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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六 ...

  •   聂甫泰微微蹙眉。这些年容碧月对他事事曲意逢迎,他何尝不知,但从不放在心上。然而今日她竟作如此冷淡态度,不由让他心头有些不适,大概是多年来已成习惯。自如卿去后,她也不离不弃地陪了自己多年,假若他是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不动一分感情。他兀自地腹内暗叹,而后道:“好好歇着。”这才出了门去。

      不消一会儿,聂濯缨便急忙赶来,一进门便见母亲斜倚床边,意态萧索。她坐去那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娘,您没事吧?”

      容碧月见了女儿,这会儿才觉一股暖流涌满全身,恢复了些生气。“没事,娘没事。”

      “那就好。”

      “你不用去宫里了。”容碧月说来,满面慈爱,“那簿子上已没有你的名字。”

      “娘辛苦了!”聂濯缨真是喜出望外,高兴地给容碧月又是倒茶又是捏肩。容碧月好容易才拉住她来身边安稳坐下:“莫动莫动,这天热的,你看你脸都红了。”她的手轻柔地抚上濯缨的脸,濯缨道:“还是娘最好。”说完这句,脸色却是冷下来,恨恨道了一句:“不像那聂萦离,她早晚会有报应!”

      报应!容碧月耳中听来这二字,陡然想起之前陈二的威胁勒索,不由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她眼前一晕,呼吸阻滞,手虚弱地垂下来,脸色黯淡如死灰:“我累了。”

      聂濯缨见母亲如此,有些惊讶,但也不再多问,便退出门去。

      方才聂甫泰也是抱着这般狐疑离开。他并没有回书房,而是随处走走,这一走忽然间便来到了后园。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可这后花园处乔木繁荫,因此夜色沉沉,令脚下的路迷离难辨。他正要叫人提盏灯来,回头间却见有灯烛飘来,待行近了一看,却是聂濯玉。

      聂濯玉这是刚从铺子回来,心情想必很好,嘴里哼着小调,脚步也轻快得很,片刻间就来到月洞门前,可巧竟是遇上了父亲。

      “父亲。”聂濯玉拘谨开口。

      聂甫泰见了他,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从聂萦离离开聂府,聂濯玉除了每日早起问安,之后去铺子之外,空闲时不是跑得见不着人,就是到这飞絮楼里,一个人呆到半夜,在外人看来真正算是自得其乐。

      对此聂甫泰了若指掌,可已懒得去管他。“你做什么去?”

      “呃,姐姐那楼里几天没打扫了,我去看看。”

      “打扫不是有仆人,何以要你亲自去?”

      聂濯玉向来不惯撒谎,刚才随意找了个借口却又被揭破,于是尤其窘迫,半晌说不出话来。

      聂甫泰真是哭笑不得。似他这般纯良心地,真不知以后如何撑起聂家生意。“去吧!”他发了话,聂濯玉登时言谢,欢快跑进园内。

      飞絮楼虽多日不曾住人,可依旧雅致整洁,这大多得益于聂濯玉。他有几日未见姐姐,想念得很,可是铺子里太忙,每每他回家,天色都已晚了。他不想去打扰姐姐清梦,就独自来飞絮楼寻一寻安逸。今天他还带了一个荷花绣囊,荷花节将至,此地风俗便是佩戴荷花绣囊,祈求荷花仙子的庇佑。他自己先戴了一个在腰间,又喜滋滋地给姐姐也买了一个预备挂在房里。

      他兴致冲冲地来到楼前,开门便往楼梯上走。这时静寂中忽然响动,着实吓了他一跳。他停下脚步,静听片刻,又听什么吱嘎一声,这才一切归于平静。他心中惊如擂鼓,赶忙几步上楼,点了灯四下一照,却是窗户井然,秋毫未动。偶然地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多日前他来寻姐姐,也曾听到如此声音。他那时便怀疑是有坏人进来,却难道——难道那时姐姐屋内竟真的是有人?

      他被这想法惊得一个冷战,愈想愈是连连摇头,索性甫定心绪把荷包挂好,这才寻了本书来看,真是称心自在。

      屋内灯烛安稳,这叫藏在窗外的黑影才安下心来,使出一式小飞燕,轻飘飘出了院墙。

      隅园内,聂萦离正在府中花园等待。凉亭内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封泥金小柬,未及拆封。

      那黑影来到庭中,落下地来,一闪又不见踪迹。少时,许君胄换了身行头急急走到这里来。他几步便来到亭中,把布囊放下,说道:“小姐,东西取来了。”

      聂萦离瞥了一眼,拿起来放在随身的荷包内。

      许君胄道:“小姐不看一看吗?”

