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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重叠 ...

  •   同一片土地上赶路的人,都抬头去看那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的蔽日黄沙。这突如而至的天象,好似是谁愤怒的高呼。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控诉,控诉这世界的残忍,不仁,滑稽,偏执!有时,人们听懂了,试着一起变一变。有时,只能就这样随了风散去。
      皇上停下车舆等着黄霾过去。又唤了木年拿药来。木年近些日子变了很多,再不怕皇上可否喜欢。终于敢说几句直爽话。
      “皇上。这药一天只能吃一次。不能再吃了!”
      皇上摇摇头,他抚着几乎要炸裂的心脏。只管伸了手把那药丸吞下。才能喘口气。皇上闭眼靠在车舆上。希望今日的这份苦不要再传给晖儿。
      “皇上,边疆军从燕州撤走了。竟然声称是为了逼皇上亲征才带兵前来的。”
      “传旨:边疆军副帅宣复,速往鸣雁关。若汝替寡人守住了鸣雁关,寡人便再不计较前嫌!”
      “是。”令官带着圣旨急急的离去了。
      皇上从又闭上眼,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就算贵为九五之尊,到底不如意的时候多。却终于笑了笑。无论怎样还是比安国公幸运些。知道是安国公禁锢了木易衡,他倒是觉得释然了不少。夺人所爱的确惹人恨。也许别的许多事,他都后悔过。偏偏迎星落进宫这件事,从没丝毫动摇过。一念之间错过了。何止‘可惜’这两字能来形容?

      鸣雁关上,天媛望着天边黑压压的土石,比什么时候都急切的盼着他回来。
      “这样的天气。镇国王殿下就算心里着急回来,也赶不得路的。还请夫人赶紧进去休息吧。”龙棘是个幸运儿。他从疆场上又捡回了一条命。也许从小就要面对数不尽的危险,早就把他磨练成一把利剑了吧。
      “龙棘。你不了解他。他脾气跟我一样。天气这样的小事,是拦不住他的。”
      天媛说得很确定。你看,从卷卷烟尘中急奔前行的不就是他吗?她跑着去迎他。心道,真好。我向着你去,再无反顾。你斩荆披棘而来,也初心未改。就让冲天的混沌做了情人儿们的背景吧。金麟铠甲怀中的曼妙红衣是属于任何时空的永恒。

      “天媛。安国公可有难为你?”承羽翎怕铠甲伤了她娇嫩的皮肤。脱却着身上的坚硬。
      “我没事。只是,安国公孤自脱身而去。刘世子急急回了雍州。只怕,边疆战事一停。皇上不会放过鎏珺王!”
      “怎么。你心疼起那刘赫了吗?”
      杨天媛还不知道,原来镇国王殿下也会吃醋嫉妒。她原以为,像承羽翎这样的俊美人物是没有嫉妒对象的。一时竟语塞。承羽翎换上平常袍子,怀了赌气的心。紧紧把天媛抱着,就是不愿意放手。天媛只能任他抱着,心里的甜蜜要溢出来。才听承羽翎说道:“不显曾说过皇上有恙。我还不信。这次去见了,皇上脸色确实暗黄的很。怕是真的挺不了多少日子了。”
      “晖亲王还不到总角的年纪。天下可是又要乱了!”天媛不觉又是叹气。
      “天媛。我已经命令许漠然带兵往京城了。如今没有任何人比我辅政更适合。王宰相手里没有兵权,鎏珺王早就有反心。再动干戈只是时间问题。若我当政,到底可以震慑住他。再加上当初我与他都曾坐在安国公的厅堂。他不会像忌惮皇上一样忌惮于我。如此,或许还能保天下一个太平。”
      他低下头很认真的看天媛的反应。怕她又皱起眉。
      “你来了鸣雁关。已经把心意表明的清楚了。对我,对这天下。你都是最好的托付者。”
      承羽翎把头埋在她的颈弯格格的笑。
      “还好,还好我当初没犹豫。”
      火苗一簇一簇的。像极了谁跃跃欲试的心。他抬手去摘她头上的珠钗。看她如漆长发垂下来。轻声央求着:‘帮我宽衣’。她的手轻轻触碰着他,感觉得到他炙热的期许。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终于可以说出那句:绝不辜负相识。

