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爱人》高温上火

2、第一章 01

　　四月。
　　劲风在空气里甩出声响，万伊沿着湖岸踱步。湖面厚厚的冰层已融化，树上的叶子冒出新绿，白雪皑皑的冬季过去了。
　　这是她到北方求学的第二学期。
　　此刻，她走在铺天盖地的风里，内心一片忧愁。她在思考，该如何走进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的生活？
　　昨天晚上，他第一次明确地拒绝她的追求：“我真觉得你好才告诉你，我这人挺渣的，不值得。”
　　“渣不渣我说了算。”
　　“你去找大一的男生吧，我大四就要实习了。”
　　“那是说找就能随便找的吗？！”
　　“真的。”
　　晨练的老人绕过万伊，迎着风，万伊伸手拢了拢肆意翻飞的头发。她讨厌这样的拒绝方式，不接受她可以，但怎么能够随便地推给别人。
　　兜里震动一声，她掏出手机来看，是涂仝轩回复她的消息：“他是给你打预防针，如果他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怪不着他。”
　　涂仝轩从同性的角度给她解释。
　　所以，如果她继续坚持，他也不能奈她何，只是，她休想找他讨什么说法。
　　万伊停在公园里的一处木屋旁，角落里风小，她面向墙壁，背着风点燃一支烟。木屋旁有木质的桌凳，万伊过去蹲在凳子上，阳光洒上她的脸和她的深棕色头发。
　　以往，她有习惯性地拒绝追求者，对于一见钟情的感情，她不相信。男孩们被她拒绝后稍有失意，很快能够走出来，不久便和另外的女孩子搅在一起，无一例外。没有人会持之以恒地追她，没有。
　　她希望有。
　　她猜，辛梓琛应该也希望有。
　　做出决定后，她从木凳上跳下来，准备回学校。手机又震动一下，万伊点开看。
　　“昨天晚上你发了什么，今早我以为是群消息给删了。”
　　辛梓琛。
　　万伊看他发来的消息，盯着备注上他的名字，心头有些窝火：“你看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想看。”
　　万伊无意识地又掏出一支烟点燃，他想看的那段话就在万伊的聊天框里，发给他看他要删掉，删掉他又来问她说了什么，他要搞什么鬼？
　　迟迟不见万伊回复，那头发来一条消息：“嗯？”
　　万伊心头一颤，她看见“嗯”字配一个问号，想象着他说这话的语气。有商量，有宠溺，这是个多么魅惑的词他不知道吗！
　　一支烟熄灭，万伊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动手截图，还是发给他。
　　——我没有说要轰轰烈烈的爱情，细水长流也很好啊，你暂时不想谈恋爱没关系，我等你。你说你渣，我没有见过，我不相信。心有了缝隙没关系，阳光正是从那条缝里照耀进来的啊。晚安。

　　辛梓琛躺在床上看完，他望向天花板。
　　消息不是今早删的。昨晚本身心绪杂乱，女孩追他的态度强硬得像是笃定他会跟她好，他拒绝不掉又争执不过，心烦意乱间自然而然地把她的聊天框给删掉。
　　醒来却又鬼迷心窍，他把拒绝说得那样明显，她倒还能给出什么说辞，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发消息去问她。
　　室友们一个不在，辛梓琛一人躺在寝室，楼道间有其他人打闹的声音，隔着墙壁嗡嗡响，他翻坐起来，给万伊发消息：“想去打球。”
　　他换了话题。
　　万伊没有追究：“可以带我一个吗？”
　　“可以啊。”
　　“等我现在回去。”
　　“你在哪呢？”
　　“不知道，早起坐公交出来随便溜达。”
　　“噢，我先去了，不拿手机。”

