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还记得我吗》enchantress是女巫

2、记忆的痕迹

　　电话在手里嗡嗡的震响，“喂……妈，嗯，快到了。”他喉头干涩，声带发紧，烟草的余味在口腔里弥漫。今天周末，是规定的家庭聚会日。
　　米励走进家门，米廪带着关悦跟爸妈围坐的沙发上看电视。和谐！自从14岁第一次走进这个家门，他就从心里叹喟，没有他存在的这个家真是太和谐了。虽然同样是骨肉血亲，但米励从来没真正融入过这个家。大家围着餐桌吃饭，一大桌子的菜，米励食不知味的咀嚼着，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妈妈的问话。他想到了白若薇，想奶奶，想吃完饭回屋躺着，身心俱疲……米廪说定了电影票，一吃完饭就带关悦走了。
　　米励留下跟老妈收拾碗筷，他总不如米廪那么理直气壮，吃完抹嘴就走他做不到，并不是多孝顺，可能是因为疏离吧，他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定义。边收拾老妈边唠叨，“让你考公务员，你复习的怎样了？”米励没说话。“不要妈妈说什么都不听，将来你会知道妈妈都是为你好。一个小文化公司的主管，现在可能工资还不错，早晚有一天会被淘汰的。”妈妈郑婕妤是医生，爸爸是央企的部门领导，哥哥米廪更不用说了，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在父母眼里米励是游荡在社会里的无业游民，哪怕比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收入高了一大截儿。
　　米励恹恹的说：妈，我觉得我对现在的状态还挺满意的，没打算换工作。郑婕妤一听这话声贝立马高了一个度，语气透着不可侵犯的严肃:”你看看你哥哥，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学习工作也从没让我们多操一点儿心，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哥哥学学!” “聊着聊着工作怎么就谈到恋爱结婚，”米励不耐烦道。“这不是给你类比嘛，大方向都是一样的。”“那您怎么不类比一下也把我哥扔奶奶家呢？”郑婕妤一下愣住。米励淡淡的说，“妈，小时候都没怎么管过我，现在也就不要要求那么多了吧。“米励声音里透着一丝冷冽，放下洗了一半的碗，细细的把手洗干净说：“我先回去了，您跟我爸注意身体。”这是自从大二之后唯一的一次顶撞，我也是你儿子呀，你难道看不出我心里的难过吗？还是你对我表达关心的方式与对米廪太不一样？ 米励压抑着胸腔翻涌的情绪，除了伤感还是伤感……他想奶奶了，在奶奶对他只有深深的爱，对他唯一的希望是平安快乐，他希望活在能养活自己的基础上活的随性一点儿。还想到白若薇，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白若薇，希望她能在没有自己的世界里幸福。
　　米励的出生是个意外，准备考中职的郑婕妤一度纠结是生下来还打掉，在自己事业的关键期意外怀孕很另她苦恼。在米开阳的坚持下还是生下了米励，那时候米廪刚刚上幼儿园。郑婕妤一狠心，休完产假就把刚刚断奶的米励送到了郊区奶奶家。据奶奶说不到一周岁的小米粒儿粉粉嫩嫩软乎乎的可爱极了，怎么看怎么惹人疼。那个时候郑婕妤还会每周都去看小儿子，米励渐渐大点了，米廪上小学后开始上各种补习班儿，夫妻俩来看米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谁都没料到，米励在奶奶家一直住到了十四岁。
　　十四岁后，奶奶走了……在他心里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才他的家，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他最亲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每次疯跑回家，奶奶总是把刚出锅的饭菜捏一块放他嘴里，有时候是糖醋排骨，有时候刚炸好的粘糕……他总是呲着满嘴的油，跟奶奶说考试考了100分、洋子家的大白鹅追着他跑到巷子口、放学的路上揪了一只知了……奶奶这个时候会扎煞着两只手，用胳膊把他搂在怀里笑得眼睛弯弯的说：“我家小米粒怎么这么棒呀！”
　　有时候跟刘洋一起捣蛋，偷摘了别人家的果子，欺负了村里的小朋友，奶奶也会嗔怪的拍着他后脑勺说：“米励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皮呢，去给我回屋好好呆着，再敢惹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但是奶奶从来不舍得真的收拾他。
　　说好了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接米励回家的郑婕妤，因为工作忙一拖再拖。直到有一天米励不愿意回去了，奶奶老了他想陪着奶奶，他不能想像他走了之后奶奶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父母带着哥哥回来看他，米廪穿的像个小王子，他跟着村里的孩子，挥舞着柳条一身泥一身汗的回到家里。他看到哥哥眼里的鄙视，妈妈眼里的嫌弃。小米粒儿的心被刺的生疼。