      承羽翎整合了各部力量。专等着匈奴单于带了大军而来。只是匈奴在鸣雁关吃到过苦头,改了方向。直直朝着皇上驻守的燕然山而去了。禁军抵挡不得,连连的溃败。领命前来的匈奴将首呲牙咧嘴正要高兴。却见一员小将飞奔而至,连发三箭。箭箭命中匈奴将首要害。匈奴兵急红了眼,口里喊着报仇,几十匹铁骑便向着那小将冲将过来。这才发现,那小将身后紧紧跟进的千军万马。杨天思带着大军至。在边疆军的铮铮铁蹄之下,匈奴兵溃不成形,撒腿便逃。天思怎肯放过他们。带了人马就追了去。
      在威州军呆久的人,都知道火攻的威力。天思看这初冬的草长得难看,一把火便烧了个精光。匈奴人避也避不得,只能在火海里狼哭鬼嚎。趁着匈奴兵势微,天思第一个举剑冲杀了过去。虎视眈眈而来的这几万匈奴兵。便全葬在了燕然山下。
      天思拿起匈奴人烧残了的旗幡,挥舞着,大笑而归。献在了皇上脚下。皇上原本以为命休矣,很是感谢这个英俊小将的临危救主。问道:“你姓名如何?是哪里人?”
      天思没有隐瞒的道理:“杨天思,是威州人。位在威州亲卫军少校。”
      听见威州军这几个字,皇上还是不自觉的背上起寒。
      “可是镇国王让你来护驾的?”
      “是。”
      皇上听言放声大笑。派军占了京城的人,竟又派了人来护驾。到底怎么个道理?
      还不等皇上梳理下声声喘息,就听见有人来报:
      “匈奴单于亲自领了十几万大军压境。镇国王殿下已经领兵出战了。”
      皇上落在唇边的笑收了收。也许,承羽翎想要的还有其他?
      “宣复呢?可否赶至鸣雁关了?”
      “刚至。随着镇国王殿下一起杀出关外了。”
      “承羽翎倒是包容得很。他就不怕被宣复一刀斩于马下吗?”
      怕是肯定会怕的。只是,更想给一个愿意活下来的人,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罢了。宣复,生母为豫州官宦人家女。人美而名扬,却招来了盗匪的馋涎。产子才终得脱。匪被官剿。子却不得认。流落荒野捡拾果蔬维生。后被安国公所救,起名宣复。宣乃期许,复为重生。被安国公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许多年。知道宣复有奇勇,令之入行伍。初出茅庐便展露头角,被木易大将军亲信之。但凡有战事,必点其应战。斩功无数,封为副帅,代理军中大小事。边疆军有一半都曾在此人麾下效力。不少人不远万里投兵边疆军都只为了追随这个宣复。承羽翎也很明白,此人侠肝义胆,起身相反,全为报答安国公的养育之恩。很愿意留份人情给他,笃定此人定会感恩图报的。
      瞅准了镇国王出征,躲起来苟延残喘的木易衡终于露面了。天媛没有迟疑,立刻命人相请。这才知道,原来不可一世的木易大将军是来求一条生路的。
      “如今战事紧急得很。我为殿下担忧,再无心想其它。也请木易大将军先忍一忍。”
      “娘娘何忧?胜局已定!匈奴声称的几十万大军压境,早先被殿下杀了十万有余。在燕然山下又折将十万。如今所剩应不过十五万兵。镇国王殿下可是手握二十几万大军。况且匈奴连续失利,早无士气。镇国王这次出征一定势如破竹,马到成功!”
      “借将军吉言了。只是,天媛如今不过一介民女。可敢随便行事?还请将军等殿下凯旋再辞行而去才稳妥。”天媛心里慢慢想明白了。皇上不可杀,所以木易衡必死才能给许漠然一个交代。如今是万万不可放他走了。
      “本将并非空手而来。兄长临去留了一物于我。”木易衡笑了笑。把那份泛黄的手谕重新又展开了来。交到了天媛手上。杨天媛心里颤了颤。收起了这份利器。
      “如今陆将军把关。我请陆将军放了将军出关便是。”
      木易衡起身离去。再不多说一句。

