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结束》一粒海沙

3、第三章（修排版）

　　十五年后……
　　艾林坐在沙滩上，伸出两只脚勾着白色的浪花。
　　看着这片海岸，他似乎又回到了他12岁的时候。
　　他将手指放入嘴中，吹着口哨。
　　海面依然平静。
　　“奇迹从来不会为我而存在。”他失落的想着。
　　他已经回国两个月了，回来找回他的过去和他的世界。
　　但是，他的过去已经随着十五年的光阴消失无踪。
　　孤儿院的所在现在已经改建成了漂亮的花园。
　　而他的世界，那个占据他整个心灵的人，早已经沓无音讯。
　　艾林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却始终没有打听到祁飞的下落。
　　一夜的宿酒后他跑到海边来，想最后看一眼他曾经梦萦魂绕的地方，他的静土。
　　也是十五来唯一没有怎么改变的地方。那块一起坐着看海豚的巨礁仍旧挺立风中。
　　他看了看表，还有四个小时，他又要离开这片国土，这一次是永远的离开。
　　他不会再回来，这里已经没有让他可以留恋的任何东西。
　　艾林闭上眼，感受着初阳给他带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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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滩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晨练。
　　络绎不绝的跑步声从背后响起，溅起的轻沙落在他衣服的下摆。
　　忽然，一种酥麻从他的脊柱直升至头顶，让他的头皮起了战栗。
　　他错愕的转头，看着刚从他身边跑过的男人。
　　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晨光是闪着光亮。
　　他下意识的轻喊一声，“哥。”
　　声音很轻，和着海浪，飘散风中。
　　那个人竟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
　　几秒的犹豫，那个人将墨镜推至头顶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回国了？”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调调。
　　仿佛艾林只是离开了一星期而已。
　　艾林的眼睛竟有点湿润，“回来了，”他也在微笑，“你的跟屁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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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不错？”祁飞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艾林，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凑合。”艾林看着他，“你呢？”
　　“马马虎虎。”
　　“我找过你。”艾林低低的说。
　　“找我干嘛？我可不欠你钱啊。”
　　“你欠我一巴掌。”
　　“小心眼，还记仇。”
　　“为什么不记得，你的一切我都记得。”艾林看了祁飞一眼轻轻的说。
　　祁飞没有说话，将矿泉水放到嘴边喝了一口。阳光下，他右手的无名指闪着刺目的光。
　　艾林心里一痛，祁飞结婚了。他看向远处的海面。
　　“哥，我们的海豚好像不太听话了。”
　　“是啊。五年前回来时就不在了。”
　　“哥。”
　　“嗯。”
　　“你……结婚了？”
　　祁飞疑惑的看着艾林。
　　艾林举起自己右手，动着无名指，“戒指。”
　　“噢。”祁飞低头轻抚那银戒。“结了。”
　　“是安琪吗？”
　　祁飞点头，眼中缀着点点哀伤。
　　“她死了。”他轻轻的说。“白血病。”
　　艾林忽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想起自己十五年前发的咒诅。
　　“安琪，我讨厌你。我希望你死掉。”
　　“离我远点吧，我是个不祥的人。”祁飞将手放在艾林的肩膀上低声说。
　　“放心吧，我命硬得很。”艾林安慰的拍拍那只手。
　　“臭小子，”祁飞失笑道，“你呢，有女朋友？”
　　艾林耸耸肩，“那得看你问哪一个。是三天前的，还是七天前的。”
　　“不学好啊！别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胡做非为啊。”