　　米励拿出手机，翻白若薇的微博无更新，留的私信未回。米励打开一个三人微信群，<出来嗨！！> 他急需发泄心中的郁结之气，还有……还有心里有根线扯的心脏疼，他好想奶奶，这个时候奶奶肯定会搂着他的脑袋亲着他的额头说心，我们小米粒儿最可人疼了……
　　那天米粒儿准备回去的时候，白若薇搂着米励的腰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肌肤的韧性，小心翼翼的说：米粒儿，你说我们会有结婚的一天吗？米励紧搂了她一下，没有说话。白若薇的心往下一沉：“米粒儿，如果我怀孕了……”“不会的。”米励语气很淡定，没有一丝波澜。白若薇的心彻底凉了，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大颗大颗不争气的掉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软软的像是乞求：今天不回去行吗？米励看着她忽闪的睫毛，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嗯，睡吧。”他不想看白若薇哭，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哄人，不能感同身受的情感会让他手足无措。自从认识白若薇以来，这还她第一次哭。米励不想结婚，不是不想跟白若薇结婚，是不会结婚，他觉得自己不够爱，承担不起爱一个人的责任。
　　自从确定关系之后，米励是第一次在白若薇的公寓过夜。他不想给她太多希望，无论多晚他都要回自己的房子。白若薇把似水的柔情全部倾注给了米励，米励却像一块儿无法融化的坚冰，看似温和有礼，实则疏离，谁会对女朋友一直如此呢温文尔雅？连吻都从不会主动。
　　白若薇的暗恋追随，确定关系，她一直一厢情愿的付出。虽然米励对她很温柔，就像她是个迷途的旅人，刚好在路口遇到了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但是她感受不到爱。她努力想要走进他心里，但是那颗心包裹着的如同坚固的防弹玻璃。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相处方式是否公平，是她自己愿意的，她想再努力一下……
　　大一那年坐公交车回学校，那个男生一米8几的身高，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如同住着闪耀的星星，瞬间抓住了白若薇的视线。那个男生揪住一个人的手腕，手里是她的钱包，男生眼神里带着桀骜的能喷出火来的气势，只有170左右的小偷吓得瑟缩成一团。从那一刻起，白若薇飞蛾扑火般的向米励靠近。米励虽然不爱她，但她相信日久生情，她以为总有一天米励会被他感动的，就是块儿石头也有捂热的一天吧。现在她懂了，感动不是爱，她觉得累了。
　　她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拨通了米励的电话号码，只是说做了他最爱吃的油焖大虾。她只是想再试一下，我的米粒儿，你会是我的吧？那一夜，白若薇唯一次在米励身边醒来。晨曦的微光洒在米励脸上，脸上细软的绒毛闪着柔和的光晕，浅栗色的短发散在枕头上。她第一听着米励均匀的呼吸声醒来，像梦一般不真实。同床共枕的米励都能如同传教士一般自持，白若薇彻底死心了。
　　米励被悉悉索索的起床声吵醒，对于一个有起床气的人来说，真的很烦躁。他眯着眼睛看到站在床头的人，压下心里的怒火，翻身把头侧向另一边。白若薇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强扭的瓜是不甜的，那些费尽心机的靠近，也只是在他身边多停留了一下而已。
　　她帮米励挤好牙膏，递过擦脸毛巾，做好早饭。饭桌上她失神的盯着米励清俊的脸，米励说：看我干嘛能饱吗？吃饭呀，傻丫头。“白若薇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眼里雾蒙蒙的，伸手捧住米励的脸，大拇指轻柔的在眼睑下划过。“能饱呀，因为你是我的小米粒儿呀。”泪眼含着笑，再也装不下去了，重重的把头低下，大颗的泪落在碗里，一口食物梗在喉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那一天之后，白若薇一直悬着的心彻底踏实了，这或者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去公司办理了离职。在这个城市找了其他的住处，为什么不回父母身边？难道你还在期待什么吗？一周的时间，白若薇彻底在米励的世界里消失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希望用一个孩子来留住米粒儿，但米粒儿从不给她这个机会。那是个她努力了两年都没真正得到过的人。
　　她需要远离米励，要不然她会忍不委屈，忍不住继续想去抓住他…… 哎，白若薇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想起了当年的刘畅，那种嫉妒的心理无以言表，毕竟他对她那么好过。她蜷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该做回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