      “龙棘。我要去趟燕然山。你快请陆将军来见我。”杨天媛脸色凝重。她选了一条最艰险的路。
      “娘娘。属下已经放了木易将军出关。”
      天媛不着急说出计划。先说了句无关的话。
      “陆将军可能不知。令夫人产子,我还去看望过。”
      “内人特地写了信来。说娘娘拖着病体前来探望,着实感动。”
      “将军知道便好。”天媛笑了笑,这才道出玄机:
      “将军速速往土著世豪处去一趟。告诉他们木易衡逃跑的消息。我令将军放走木易衡是为公,这回为私。望陆将军明白。”
      陆崢在许漠然帐下效力多年,岂能不知许将军心念为何?也很清楚,土著世豪和木易衡是宿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既能报仇又能领赏的机会。双手抱拳,赶紧行令去了。
      天媛匆匆几笔,写了封信给承羽翎,放妥在妆盒内。急急的唤上龙棘赶路去了。

      皇上嘲讽的看着眼前的杨天媛。有点不愿意相信,竟然被承羽翎一次一次的骗着。
      “你来找寡人是何意?”
      “皇上务必赶快上京。宣旨昭告天下让承羽翎摄政。”
      皇上听了想笑。随意的问了句:“为何?”
      “只有皇上回到京城,给了镇国王领兵抗敌的名号。天下才不会大乱!不然,京城人定以为威州军是来谋反的。雍州也便有了起兵进京的理由!皇上莫犹豫,还请尽快启程!”
      “没想到区区一个舞姬竟指使起寡人来了。好大的胆子!”
      “若皇上有顾虑,天媛一路相护便是。”
      “就让寡人死在这雪山下吧。承羽翎进了京城还会怕雍州十几万兵士?”
      “天子当以闵民!何以睹苍生涂炭而无为?”
      “不用你来对寡人说教!”皇上大怒!挥手就掀翻了身前的茶几。
      天媛知道只剩下这最后一招。咬咬牙,拿出了那张本该销毁的手谕。那上面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的摧毁着皇上没剩多少的威严。他终于木木然的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
      “还望承羽翎给晖亲王一个体面。”
      “此事,天媛先答应下了。”杨天媛眼里闪了闪。体面,这个词她最有体会。

      皇舆隆隆而来。沿途的百姓争相拜服。天媛在车窗里看着,祈愿着中土永安宁。
      皇上至京,发诏:镇国王智慧英勇,多德。能替朕分忧。特令监国。此诏一发,天下终得太平。年末,镇国王大胜而归。皇上命其祭天。不至新春,历新帝薨。幼帝孟晖登基,称顺康帝。后又几年,顺康帝逊位于镇国王,开元和盛世。

      “天媛。大战而归,看不到你。我快要疯了。以后万万再不可行如此危险事!”
      “我不是写了封信给你?”
      承羽翎摇摇头。把天媛紧紧圈在怀里。
      “天媛。知道吗?若不是有你一直等着我,爱着我。可能我会走一条连我自己都会鄙视的不归路。所以,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如今。我又能去哪里呢?”
      她捧起他的脸,贪恋着他唇上的温度。想起那次初见。他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而他的眼睛却诉说着不尽的悲伤。祈求着可怜。他的笑灿烂了谁的一生?如此温暖,是保留了对这世界最后的善意。爱怎可分谁成全了谁呢?爱是相互成全。

      “天媛。你不要急着走。再陪我坐一会儿吧。”他拥住她。就像这一生从没放手过一样。
      “我担心,他们俩个,一个拥兵自重,一个掌控朝廷百官。若斗起来,可是要搅得天翻地覆。”
      “人生来有天命,不可违,只可为。愿他们能多行义事。”承羽翎笑着,去抚她屡屡青丝。她还是那样一双爱着他的眼睛。璀璨得让人不知要如何珍惜。
      “天媛。你看你还是从前的样子。我却都满头白发了。”
      他眼角一行泪流下,像极了天边划过的一颗流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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