　　万伊坐错了公交，如果不是怕他等太久，她很愿意慢腾腾地坐公交晃悠回学校，可她怕他等不到她。站在不知名的屯子道边，她在手机上订了车。
　　万伊一下车便直奔篮球场，低头看看，脚上穿着小皮鞋。嗯——没关系，就告诉他她只是单纯地想看他又能怎样。
　　她不准备回去换鞋。
　　万伊低咒一声，可恶，出门没有戴隐形眼镜，篮球场晃动了不少人头，她着实看不清楚哪一个是他。循着类似的身形挨个寻找，篮球架一排排，她在第二排正中的位置找到了他。
　　她顾盼生姿地走过去，打招呼和初见时一样，像朵羞涩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嗨！”
　　他坐在篮球架下，疑惑地抬起头，万伊低头和他两两对望，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色彩。她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万伊赶紧退到篮球场入口，目光在场内逡巡，没有他。
　　手机震动。
　　“回寝室了，外面太冷了。”
　　“好吧，我也回去了。”万伊把手机揣进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刚认错人，好尴尬。”
　　“把别人认成我了？”
　　“对啊。”
　　那边似乎觉得好笑：“你认我都认不明白，还张罗着跟我处对象。”
　　“我不是认不明白，是没看清楚。”
　　辛梓琛没有跟她犟，万伊双手冻得冰凉，也没再说话。其实，上次他俩就这个问题小小地争论过一遍。
　　万伊校园跑结束，双手插兜往寝室走，走到十字路口碰见一位教他们唱歌的学长，她抬头打招呼：“学长好。”
　　那学长戴着耳机听音乐，没听见也没看见她，径直走过她身旁。
　　万伊：“……”
　　余光里瞟见有人在看她，她没在意，自顾自地往寝室方向去。
　　辛梓琛在寝室静坐，他知道到点她会没话找话地来找他聊天，他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她的消息来了：“在干吗？”
　　闲聊几句，他把话题引入正轨：“今天咱俩面对面你都没有认出我来。”
　　“什么时候？”
　　“晚上。”
　　“在哪儿？”
　　“你跟你学长打招呼，我就在你右面。”
　　他和室友出去买橘子回来，路过十字路口，他没见过她几面，模样倒还大致记得。小姑娘偏头朝左侧的学长乖巧地打招呼，他在右侧走着瞧了她好几眼，她硬是一点没看到。
　　见她回复：“啊，没注意到好可惜。”
　　他淡淡地“哼”一声，以示他的不满。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面对面了，她却只看见另一侧的学长。
　　“我真是没看见。”她并不高明地辩解，“我眼睛比较瞎。”
　　“你就是认不出我。”
　　“我能认出。”
　　“你不能。”
　　“我能。”
　　辛梓琛不再吭声，他早隐约地感受过，她性格中有格外倔强的部分。跟她争辩，他没有胜算。

　　各色不一的公寓楼纷纷走出早起的学生，早晨六点半，大多数人是必须去上早自习的大一学生。
　　万伊不急不缓地涂上口红，把书和笔记本装进书包，随着鱼贯而出的学生朝教学楼走。
　　人群里少有比她走得更慢的学生，万伊行走在大道上，眼神一会儿落在铺砖红色的小道上，一会儿落在道边低矮的树枝上。
　　讲台上老师的脑袋后束一条马尾，精神抖擞地讲新闻评论的写法，万伊躲到教室最后一排画玫瑰。
　　阳光照进教室，风吹稿纸与头发齐飞，万伊手下动作不停，一笔一划全勾出她对辛梓琛的爱慕。
　　书签上的玫瑰盛开得娇艳，埋头作画的万伊轻抿嘴角，是在笑。
　　竹月听课听得无聊，一只手撑住脑袋歪头瞧万伊痴痴傻傻的模样，半晌后她问：“不学习了？”
　　万伊头也不抬，语气轻快：“我马上画完了。”
　　写笔记的本子拿来作画，期末复习周老师检查笔记时有你好看的，竹月闷闷地转过头。
　　万伊完成画作，在右下角落下一个日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辛梓琛。那边很快回复：“牛逼。”
　　“我要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
　　“这刚一朵。”
　　万伊得空听老师讲课，看讲台上老师干练聪慧的样子，她垂眸，继而看向窗外。老师姓王，她蛮喜欢这个老师的。
　　她第一次没听王老师的课。
　　万伊翻课表，下节课得到体育馆。这学期她选了网球，待会儿和陶陶一起走。刚想着，下课铃打响。
　　陶陶过来问她发什么呆，她得意地把玫瑰给陶陶看。
　　两人从主教E区下到一楼，学生们交叉纵横地穿插过大厅，陶陶碰了碰万伊的肩：“那是不是你小哥？”
　　万伊顺着陶陶指的方向看去，他正往第二教学楼的方向去，鲜红色的卫衣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对她的态度总那么冷淡，万伊一时不想凑过去打招呼。陶陶却拖着她过去，万伊不情愿：“我不去不去不去……”
　　万伊嘴里还嚷着，辛梓琛回头了，他看她。
　　陶陶停止动作，万伊站直身子，她也看他，开口却是对陶陶讲：“走吧。”
　　她去体育馆。
　　他去第二教学楼。
　　到体育馆门口，把鞋拿出来给守馆人检查鞋底是否干净，万伊对陶陶说：“再过些日子咱就到室外上课了，终于不用每次上体育课都拿备用鞋。”
　　“可不嘛！”陶陶不能更赞同，“大三咱就不用上体育课了！”
　　“还早着哪。”
　　走进馆内，万伊摘掉头顶的鸭舌帽，窗外树木刚抽新芽，她神思一恍，起风了。他让她去找大一的男生，他大四就要实习。这不都还早着呢吗，他明明才大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