忙便可。”

      管家会意道:“我明日去告知那姑娘。”

      侯爷一听他提起“那姑娘”,登时就眉开眼笑,连声道:“这姑娘是福星,叫人好好照顾她。”

      管家暗笑。可不是福星嘛!傅阳秋当初发誓再不踏足这里,可这位姑娘一出现,他丝毫不曾迟疑就赶了过来。侯爷念子爱子之心终于得到补偿,自己这些年忠主护主的劳心劳力也算是没有落了空。“我从未见公子对一个姑娘这般紧张。”他旁敲侧击道。

      “是啊,想是那姑娘也确实很好,机灵又聪明,样貌嘛,又衬得上……”

      管家等侯爷赞不绝口真正结束之后,才又道:“若公子和她——”

      侯爷很快察觉到管家话中深意,当下长叹了口气:“你怕我又像当初?”

      管家点头。虽说他只是一府管家,可傅阳秋是他看着长大,久而久之,怎能不生出几分至亲骨肉的情谊来?当年小云儿一事,他是极力劝阻的。可侯爷盛怒之下,断然派人去将她骗出杀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和侯爷猝然决裂。两下里,心都伤透,可两个人偏都是一般硬骨头,倔脾气,无论如何都劝不回头。而今因为聂萦离的出现,一切似乎有所缓和。他怎能不顺水推舟,在当中做个调和?

      “说起来,一年多前,他为何执意替那个青楼女子赎身,还要娶她?我想不通,真是气极才——”他又叹气:“罢了罢了,改日派人给小云儿姑娘置办个上好的棺材,挑个日子入土为安。哪怕是个衣冠冢,也算本侯一片诚心悔意。”

      “公子若知道,一定会解开心结,不再恨您了。”

      “真的?”侯爷半是怀疑半是期待。

      “那件事总会过去的,重要的是当下。若公子要娶聂姑娘,侯爷会否阻拦?”

      “怎么会?”侯爷登时来了兴致,“庾州聂家虽然摇摇欲坠,但略加扶持,东山再起,尚有希望。她外公梅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尽管是商人门户,但总算清白的良家女子;再者,既然他喜欢,那就由他,要如何便如何!”

      侯爷应允得这般爽快,管家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吕彦廷自从进了京城,就从未想过踏足天罗书院一步。他也不去别处,之前是住在客栈里,昨夜从三千楼出来则直奔傅阳秋住的小院儿。那是他舅舅的产业,自然熟门熟路。元哥虽然知道这吕公子是公子好友,但却看不惯他一来就俨然主人的架势。几番吩咐下来,他一边磨磨蹭蹭,一边嘀咕公子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日头升上半空的时候,忽然梆梆一阵门响。元哥想定然是公子回来了,跑在前头忙去开门。谁知门一开,他就被人一扑,差点摔倒。

      “快,快让我躲躲!——太险了——他们——”来人语无伦次道。

      元哥也不关门,上去揪住来人的衣领就要把他扔到门外去。“什么人,就往里闯!”他边说边看清楚,原来是个穿着青布衣帽的小兄弟,脸上猫抓一样黑一块白一块,只有一双黑眼睛滴溜溜水灵灵,扑闪扑闪的。仔细瞧瞧,还挺让人心疼。

      小兄弟断然是不肯走,双手扒住门框,使劲抽抽鼻子道:“元哥,你敢撵我,你竟然敢撵我!”

      吕彦廷听到动静,走出来看,恰看到元哥和一个青衣小子较量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元哥,你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元哥登时一头雾水。他凑到小兄弟脸上瞧了再瞧,忽然间懊恼万分,连忙松手,退了几步,忙赔罪道:“表小姐表小姐,元哥眼拙,真没认出来。”

      他口口声声叫的“表小姐”,还会有谁?正是那要来京城看傅阳秋和江庾斗法的小丫头白霓。
      白霓先谨慎地瞧了瞧门外,而后猛然将门关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一手抓下头上的小帽,扔到元哥手里道:“我渴死了,要喝水!”

      元哥愁眉苦脸地接住,他走到吕彦廷面前,怯怯问道:“公子你怎么认出来她是女的?”

      吕彦廷得意道:“吕某阅人无数——”

      不耐听!元哥摇头走开。

      门在这时忽然又响了起来。一声声,似乎催命魔音,吓得白霓瞬间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元哥不明就里,再三看了看手里的小帽,迟疑着开门或是不开。这一次,吕彦廷拿了主意,对老仆人道:“去开!”

      几人瞪大眼睛盯着一点点打开的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元哥一阵释然,迎上前道:“公子,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这一次敲门的正是傅阳秋。傅阳秋见满院惊异的表情,一时还以为来错了地方。只听元哥絮叨道:“公子,您去了侯爷府?昨天发生了好几件事,可真热闹。对了,方才白——”

      他刚要再说下去,白霓又不知从那里跳出来,撒欢儿似的跑来,声娇语脆:“大哥大哥!”

      “霓儿,你怎么在这儿?”傅阳秋见到吕彦廷,不过颔首示意。可此时此刻,见到白霓,那就不啻于在绸缎庄里忽然看见个大榔头,可谓惊讶至极。

      “我来找你。可是半路上遇到我爹娘派来的人要抓我回去,我不肯,就假扮成这样,好容易才找到你哪。”她半是委屈半是撒娇的语气,惹得吕彦廷噗嗤一笑,傅阳秋则是无可奈何。他叫元哥给白霓安排好住处,又哄了半晌才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走远。

      “小丫头,娇纵坏了。”傅阳秋自嘲道。吕彦廷则道:“天性自然,我看甚好。”

      送走白霓,元哥也终于脱身回来,气喘吁吁道:“伺候表小姐,比拉头牛还累。”

      话虽不敬兼不雅,可满院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傅阳秋不怪罪,坐下来道:“说说昨天的热闹事儿吧!”

      元哥当即得意洋洋开口:“江庾是要倒大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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