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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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在岳阳城外找到了一处破旧许久的农房，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拖家带口住了进来。这些人，一个重伤残疾，一个萎靡不振，剩下四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于是，堂堂鬼主只好整日忙碌于洗菜做饭，洗衣刷碗。
余影一连几日睡不踏实，一闭上眼，他总能想起蝎王没有血色的脸，静静地躺在荒郊野岭中。
他小时候，也常做噩梦，那时他刚住进毒蝎，谁都不认识，只认识那个抱他过来的小哥哥蝎儿。所以一做噩梦，他就扛着自己的铺盖卷，偷偷翻进蝎王的房间，悄悄蜷缩在他背后，拽着他的衣角睡觉。
只是现在，他的蝎儿哥哥再也不在了。
第二日清晨，周絮悠悠转醒，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说话，就看见隔壁软榻上的温客行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温客行将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了余影小半个脑袋，他缩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周絮温柔一笑，放低了声音问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自己从窗户翻进来的。”温客行悄声道：“阿絮，你先去梳洗，我再陪陪他。”
周絮点了点头，正打算出门，却又折了回来，“陪归陪，但还要记得起来做饭。”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周絮突然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作出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样。
温客行无奈道：“行了行了，我一会儿就去给少爷你做饭。”
周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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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高崇准备重回岳阳派了，他有些担心女儿高小怜，更担心自己不在位太久，赵敬会借机做乱。至于龙雀和张成岭，则暂时留在这个破房子里，在这儿可能比在岳阳派安全的多。他还去拜会了叶白衣，希望叶白衣可以以剑仙的身份和他一同前去，这样不仅可以稳定军心，还能让赵敬因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
叶白衣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临走时，他找到了余影。这小东西自从蝎王死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整日除了帮龙雀疗伤外，就坐在门口那棵树的枝叉上。
叶白衣落在了他身侧，戳了戳他的胳膊，道：“我要去岳阳派了。”
余影点点头，“你别说自己是剑仙本人，就说是剑仙的徒弟吧。”
“为什么？”
“为了一个武库，他们都能打成这样，要是知道你是剑仙，还能长生不老，不踏平了你的长明山。”
“我会怕他们？”
“你不怕，也会烦，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叶白衣点了点头，他知道余影仍在为蝎王之死感到难过痛苦，他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措辞，踌躇良久才道：“你……想学武功吗？”
“啊？”余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叶白衣这是在讨他开心，教武功大概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可以讨人开心的法子了。
余影噗嗤地笑出了声，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展露笑颜。
叶白衣干咳两声，道：“不想学算了。”他坐在余影身旁。
余影侧头看他道：“我其实已经不那么难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心口好像突然空了一大块似的，以前觉得很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你说我哥死前在想些什么？他会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
“怪我离开他，还给他下药，怪我想杀他义父，怪我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
叶白衣沉默许久，“这些话，等你百年后在黄泉路上瞅见他，自己去问吧。”
