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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原点 ...

  •   承羽翎恨透了跪在眼前的这个黑面汉子。一剑穿心。看见那人直直倒在地上,才抽回了宝剑。就算宝剑染血,也遮不住承羽翎眼里发着的饿狼般的光,是对复仇分外的饥渴。
      自从承羽翎知道皇上最信任的木年来了威州,就开始怀疑此人真正的目的。听说难民强抢钱财,便确定这事一定和木年有关。这些难民来威京从来都很顺良,怎就突然变得虐厉起来?怕不是皇上安插了探子混在难民中间故意挑起事端。派了人调查,却都有去无回,暴毙于市。心里早就恨得生疼,只是为了避免误杀无辜才一直隐忍着。这次得知杨天媛被围在了倞鑫寺,便下了狠心非要除了这些人不可。本想着瓮中捉鳖,可也终是找不到些许线索。正苦恼着却意外的得到了份惊喜。受了杨天媛铜钱的小哥,故意撞翻了一个黑脸汉子的粥碗。这个黑脸汉子还没动手身旁的几个高壮男子,围住小哥就是一通毒打。其他人竟是谁也不敢上来拦一拦。承羽翎马上便明白了小哥的用意。示意田广抓人。果不其然,从这个黑脸汉子身上搜到了木年给的一纸凭证。保证凭此字据可领京郊百亩良田。
      若老天有眼,可还天下黑白?承羽翎叹口气。收起狰狞的面孔。高喝一声,驾马再上征程。

      一颗颗的星星高高挂在天上,像是嘲笑着谁,又像鼓励着谁,不停的眨着眼睛。杨天媛靠在窗棱上看天上几片乌云遮了月亮温柔的光。夜已经很深了,他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因了什么样的事绊住了,还是又去行着万分危险的计划。突然才意识到,原来,他根本没有赋予她问一问的权利。所以才觉得自己好笑的很。以为替他做了许多事,以为他会为此而高兴。换来的却总是这样不解的冷待。也许自己该认清楚的,对于王者来言,情是生命中最次要的存在。不知不觉的,有几颗泪珠扑簌簌的滑下来。委屈又如何呢?他根本不会在意啊。
      听见几声很清亮的鸳声,看看天边,却也不见有鸳鸟飞过。正思索着,廊道里响起脚步声,他回来了。杨天媛抹掉泪,几步开了门出去。看见他寝室的门开着,赶紧走过去唤了声:“殿下。”她始终是中了他的毒。
      他正换着一件袍子,仔细看看,袍子上竟有点滴的血。
      “殿下,可是受伤了?”她眼里几乎也要滴出血来。
      他不说话,只自顾换好了衣裳。坐下来倒了杯茶。杨天媛也跟着坐下来,仔细观察想要看看他可是安好。承羽翎心里很多的火气,不知要从何说起。喝了几杯茶,才开口道:
      “杨天媛,你私幕钱财也便罢了,怎敢插手难民的事?你可知,难民安置的稍有不慎,整个局面就会天翻地覆。若有难民跑回去,说一句被威州驱赶,营州百姓会如何想?他们定要把我威州军当成贪图军功的阴险小人。他们定以为威州军根本不是诚心为了救助百姓而战。到那时,不仅威州之外得不到声援,就连威州也会怨我鱼肉百姓。到那时,我威州可就彻彻底底的输了!永远再无翻身的余地!这些你都可曾想过?”承羽翎越说越气。气她一味只顾按性子行事,更气她从来不用镇国王后的身份想一想。
      “我只是想去看看情况。本以为能想出个好法子呢。”
      “所以你想到什么法子了?你只是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状况里。差点就成了他们手上的砝码。你以为的,和真实的,差着多少,你怀疑过吗?甚至你都不愿意先派人探查探查。杨天媛,你已经不是木易府上的舞姬了!做事之前为什么就不能多想想?”
      “我错了。以后一定更谨慎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让我看看你那里伤到了,好不好?”
      “杨天媛。你少拿木易府上学的那套媚术来糊弄我!你回去给我想清楚!若再有任何差池,本王定不留你!”
      他说得决绝,她听得心冷。只得默默出来。是真的无法反驳他。一直以来,犯错的,都是自己。梅氏姐妹也几次提醒过,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但这性子生来具有,如何改得了?难道只能装成个木偶?让笑就笑,让哭就哭的木偶?只是,乖乖做他操纵的木偶就没有错了吗?
      春天的夜里还是凉得很,杨天媛躺在床上,多加了一层被子还是冷的厉害。直到天明也没合上眼。怕他还生着气,她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心不错过关于他的任何声响,包括时而响起的历历鸳声。