      聂萦离摇头:“不用看。”

      这件东西世上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可在她眼里却轻似鸿毛。

      “小姐真是大气魄。世间宝物世人莫不争抢,小姐却能毫不动色。”

      听了这话,聂萦离不觉好笑:“怎么,许公子也学会奉承人了,莫不是云岫教你的?”

      “呃——”听到“云岫”两字,许君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也略带羞赧:“她只会骂我,向来不说别的。”

      聂萦离噗嗤一笑:“你竟然这样编排她,不就怕我去告密?”

      许君胄不由得窘迫十分。张嘴欲要解释,可是脸都红了也没蹦出一个字来。聂萦离本想再逗逗他,又怕他招架不住,赶忙抚慰他两句,坐下来喝茶。

      “刚才我差点被聂公子发现。”许君胄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当即收敛了些。

      “哦?濯玉在那里?”

      许君胄点点头:“楼里和小姐住时并无两样,我想聂公子应是常去。”

      “真是个傻瓜,只是我不能再陪他了。”

      “小姐何出此言?”

      “我要回京。”

      许君胄点点头:“小姐是该回京了。”

      “不过明日我怕是要做个失信之人。”她不由轻笑。

      许君胄不明所以,他见聂萦离冲桌上使一个眼色,这才将桌上小柬拿起一看,当时微皱眉头:“傅阳秋?”

      荷花节之约当日已然应承下,傅阳秋却又叫人递了帖过来,说明日会来亲迎,真是安排妥贴。

      “我明白了,明日我自会替小姐打理,聂公子那里也请小姐放心。”

      聂萦离颔首道:“今夜与我备好马匹,城门一开,我便上路!”

      出了庾州城十里地有一个茶寮,茶寮边小径进山,大道入京。许多人走到这里都会歇一歇脚,聂萦离也收缰下马。这时正是清晨,少有人来往,茶寮老板见了她忙斟茶道:“公子是走大路还是小路?”

      因是独身上路,她作了男装打扮。“怎么?”

      老板听言不由道:“公子若是入京还好,要是入山那还是趁早回去,如今山里可不太平!”

      “哦?”

      “前几天几个山贼混进城里走了一遭,出来就直奔山上去了,弄得人心惶惶,也不知是哪路来的,您看这条道白天都没人敢走了!”

      聂萦离一看,果然是萧条得很。“你亲眼见了?”

      “那可不?他们鞭马从这儿路过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有人嚷着要去山上,说什么把山上一帮人收拾了好当家!那口音不是本地,倒是像严州那边的。”严州和庾州并不搭界,中间还隔了一座京城。

      严州?聂萦离暗自心中念罢,即刻起身,牵起马就走。那老板看着她利落上马,却将马头一扭,径直往小径上去,当下抖了一抖,连连念起“保佑保佑”来。

      城外这座山名叫东离山,与城内的小西丘本是襟带相连。其山势峥嵘,云雾覆顶。山中有叠泉飞瀑,幽谷奇石,常于山重水复之外柳暗花明,别有美景,叫人目不暇接,叹之不迭。聂萦离缘着小径一路策马,到后来却是驻马盘桓。这一耽搁便已是日上中天,她也刚巧来到一处险要地,前路渐远渐窄,而羊肠小道两旁则坡势略陡,杂树丛生,乱石滚地,天色也愈加晦暗。冷风阵阵,由背后吹来,聂萦离身上的薄汗片刻被吹得干了,心里也蓦然有些发怵。

      愈是险要之处,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她停了马,四下观望片刻,眉头忽然一皱。忽闻半空中有人大笑,恰似晴天里打了个雷。若是胆小的恐怕登时被吓到魂飞魄散,任由摆布。然而她却愈加镇定开口道:“出来吧!”

      呼哨声起,四周登时跃出数个彪形大汉,刀光晃眼。打头的骑着匹黑鬃马,猛虎下山般来至道上,当即又是一阵大笑:“老子头一天生意,就劫了个细皮嫩肉的,好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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