余影坐直，皱着眉头看向叶白衣，气道：“你这人说话真不中听，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些他不会这样想的之类的废话来安慰我吗？”
“我又不会安慰人。”叶白衣一摊手，“再说了，我都没见过你哥，又怎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话实在太糙。
叶白衣又道：“你难受就难受吧，这个时候不难受反而不正常，早晚有一天，你慢慢地就不难受了。”
“真的？”
叶白衣笑道：“你看我，不就是这样吗？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朋友，他死时，我真的很难过，甚至一度恨自己为什么不死不灭，我要是死在他前头了，少看他几眼，说不定还能舒坦些。可渐渐的，我很少想起他了，甚至偶尔想起，都快要忘记他的长相了，只记得他是个老好人，性格婆婆妈妈，说话唠唠叨叨……”
余影转向他，“我第一次听你说自己的事。”
“我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大部分日子都在那座光秃秃的雪山上度过，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没完没了的白雪，和两座普普通通的墓碑。”
“墓碑？”
“我立的，一个给长青，一个给他妻子。”
“长青？魔匠容长青？”
叶白衣叹了声，“他们夫妻恩爱，死后自当同穴，待山下的琐事处理完了，我还得把容炫那小崽子的骨灰带去，与他们合葬，总得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才行。”
余影突然问道：“那我以后死了，你会不会也记不起我的样子？”
叶白衣感到意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好奇。”
叶白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拍了拍余影的脑袋，这才离去。
余影就这么在树上又直直做到了晚上，直到张成岭来找他吃晚饭，他才跳了下来，进了小屋中。他耷拉着脑袋坐在桌前，只管张嘴，自会有温客行把饭菜喂到他嘴边。
周絮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扣了扣桌子，对着温客行道：“他是自己没手吗？”
温客行半撒娇着道：“阿絮，澄儿也是心里难受。”
周絮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慈母多败儿！我知道他难受，可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接着，周絮对余影道：“龙前辈的药材快用完了，你一会儿去城里买些回来。”
余影眼巴巴地看着温客行，“哥！”
温客行眼巴巴地看着周絮，“阿絮～”
周絮怒目而视，“老温！！”
温客行不战而败。
余影仍要挣扎，“阿絮哥哥，城里现在戒严的厉害，带个面罩都会被人盘问许久，我要是被人发现了……”
“我待会儿给你易个容，他们发现不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余影就算满心的不情愿，也只在吃过饭后，老老实实地坐在镜子前，任周絮在他脸上贴些物件。
一番收拾下来，余影看上去老了至少十岁，五官也和从前大不一样。
余影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阿絮哥哥，你这手真厉害。”
阿絮笑笑，低头收拾东西。
余影拉着他道：“你再给我脸上贴点东西呗，我想把我的颧骨垫高点。”
在做一旁的温客行插嘴道：“为什么要把颧骨垫高？”
“因为这样显得威严！”
周絮摇头笑道：“画猫画虎难画骨听过吗？我在你脸上贴的都是软东西，骨头这玩意儿是硬的。虽然看着没什么区别，可一摸就露馅，所以一个易容高手，是不会轻易去易容成和自己原本骨相差太多的人的。”
“软的？”余影一愣，继而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软的。”
周絮没发现余影的异常，塞给他一张药材清单后不客气地把他往外赶。
临走时，温客行鬼鬼祟祟地将余影拉到一边，塞给他些碎银子道：“药材还多着呢，一时半会儿用不完，你别急着回来，自己去城里转转，就当散心了。”
“可阿絮哥哥说……”
“你阿絮哥哥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这些银子还是他让我给你的呢。”温客行摸了摸余影的脸，道：“你啊，随便去玩，就当散心了，龙伯伯这里你不用管，有我守着呢。”
余影点了点头，刚好他脑子有点乱，正好找个地方理清思路。
他进了城，随便找了家人不多的客栈，要了个二楼靠窗户的雅间，点了一桌酒菜，一边吃一边想。
在火化蝎王时，余影不愿他脸上带着污迹，所以用清水洗干净了他的脸。他那时悲痛欲绝，手抖如筛糠，为了不伤到蝎王的尸体，他为蝎王擦脸时下手很轻，生怕碰坏了他。可刚刚周絮一提，余影却猛然察觉到，蝎王的颧骨部分确实有点柔软。
可余影又不敢确定，万一这只是他的错觉呢？
他已经失去蝎儿哥哥一次了，如果他信了，大张旗鼓地去找，最后发现不过一场空，他岂不是要再经受一次打击？
可若是真的呢？
余影现在一团乱麻，心烦意乱下，他一仰头，将酒瓶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小二！”余影站起身来，走出雅间喊道：“再拿一壶酒来！”