　　祁飞笑看着艾林，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十五年的光阴，已经将这个当年青涩的少年打磨成一个英俊的男人。
　　“你也觉得我帅吗？”艾林调皮的问。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帅，只不过，”祁飞话锋一转，“比我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哥，你自恋的毛病怎么一点也没见改呢？”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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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黄色的沙岸悠闲的漫步。
　　祁飞将胳膊很自然的搭在艾林的肩膀上。
　　“这次回来多久？”他问。
　　“还没定。你呢？”
　　“我在这能呆一个月。”
　　艾林好奇的看着他。祁飞接着说，“我当兵了。回来休假。”
　　“兵？就是那种拿着机枪在丛林里哒哒哒那种？”艾林开玩笑。
　　“你以为演电影呢。苦着呢！”
　　艾林哈哈笑着。转到祁飞前面，看着他倒行着。
　　“哥，这一个月能借我吗？”
　　“我很贵的，你借得起吗？”
　　“我也很挑的。有可能半路退货啊。”
　　“臭小子。蹬鼻子上脸啊。”祁飞抬腿给了他一下。
　　艾林笑着躲开。
　　“去哪啊。”
　　“嗯。”艾林想着，然后捂上肚子，“饿了。”
　　“走吧。想吃什么。”
　　“你请？”
　　“当然。”
　　“那我要吃贵的。”
　　“想把我吃穷？”
　　“放心，穷了我养你。”
　　在一个垃圾箱旁，艾林顺手将从后屁股兜里掏出的东西扔进里面。
　　“什么啊。”
　　“垃圾。要保护环境。我很有环保意识的。”艾林吊尔朗当的说。
　　“切。”
　　没多久，一个收拾垃圾的老人走过来扒着里面，凑巧掏出了那张纸。
　　他看着上面的字，嘟嚷着，“什么人，连机票都扔。还是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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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在沙滩上遇见祁飞的那一刻起，艾林的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它的色彩。
　　他霸占着祁飞的所时间，试图用短短的一个月来弥补失去的十五年。
　　“哥，我们去这。”
　　“哥，我们去那。”
　　当然，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仍旧是海边。
　　唤起儿时美好记忆的地方，创造此刻快乐时光的场所。
　　他们谈论了许多，过去的，现在的，甚至将来的。
　　从古到今，由远及近。
　　十五年的光阴，竟然没拉远两个人的距离，他们仍旧和儿时一般默契，甚至更加贴近。
　　快乐似乎总是比悲伤更难持久。一个月，几乎一眨眼便过去了。
　　祁飞休假的最后一天，两个人再次来到他们常去的酒吧。
　　虽然只是下午，但仍旧有不少人光顾。
　　听着从音乐高台上传来的钢琴手弹奏的音乐，吧台中一片温馨恬雅。
　　这也是祁飞与艾林喜欢这里的原因。
　　这样的环境，坐在吧台喝着啤酒，打打屁，聊聊天，惬意而自在。
　　艾林悄悄走到钢琴手身边耳语几句。对方频频点头。
　　“干嘛呢。”
　　“礼物，给你的。我准备了很久。”
　　麦克风里传来声音，“下面我们请艾林先生为大家演奏一曲。”
　　“SHOW TIME! ”艾林冲祁飞眨眨眼。
　　指尖流转，琴音攒动，悠扬的乐曲倾刻播散至酒吧各处。
　　FEEL ME！
　　祁飞瞪大了双眼看着弹奏的艾林，艾林也在看着他，温柔的看着。
　　溢满感情的琴声让全酒吧变得异常安静。
　　祁飞的眼睛有点湿润，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曲子，每次听都会有诸多感概。
　　因为，它让他想起以前的种种，快乐的，悲伤的，遗憾的。一切一切……
　　琴乐渐止，两秒的停顿后，一片掌声。
　　艾林冲大家行着礼，走下高台，回到祁飞身边。
　　“看不出来，艺术家啊。”祁飞调侃着，掩饰着刚才那一曲带给自己的感伤。
　　“喜欢吗？”
　　祁飞抚杯浅笑，“我最喜欢的曲子。谢谢。”
　　艾林没忽略他眼中的伤感。
　　“想起以前了？”
