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爱人》高温上火

43、第二十一章 02

　　疫情尚未蔓延到他所在的城市时，辛梓琛问候过她：“你那边疫情怎么样？”
　　“还好。”烟雾在房间里盘旋，万伊把床头灯摁开。
　　“记得戴好口罩。”
　　“随时戴着的。”暖黄色灯光倾泄到床头，浅绿色的被子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万伊恍惚，上大学前，她还是一个爱把床上整得乱七八糟的人，一如她的生活。
　　万伊坐在床头，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话。她没有阴阳怪气，然而他没有回话。
　　很多时候，她都把他想成她自己，而她，则扮演她父母的角色。每当她父母打电话着急忙慌地确定她在干什么，她烦不胜烦，到底怕她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时时刻刻地盯着她？
　　你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大不大，看看她，都在他们几千里之外了，身上还是烙着他们的印记。
　　你说爱情对人的影响大不大，看看她，即便在他千里之外，心里仍旧为他留一份念想。

　　其实有件事万伊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这是她上次从郁见那里得知的消息，路九辰不让郁见告诉她。
　　每每万伊再怀念他的时候，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这件事。
　　辛梓琛，曾经，偷偷录下他和人xx的视频，在酒桌上炫耀般拿给人看。
　　所以，郁见问她：“你跟辛梓琛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拍照？”
　　那一刻，万伊的三观彻底崩塌了。她的包容性再强，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她回忆每一次与辛梓琛在一起的情节，她肯定，辛梓琛偷录的人不是她。
　　那么，是谁呢？
　　她想到了张黛。
　　辛梓琛曾经跟她说，他想报复张黛。
　　那一次，他说去车站接张黛，说晚上不跟她说话了，是那一晚吗，偷录了那段视频？