小二还没来，便有三个客人从楼上走下，为首的那个莫约三十岁左右，身长玉立，英气逼人，下个楼梯都与寻常武夫不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个个都是内功高强的高手。江湖上若是有这么出众的一号人物，他毒蝎怎么会不知道？
出于警惕，余影对那三人多了几分留意。
他们三人在余影隔壁的雅间落座，两个雅间虽然有竹帘隔着，但四通八达，也不怎么隔音。
只听见那三人之一的小跟班道：“少爷，那人亦正亦邪，信不过啊。”
另一个跟班道：“你懂什么？少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被称为少爷的人不苟言笑，手中却拿着个东西仔细摩挲端详，许久之后，那位少爷才低声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说到这儿，跟班的声音又轻了几分，余影只能听见些片断，“……南疆……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走失到中原的……似乎没什么身世……杀手……五湖盟……”
南疆？杀手？
余影握着酒杯的手指蓦然收紧。
那少爷又道：“你着人回去，把我的那个白玉雕扳指拿来。玄铁不配他，还是白玉合适些。”
玄铁？余影记得赵敬送给蝎王的那个戒指，就是一个玄铁蝎子模样的，蝎王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地摊货被他护的跟宝贝似的。
说起来，那日余影看到的蝎王时题，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笼罩着，根本看不见他手上有没有戴戒指，余影自己一时间竟也没想到这一茬。他懊恼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当时就知道伤心了，竟然连真身都不验就一把火烧了！
余影坐不住了，他走出隔间，装作不经意地往隔壁一瞥，见那少爷手中把玩的果然是蝎王那只随身佩戴的戒指。
霎时间，余影如遭雷劈。
这几个人一定和蝎王有关系！
也许是余影的表现过于明显，一跟班站起来，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道：“这位英雄，有何贵干？”
余影冷冷地盯着他，问道：“戒指不错，哪儿弄来的？”
跟班道：“大街上卖的。”
余影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跟班骂了句莫名其妙，便坐下不管。
待到夜深人静，余影才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栈中。他下午用二十两银子从小二那里套出了那三人的房间，之后便蹲在客栈旁的小巷子里直到深夜，他紧握着秋水剑，眼神比剑光还要冷。
他一路摸进了那三人的房中，缓步往床前走去。
哪怕是用刑，他都要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那只戒指的。
就在他要下手之时，突然一人大声笑道：“小贼！连你祖宗爷爷我都敢惦记，今儿我若是让你的手了，我尹十二三个字倒过来写！”
话音未落，一大刀夹着劲风朝着余影劈下，余影抽剑抵挡。床上那人此刻也翻身而起，并非那位少爷，而是另一个跟班。他突然出手，让余影措不及防，竟被他一把将自己的□□扯了下来。
那人吹了个口哨道：“小子长得还挺俏。”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余影要来，并提前设下了陷进。余影并不意外，他也没想着这次会轻松得手，在他进门前，就已经把最坏的打算都考虑在内了。
那位少爷悠闲地从里间走出，坐在太师椅上，笑道：“敢问这位英雄尊姓大名，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我为你手上的戒指而来。告诉我你从哪儿得来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呸！不自量力。十三，咱们两个一起把这小子拿下，洗干净泡酒喝。”
“好嘞！”
尹十二尹十三两人一人右手拿刀，一人左手拿刀，配合的极为默契，余影仿佛感觉自己在跟一个有四条胳膊的人在打架似的，只是任何招数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都是花拳绣腿。
很快，尹十二尹十三两人感到力不从心了。余影见状，一剑刺伤了尹十二的右手，又一脚将尹十三踢出了十步远，立刻闪身，往那养尊处优的少爷身边掠去。
那少爷眼见大难临头，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在余影的剑快要指向他的鼻尖时，他突然抬手，一只飞镖直冲着余影而来。
飞镖太快，余影来不及收剑又来不及避闪，眼瞅着自己脑袋上就要开瓢时，一把飞刀射出。
下一刻，飞镖被钉在了一侧的木桩上。
着一变故看的房内几人心惊肉跳，余影愣了几秒，缓缓转身，往射出飞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暗处走来，正是蝎王。他看上去瘦了不少，脸颊都凹陷下去了，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突然间，余影感到很委屈，他咬着牙憋了许久，带着鼻音道：“你骗我。”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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