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寂笔

11、第 11 章

　　叶之澜, 许多人眼里, 神仙一般难解难触的人物, 在跑. 不知不觉跑过了曾经途经的宫中那片被修剪打磨着, 意图某日恭迎圣眷的野花丛. 不知有一天, 皇上, 会不会突发奇想, 想让太阳下来, 在他跟前磕个头?

　　万事安然处之的叶之澜, 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和姿势, 路过了那一片曾经远远看见, 却没有走近的野花林. 然后, 看见了那个见过, 没有看仔细, 却难得地在心里留了印象, 一想就想起来的女人. 神仙拉着曾经冒充过褪毛凤凰的山鸡姑娘, 拽着, 走了很远, 很偏. 世人只知宫闱富丽堂皇, 一步一金砖, 池里的泥沙捞一把, 说不定也能捡出哪个娘娘贵妃不小心失手掉落的珠玉金簪. 但那深宫层叠处, 许多默默惨败了, 无人过问的虚寰颓瓦, 比山郊野寺、僵冷饿孚或许尚不如的庭院、人事，就鲜为人知了. 那种事情，是要默默沉寂的……

　　

　　解秋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男人拉住, 拽了一程的路, 也知不妥, 但那与之苍白细润的皮肤全不相衬的力气, 让人挣不脱. 天色, 也渐暗了. 怎么办? 这种又一次突如其来, 无能拒绝防备的羞辱和践踏, 解秋倦得没有力气愤怒, 于是, 就笑了, 淡淡一点, 无声的苦笑. 真可惜, 没有机会好好攥住那一把生锈难用的花剪. 其实再难用的利器, 到底也是有一点用处的, 解秋没想过杀人, 从来没有恨得那么深, 那么狠, 那么暴燥过. 解秋这个人, 有一点信命, 被支配周转了半生, 迷茫, 倦乏, 而淡漠, 深入不了的亲情, 恩情, 友情, 浓郁不了的苦恨连绵, 怨愤交加. 只是迷茫, 承受施于她的, 然后, 听天由命. 但到这种关要时刻, 才知道自己也有那么点烈性, 她动了杀机, 杀人, 自杀, 可是, 却没有利器. 真像上天安排好的一个滑稽戏剧, 将结尾, 突然好像开窍了, 却发现, 原来是老天的考验, 在你死前, 告诉你, 你不够善良. 你的善良, 经不起考验. 你也是罪恶的, 而为此罪, 你所经受, 将经受的一切, 都成了理所当然的天惩, 偿赎本性中的罪……

　　这原该了悟忏悔的当口, 解秋觉得无比滑稽, 于是, 就笑了……

　　
　　叶之澜喝了两杯酒, 自永乐殿走出来的时候, 迎风, 酒意微熏不去, 混身渐软困乏, 已知不好. 虽然来得突然, 倒也不觉意外. 外表, 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 心里, 却也不是完全心甘情愿的等死. 早知有这样一天, 等到了, 有点惆怅, 有点遗憾. 走, 似走不远了, 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宫中那片野花林. 那是宫墙里, 唯一一片让天子疼痛的花海, 如今的荆棘, 也正被一点点拔除……

　　最后的片刻,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 想再看一眼的东西.

　　生命在人指掌的感觉, 实在并不好受. 即便对神仙一样的逍遥侯叶之澜, 也不例外. 因此, 渐渐明白了当年宫墙高阁下, 强摁着他磕得头破血流的少年心意. 那一双握着手帕发抖的手, 也就越清晰深刻了, 宛如要长在自己腕上一般. 太清晰深刻了, 变成一种训诫….. 同一景, 同一日, 两个少年自不同的经历下, 逐渐, 都将教训谨记在心. 叶之澜不需暗暗警诫自己, 也自然清楚地知道, 自己没有办法折节示弱, 苟求贪生, 贪生不是错, 只是, 对他这样言辞贫乏, 无可无不可的人, 为没有的过错, 实在找不出动人的祈求来. 当然, 也实在不太想. 更其实, 叶之澜这个人, 对人, 与人性, 都没有一丝寄望. 当然, 也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