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平》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4、榆林镇稍忆传闻 一涟居初遇古俪

　　榆林镇，百越四州的边陲小镇，镇子不大。

　　行马不过半柱香，谢宋二人已至中街，整个镇上也只有这条主街方才有了点市集和人气。两侧零零散散的摊位，将本就只有丈余宽的长街挤得十分逼仄。

　　左右未见可以投宿的客栈，二人只得沿街牵马慢行，小心地避让那些凌乱的摊位。

　　长街遛马，却无风景可看，一时无言，两人均又思索起当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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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阁，曾经的江湖第一大派，百年前一朝销声匿迹，再无人可寻，怎会突然出现在滇南？而青龙坛主和信物竟也是真的。这般看来，那江湖流言倒是有八分可信。

　　想那百年之前正值乱世，中原各州之间纷争不绝，饿殍遍野。

　　当是时暗阁阁主陈天方武功盖世，又有济世之德，吸引了很多武林中人前去投奔。

　　他将那些江湖豪杰、能人异士整合成一支举世无双的强军，黑水军。

　　黑水军人人身负武功内力，几乎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短短三年，连下三十二城，一统中原，建立了大湙。

　　然而，最终登基为君的却并非暗阁阁主陈天方。当年，是黑水军副将季乾宇一马当先打进了太康城，成为了大湙开国君主。

　　而黑水军本是江湖中人聚义而来，不喜束缚，不慕功名。见天下已平，大多自请解甲归田，或重归江湖了。陈天方也自此隐匿江湖，再无人见过他，暗阁之名逐渐被江湖淡忘。

　　湙书有云，陈天方自喜逍遥，无意于坐朝问道，曾于太康城外大营内与太祖密谈，后自愿禅位于太祖。

　　到此为止，均是有史可依，无论真假，已成事实。

　　却另有传言说，陈天方虽是自愿禅位，却对季乾宇是否真有济世之才德并不放心，先前便从黑水军中提了三千精兵出来，编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坛，并将他们几人一组分派至大江南北。更有令命坛众各自营生，世代习武，永不入朝为官。

　　同时，任命四名亲信为四坛坛主，却不予他们管辖坛众的权责，只是将四块上古圣物分交给他们。言明若有朝一日，为君者不守纲常，为祸天下，四坛坛主可携信物一同打开封印，取出黑水令，号令四坛坛众，重建黑水军，取而代之。

　　只是黑水令到底是何物，封印于何地，却并无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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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哟！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少女清脆的叫喊把宋子禾的思绪毫不客气的斩断。

　　眼见自己一脚踏在一块绣工颇精的地毯上，留下一块不小灰印儿，宋子禾当真尴尬，忙道：“弄污了姑娘的毯子，实在抱歉，姑娘开个价格，我买下便是了。”

　　宋子禾那边厢停步与姑娘赔礼，谢舒云走在前面却并未注意，继续在脑中梳理着眼下的局势。

　　湙皇昏懦，中原乱成一片。关中渭阳派，江城汉川派，江南日月楼三足鼎立，明面上与属地藩王分庭抗礼，背地里却已经勾结在一起。皇都太康被这一圈饿狼环伺，孤掌难鸣。若非三派势力相当，互为制衡，只怕太康早已陷落。

　　这种时候青龙坛主费尽了力气从胶东跑到滇南，还搞得人尽皆知，莫非真是为了联络其他三坛坛主，起兵讨伐？果真如此的话，封印之地岂非极有可能就在滇南！

　　谢舒云被自己的想法一惊，也停了下来。欲将方才的推测说与宋子禾听，环顾一周却发现宋子禾已落了自己百步有余，竟是停在一姑娘摊前正掏荷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上一刻嚷嚷着要饿死了，下一刻却在这没甚意思的破落街市上磨磨蹭蹭，什么意思啊？！

　　这边谢舒云一把拽过缰绳，大步流星地调头就要找宋子禾问罪，那边宋子禾却浑然不觉自己已惹到了这煞星。

　　因为，有更不寻常的事情。

　　习武之人本就比寻常人更加耳聪目明，方才与姑娘赔礼时他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口拐角露出半片衣角，上面还隐隐有几块干涸的血渍——那里躲着个人，还受了伤。

　　这榆林小镇竟也不太平。

　　此时借着掏荷包的机会，宋子禾悄悄转眼观察起四周的人群。

　　左侧卖香粉的铺子围了一圈浓妆艳抹的女子，却压不住一股清苦的味道；右侧卖刺绣锦缎的老妇一双手嫩如春笋，多半是易了容；对街是卖酒的老汉和一魁梧的中年屠户，两人不时眼神相交，再看屠户手中的大刀，刀柄上缠了几根被猪油蒙得黑黄黄的破布条子，刀背上锈迹斑斑，刀刃却发着寒光。

　　这地方杀机四伏，自己之前心思沉沉，竟一时不觉。

　　宋子禾自嘲似地低头一笑，近日劳顿，无论是江湖寻仇还是帮派火拼，此时只想远远躲开吃一桌好菜。递了锭银子给姑娘，刚拔脚欲走，却见谢舒云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这家伙又怎么了，这么迟钝真是白瞎了一身好功夫。

　　“某人不是要饿死了吗，却在这拉拉扯扯的！”

　　“还真是饿得要晕了呢，”说着顺势往谢舒云身上靠去，贴着耳朵密言道，“此处有异，先走。”

　　谢舒云也不是个傻的，听宋子禾一说，也觉得此地气场诡异，方回道：“那还不快走几步，找不到酒楼可就只能喝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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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街到头终于见到了一处酒楼，乌木牌匾上书一涟居三字，倒也算像样。二人将马托给门口小二，撩袍进得门去。

　　“上房两间。”

　　“好嘞！客官这边请。”

　　二人刚要上楼，却听得身后声音。

　　“一间客房。”女声压得很低，出声却很急切。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房已满了。楼上还有几间静室，姑娘可需打个尖，歇两脚？”小二声音洪亮，大厅有几人随意地瞟了两眼过去。

　　“不用了。”女子却仿佛很怕引人注目，甩下这句，便就离去。

　　“等等！姑娘留步，我愿意让一间客房给姑娘。”宋子禾赶上两步，出声将人截住。

　　这女子也不客气，回身拿过宋子禾亮在掌心的门牌，只冷冷地道了句“谢谢”，便上楼去了。

　　宋子禾也不计较，与谢舒云略一对视，亦抬步上楼。

　　这女子甫一进店，他便嗅出她身上隐隐地有些血腥气，虽受伤，步伐却稳沉有力，可见内功不俗。

　　又定睛一瞧，果见衣衫样式均与方才藏身于巷角那人似有相近。只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古怪女子已负了伤，定是后有追兵，方才又见中街前有伏兵。若就这么放她走了，只怕活不过一时三刻，这才让了间房供她落脚。

　　“宫主再坐一会儿，市集可都要没人了。”

　　“就这么急着奴役我？屁股还没坐热呢，先解释解释刚刚怎么回事。”谢舒云只觉得今日宋子禾也太奇怪了些，刚才磨磨蹭蹭，现在又猴急得很。

　　“也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吃饭时再跟你说。”

　　见谢舒云还端坐着，动都没动，宋子禾不由急道：“你再不动，我便回滇州找饭吃去了。”

　　这叫什么话？谢舒云无奈，只得起身出门，“真服了你这地主老财，这就去，饿不死您老人家！”

　　待谢舒云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宋子禾倒了杯铁观音捏在手上，轻轻摇晃，对着门外沉声道：“还不进来吗？姑娘站了多时也不嫌累，不请进来喝杯茶，倒显得宋某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