　　“是啊。很多事。你的，我的，我们的，还有……”
　　“安琪的，你们的。”艾林接口道。
　　祁飞呷了一口酒。笑容变得苦涩。
　　“都是我不好，干嘛弹这首。”艾林带着自责。
　　“我很喜欢，真的，好久没听了。和我在一起之后，安琪就不再弹琴了。”
　　“你还忘不了她？”艾林轻轻的问。
　　“我欠她的太多。为了我，她吃了太多的苦。”
　　祁飞举起杯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神情甚是落寞。
　　“哥，别这样。你还有我。”艾林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捏着。
　　祁飞感受着从艾林手上传来的热度，认真的看着他。
　　“小子，听我一句劝，找个好女孩，认真谈个恋爱，成个家。别再漂了。”
　　“我也想啊。不过能让我不漂的女人似乎还没出生！”
　　“别扯了，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心动的？”
　　艾林笑了笑，“有啊，”他转头看着祁飞，眼光变得深邃，“只有一个，一直的。”
　　看着艾林眼中突变的深意，祁飞的目光开始闪烁不定，他掩饰般的转开头，呷着啤酒，随即皱起眉头冲着酒保嚷嚷着，“我说老板，你这也叫冰啤，一点都不冰，再拿点冰块来。”
　　艾林黯淡的低头一笑，端起酒杯将杯中的全部啤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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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两个人从酒吧走出时祁飞问。
　　“我说的算？”
　　“你说的算。”
　　“好。”艾林招停一辆出租车。
　　“去海边。”坐进车里，他对司机说。
　　祁飞看着他。“还去？”
　　“不是我说了算吗？”艾林眨着眼。
　　祁飞坦开手，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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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个海边，仍旧在那巨大的礁石上。
　　躺着同样的两个人，只不过，曾经的懵懂少年已经长成铮铮男儿。
　　“哥。”艾林轻唤。
　　祁飞没反应，闭着眼睛，气息匀均而平稳。
　　艾林支着胳膊仔细看着他。
　　乘着月光，他发现他哥哥的眼角已经了岁月的淡纹。
　　他忽然一种冲动，想用手指抚平那道道浅痕。
　　指下接触到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手指顺着祁飞的眼角直滑至面颊，沿着刀削般的曲线一直向下，留恋于唇角与下巴之间。
　　年少时的悸动此刻又悄悄降临于艾林心中，一股欲望在他体内升腾。
　　他已经是男人，已经懂得爱，明白欲。
　　于是，他缓缓低下头，凑近祁飞。
　　平稳的鼻息喷扑到艾林脸上，他贪婪的呼吸着属于祁飞的味道，慢慢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贴近祁飞的。
　　“别这样。” 本无动静的祁飞猛的转开自己的头，轻声说道。
　　艾林停滞了两秒钟，缓缓坐正身子。
　　“你醒了？”
　　“你醉了。”
　　“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清醒。”艾林苦笑。
　　两人陷入从未有过的尴尬，四周静得只能听到海涛拍打沙岸的声音。
　　“你的心意我知道。”祁飞说得无奈。
　　“我知道你知道。”艾林打断他。
　　海涛的沙沙声依旧。
　　“什么时候”艾林看着祁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在我回来之后？”
　　祁飞摇着头，轻轻的说，“更早，”他的眼光探向遥远的海面，“你的生日，十二岁生日那天，当你求我别让安琪来这儿，当你问我快不快乐时，我就知道了。”
　　艾林的眼光变得复杂起来，“你知道，却还要把我赶走？”
　　“那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有什么权力决定我的选择？”
　　祁飞看着艾林，目光诚挚而温柔。
　　“因为我是你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辈子的哥哥。”