　　辛梓琛，辛梓琛，他罪该万死，他该被送进地狱让油炸，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万伊，她万伊，也罪该万死。
　　是她一次次的纵容，让他以为，什么样的行为都可以被原谅！
　　她万伊，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万伊接到那个电话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恍然地想了想，好几年了。
　　岁月递给万伊数张面具，她自己对自己都已经十分陌生，难为他还记得她，记得她曾留给他的特别印象。
　　天空的小雨淅淅沥沥，万伊坐在费叶萌的电动车后座，雨丝斜斜地浸透进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告诉费叶萌：“你知道是谁吗？”
　　“谁？”
　　“我初恋。”
　　费叶萌一定和她一样想不到，她们谈论的话题中早已没有他，而今时隔六年，她在雨中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的模样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她的爱好也是，对于他要跟她谈论的话题她满头雾水，这么多年了，以前那点破事不值得再提，那段恋情也没给她和他留下什么心结。
　　听他将话题重新拾起，故事线破碎不堪，但从他娓娓道来的事情中，万伊大概明白：“你女朋友给你戴了绿帽子。”
　　“其实也不算，我给你说几件事，你听一下。”
　　他失恋刚一个星期。
　　他问万伊要死要活的状态是不是不对，她说很合理，要死要活再正常不过，她不轻视每一位为爱而轻生的人，每一桩悲剧之后都事出有因。她说：“没有办法，你只能慢慢熬。如果你想走出去，就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系。”
　　“那我昨天晚上给她发消息说探讨女性书籍的事是不是特别傻？”
　　“还好。”她讲话十分中肯，“但最好不要再去找她。女孩子主动跟你提分手后你不要去纠缠，此时你的不舍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你，觉得你不值得珍惜。”
　　“那可能一两个月之后再去找她说话是不是就可以了？”
　　“嗯……可能吧，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果这段时间你好好提升自己，到时候你自己也会觉得没有必要。”
　　他跟她的想法一样，认为时间久一点再去联系情况会好，但他们都清楚，就算破镜重圆，也不能够再恢复如初。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重蹈覆辙，结局只会一次比一次惨。
　　好奇怪，万伊丝毫没有觉得他的电话来得突兀，他们交流，像朋友一样。讲话中间的停顿不显得尴尬，在这种沉默中我们都酝酿出更好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大概是真被爱情困扰住了，她觉得挺好，他来找她纯粹为请教一些事情，不是借这个名义来重新接触她。
　　她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他。
　　她更满意他说的话：“我也不好问你关于你的事，你说我们六七年没联系，突然打电话来问你最近怎么样，我他妈是不是疯了。”
　　“嗯，幸好你没问。”她笑，“也幸好今天是周五，明天不上课，否则我可能跟你聊几句就挂了。”
　　“今天星期六吗？！”他惊讶，“我他妈一直以为今天星期四。”
　　星期四的话，凌晨几点她早已睡下，她第二天还要上网课，她不会为了一个走失六年的人熬夜。
　　她确信他和她可以进行灵魂沟通，他们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恋人。她也知道他喜欢人的方式，曾经他们处对象，班上男生突然都不跟她讲话，她被冷淡对待几次后强拉住一位关系好的异性问，才终于搞清楚为什么——居然是他的要求！
　　他的控制欲这般强烈，正如他的朋友所说，爱得太满最后是会吃亏的。
　　他引起她的反感，这也是高中时他曾联系她，而她不接受的原因。他让她反感，甚至恶心，她不觉得他是还有必要联系的人。
　　到底是他们都成长了，时间过滤掉他们之间的不快，余留下老友般的情谊。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可能还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他们曾在一起，彼此间不可言喻的感受会让人觉得更亲切一点。
　　对于他失恋的事，她没有情绪。她宽慰他，她理解他，她不认为为爱去死的人多么傻，人生至少得有一次这样的冲动。他问她：“我应该怎么做，下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才不会束手无策？”
　　她曾经以为她再也不能爱人，却原来伤口愈合得比想象中快，她不爱辛梓琛，她就可以爱别人，并且仍旧一心一意，义无反顾。如果下次遇见爱情，她仍旧会一头撞上去。她不喜欢年轻男女推崇的套路，这样的想法用来增加恋爱的情趣还好，但如果一味用套路去撩人，未免太轻视了爱情。
　　她回答：“你不用刻意去改变什么，下次遇见喜欢的人也不要刻意收敛爱意，你想怎么爱就去爱，一旦分开，至少遗憾的人不是你。反正我们都年轻，就边走边爱咯。”
　　潇洒的人不好当，可遇事潇洒一点，不失为一种雅致的态度。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我找其他同学要的。”他问，“你是不是都没有听出来我的声音？”
　　“没听出来。”
　　他的话语染上笑意：“也是，谁能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听见他那边开拉罐的声音，搭配上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她反应过来：“你在喝酒吗？”
　　他自嘲般嗤笑一声：“我现在每天晚上就买一箱酒喝，喝了就睡，不然一晚上睡不着。”
　　她明白，酒精充当安眠药，她曾有过的状态。他已昏沉得不分日夜，扣学分32分就得被开除，他已被扣了40分，怎么处理呢，这学期还没开学……哈哈哈哈无巧不成书。
　　这个男孩子喝酒时是否拉开窗帘，是否欣赏夜半无人的街道，亦或是紧闭房门和窗户，一个人闷在四方窒息的空间里，独自沉沦。她知道他有多难受，她也知道她的安慰和劝解没有任何力量，她更明白，他只是需要人听他讲话。
　　陪他讲讲吧，就当陪曾经的自己聊聊天。
　　那时她想听些什么话呢，她想听人告诉我他值得，听人讲她还有希望，听人讲他对她有感情，她不想听别人劝她向前看，她不想听人人骂他渣男，不想听人讲他就是不爱她……哦，到头来这些不想听的才是事实，而她想听的话，只能她自己承认它们有舒缓痛苦的价值。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和他交流有一点很好，他会认真听她说话，她说的话他全听进了心里。
　　为这点，她不挂他的电话。
　　她全程没问他为什么想到给她打电话，也许连他自己也道不明白，只是在这样一个难捱的深夜想到了曾经的你，兴许会从你这里得到慰藉，于是要来号码给你打了电话。一时冲动而已，没必要追究得那么彻底。
　　她曾在一个夜晚毫无预兆地梦见过他，那时，是他在缅怀她吗？
　　今日接到这个电话，她确信他没有把她忘记，谢谢他。

　　这个阶段，仿佛每位朋友的生活都在发生巨变，有人结婚，有人工作，而万伊，还沉溺在爱情的漩涡里，要死要活。
　　酒吧里，万伊跑进厕所呕吐，吐着吐着忍不住悲鸣，她又想起辛梓琛。
　　她喝多了势必会想起他，但是她的眼泪，不够浸湿她的睫毛。瞧，她多么冷漠，她淡忘一个人，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她淡漠地跟自己说：“行了没必要骗自己流泪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必要非把自己整成深情的模样。”
　　年龄渐长，万伊觉得在家喝点红酒就很好，不喜欢在外寻欢。像她初恋说的那样：“喝完酒第二天还是一样空虚，而且还浑身难受。”
　　他有一点说得很好——以前我以为“浪”就是要做点什么才算浪，现在发现引起女孩子怀疑的行为都叫“浪”。可以承担住后果就出去喝酒，如果可以接受回来后女朋友找你吵架，如果你真的觉得朋友比女朋友重要。
　　万伊说：“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但要做到就很难。当你的生活平静太久，你会想要主动去寻求些刺激。”
　　他附和：“谈恋爱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
　　谈恋爱需要这样，婚姻更需要这样。
　　他问她是不是他和她在精神上的想法，有一些或许不同，但绝对没有大的冲突，万伊想了想：“是。”
　　“所以我们还是聊得来的。”
　　“对。”
　　挂电话后，万伊没有存他的号码。
　　这个号码，或许以后不会再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