      省亲的日子早就定下。他还是要和她一起回杨家认祖归宗。几天不见,天媛盼着他能坐进自己的马车里。但终是一厢情愿罢了。看见他骑在马上,面色并不温和,她突然很想逃。突然就杂乱起来,想不出任何要演这场戏的理由。心里是空落落的慌,丝丝的痛,萧萧的酸。

      杨言修早就等在府邸的大门口。知道镇国王最是厌恶招摇的作派,万分叮嘱管家,不可过于装饰。所以杨府上下还是一副清幽的模样。本来杨府也是威京数一数二的豪门阔院。无奈世事轮回,如今徒留一个宏大的外壳。住在里面的人只剩下杨言修这一脉了。杨言修看见镇国王的车队浩浩荡荡而来,眼角还是忍不住渗出点点湿润。赶紧跪地相迎:
      “老臣恭侯殿下,娘娘多时了。”
      “免礼免礼。只是玥元妃身体虚弱,怕是经不起那么多祭祖的规矩。尽快请娘娘去内宅休息为佳。”
      “娘娘脸色一直有些许苍白。老臣也担心的很。”杨言修手心一紧。亡妻一生都多病多灾的,怎么偏偏就仿了去?
      一切仪式都减免。只留了一个上香的流程,总要走个形式应应景。杨天媛看着一排排的杨家祖先牌位,有些迷茫。心里虽然清楚,这些都只是替一个等不回来的女儿还一份孝心。却挡不住心里泛上来的重重愧歉。嘴里不住的祷着,愿杨家子孙世代平安康乐。杨言修特意把亡妻的灵位摆在了前面,想让那个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还在自责的人安安心。他们走失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玥元妃上过香,就被请去了后堂。杨家的女眷都尽心陪侍着。天媛拿出准备的见面礼一一相赠。看着大家喜欢,才稳下心来喝口茶。就听见杨家继室夫人开口道:
      “娘娘这次只待一宿,太可惜了。不如多住几日再走。也好和家里人亲近亲近。”
      “本宫身上弱,需要医药调息。就不麻烦了。”
      “娘娘是哪里不好?我们也不是外人。说来也好给娘娘出个主意。”
      天媛心想,这要说出个什么病名来?
      “不过采薪之忧。不用太放心上的。”
      “娘娘也要尽快调理好身子。早日诞下世子,也算替我们杨家争了口气。”这句话,若是亲娘说出来,便没有什么不好。偏是继室,又是初见。这句话听在天媛耳朵里就分外的不是滋味。忍住道:
      “到底是娘家,总是比本宫想的长远些。”
      “不如让家里孩子跟了娘娘入宫。也好有个梯己人尽心侍候。”杨夫人瞥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梅氏美人。心想这俩个狐狸精应该不是好对付的。
      “本宫身边两位內使夫人都是极尽心的。也真的不敢使唤家里人啊。”天媛露出一个最纯良美好的笑颜。凭何人看了,都无法来反驳她。但梅清确实不是好对付的。听见这杨夫人竟然一点不客气。开门见山就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往宫里送,厌恶的很。
      “杨夫人。就算我们侍候不周也有殿下每天围在娘娘身边嘘寒问暖,自是委屈不了娘娘的。”
      “那自然好。奴家知道一个顶好的大夫,求子得子,求女得女。找个时间带去给娘娘瞧瞧如何?”
      “这个不用急。等娘娘身体恢复了,世子公主自然就都有了。”梅潚怕天媛听了害羞。赶紧也来圆场。
      “按说,娘娘跟在殿下身边也这么些月份了。奴家替娘娘着急啊。”杨夫人想的只有一件事,让杨家再获往日辉煌。
      “殿下和我们娘娘如胶似漆,恩爱的很。杨夫人放心便是。”梅清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迎上杨夫人很是企盼的眼神,杨天媛只能装出一副确实如此的羞涩状。只是,话说到这份上。镇国王殿下若仍旧顶着张冷若冰霜的脸,那岂不成了自吹自擂,让人笑话了去?