　　艾林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将祁飞这个人看进自己的眼中，印入自己脑海，溶入自己的血液。
　　然后，他腾的一下站起身，跳下礁石。
　　“艾林。”祁飞喊着。跟着跳下。
　　艾林停住脚步，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他转回身。
　　“我当了你十七年的弟弟，烦了，腻了，也累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YES OR NO。”
　　他等待着，眼神专注而执着。
　　祁飞避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沉沉的低语，“对不起。”
　　“我的答案里没这三个字。告诉我，YES OR NO？”艾林再次逼问着他。
　　“别逼我。”祁飞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艾林的黑眸失去了神彩，失望充斥着那一潭深水。
　　“我不在乎你接不接受，但我在意你的选择。即使你对我说NO，那也是你面对我的感情做出的选择。可是对不起这个三字，我不能接受。在我眼里这个字是最懦弱的逃避。你在逃避我，也在逃避你的心。”
　　艾林顿了顿，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你不想给我答案，可以。我给你我的答案。”
　　艾林看着祁飞，勇敢而坚定，
　　“我爱你，祁飞，我爱你。从我十二岁开始。爱了你十五年，我还会一直爱下去，直到我老了，死了，我还是会爱，爱到下辈子。因为这是我的选择，选择让你成为我的世界。成为我的爱情。”
　　祁飞听着，惊慌的嗫嚅着，“你疯了……”
　　“是爱疯了。十五年前，离开你的那一天，我就已经疯了。我的世界将我关在大门之外，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你，我竟然也进不去。”
　　艾林苦笑着。
　　“知道我为什么学钢琴吗？因为你喜欢，知道我学钢琴为了什么吗，只为了一首曲子，FEEL ME。因为你喜欢。知道我为了练好这首我唯一会的曲子，花了多少功夫吗？两个小时，每天强迫自己坐在钢琴前两个小时，只是为了能弹得更好听。比得过安琪，比得过任何弹过这首曲子的人。因为我想看到你眼中的那种专注，那种十五年前你看着安琪时的那种专注。”
　　祁飞黑黑的眼睛蒙上了一轻薄薄的轻纱。他默默的听着。带着震惊，带着感动。
　　艾林慢慢逼近他，“告诉我你的答案，祁飞。YES OR NO？”
　　祁飞摇着头，“对不起，我不能，我没有答案。”
　　艾林的眼中闪出危险的光，像两簇燃烧的火炬。
　　“好，你没有答案，那我就用我的方式得到答案。”
　　艾林更加靠近祁飞，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将自己滚烫的双唇盖住他的。
　　刹那间，祁飞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而笨拙的回应着。任由艾林的双唇在自己的唇上摩挲，辗转，吸吮。
　　几秒钟后，当艾林试图加深这个吻时，祁飞的理智在他头脑中一点点恢复。
　　他开始挣扎，躲避着艾林身体的侵袭，撕扯着脸颊上的大手。
　　然而，欲望让艾林变得异常有力。他的唇仍旧在祁飞的嘴上索取着。
　　终于，祁飞将自己的嘴唇扯离艾林的束缚。
　　“艾林，不要，你疯了。”他低吼着，却无法控制艾林近乎疯狂的入侵。
　　无奈之下，祁飞向艾林挥出一拳。
　　伴着嘴角溅出的血花，艾林应声倒地。
　　他喘息着，缓缓坐起，伸手抹着嘴角，扬着掌心的那一抹殷红。
　　“特种兵，就是不一样。招招见血。”他嘲讽着，自虐般的看着祁飞，“我的吻让你那么厌恶？可是一开始你并没有拒绝。”
　　他放肆的笑着，眼中却滴下泪来。
　　“够了，艾林，够了。到此为止吧。别胡闹了。”祁飞声音沙哑的哀求着。
　　“闹？祁飞，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原来只是胡闹？”艾林悲伤的嗤笑，耸着肩膀，缓缓站起身“我懂了。到此为止，游戏结束，ENDING TIME。”
　　艾林没再看祁飞一眼，带着跄的转身，一步步，义无返顾的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祁飞像木桩般站在沙滩上，手背上的刺痛让他低下头。
　　鲜血从他破了皮的手背流出，伤人必自伤！
　　刺痛了对方，割伤了自己。
　　迎着海风，祁飞的胸膛起伏，心中仍旧悸动，因为在自己红肿的双唇上仍还残留着艾林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