      等到华灯璀璨,梅氏姐妹奉命退了出去。只剩下杨天媛独自耐着心里的忐忑。坐了一会,还是决定主动去找他。还没起身,承羽翎已经推门进来了。
      杨天媛隐藏不了喜色,雀跃的唤了句:“殿下”
      “杨大人今天高兴,喝了不少酒。从没见过杨大人喝酒,还喝醉成这样。看来是真开心。”
      “殿下准备的礼物,杨夫人也很喜欢呢。”
      “你今天没给我惹祸吧?”承羽翎支手斜靠在茶桌上,显然也醉的不轻。
      “我今天乖的很。”天媛知道,只要这位殿下喝醉了酒便可爱很多。赶紧去给他倒了杯茶。承羽翎接过茶喝了,突然想起自己还生着杨天媛的气。猛地站起来,抬腿就往外走。杨天媛实在不愿只面对他的背景,情急之下伸手紧紧绕住他。
      “别走。求你了,别走。”这句话一说出口,积攒了这么些天的怨气都化成一行泪,顺着腮边默默的流。
      “杨天媛,原来你也会求人啊。你不是刚硬的很,理都不理本王吗?”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不是你生了气,让我走开的么!”她还能很清楚的记起他那天晚上紧簇的眉眼。只是把他锁在怀里,心里满满的委屈也风吹云散不剩半点了。他假意要挣脱,推了推,仍旧给她抱着。
      “那你说,你错没错?”
      “错了。”
      “错哪里了?”
      “生性太过莽撞。一定改过。”
      他低下头去看她带了些泪的清亮眸子。心里突然万分怜惜起来。伸手触碰着她仰望的脸,终于还是替她抹掉了未干的泪痕。叹口气,“性子这东西,岂是想改便改的?罢了。有本王护着你呢。”
      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着了火一般的唇。有些情绪,蠢蠢欲动。他回应着她,透露着暗自藏起来的相思。看她在轻柔绛纱帐里泛光的肌肤,闻见隐隐绰绰沁人的兰花味。他被狠狠的吸引着,贪婪的摄取着她最美的年华。

      承羽翎从没说过什么情话,从没向天媛诉说过任何爱意。但天媛从来没有在意过。也许这就叫做遇见了注定的人。不用说明便相互通透。田广和梅清却算不上这样的例子。说起这两人的相遇也是一段传奇。
      那时的田广还是人们眼里杀人越货的魔头,还贪恋着人间的靡靡声陆离色。只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感到腻歪非常,很想摆脱这种混蛋的过法。他有时会去京郊的病坊或是慈幼局捐些钱财。很是享受被人尊敬对待的感觉。梅清在慈幼局做着帮工。几次擦身而过便留了印象。很好奇,这个肤白貌美的女子该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尤其那双秋水剪瞳,总叫人想了又想,无法忘怀。
      后来,他拿了不少珍奇珠宝求欢,被梅清骂了个狼狈。她说早就看穿他是个好色的混蛋。说死也不会跟了他。她甚至提起剪刀剪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终于,他是再不敢去见她。但只要给善业埋下种子,总是会发芽的。虽然在梅清这里碰了壁,到底在镇国王这里迎来了的新生。终于他英勇向敌,用一身本事赢来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他迫切的想要给她看看新的自己。她却不见了。最终找到她是在王宰相府。才知道,她是太子太傅梅匸的女儿。梅匸与妻皆早亡,梅清和梅潚被本家们虐待,几次险些被打死。便带着妹妹逃了出来,进了这家慈幼局。正值王宰相家的小姐被选进宫,需要一个识文断字又机灵的侍女。左挑右选才从慈幼局选中了梅潚。没成想,王美人进宫不到一年便一命呜呼。梅潚被特别指派去了皇后宫中。不过两三年,皇后也去了。皇上命皇后宫中所有宫人殉葬。梅清拼死混进了皇宫想要换了妹妹出来。却早被王宰相调换。梅清赶到王宰相府上要人。双双被喂了药。命悬一线之时,终是被田广救了出来。当然凭田广一人之力是救不了梅清的。得到镇国王倾力而助,才得以保全了梅清。作为报答,田广起誓生死相随。梅清这才知道,这个粗莽人,当初却是真心。

      “你看。云彩都遮住月亮了,院子里却还是这样亮。”梅清靠在田广的肩头,仰头想要找到北极星。
      “那还不是因为你坐在院子里?”
      田广把梅清搂进怀里。让她的秀发抚着自己的脸庞,沉浸在这片刻的安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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