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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倒不是言夏不想置业,但是到十月中旬也没找到合意的。周朗笑话她矫情,和她说在星月园有处物业。星月园言夏知道,距离天历十五分钟路程,就奇怪:“你在我们公司附近买什么房子?”
      周朗只是笑。
      言夏觉察到不对:“什么时候买的?”
      周朗扛不过,招认道:“去年年底。”
      “具体一点!”
      “差不多也这时候吧。”那人略略别过脸,“你们公司地理位置不错,以后还有得涨。”

      言夏有点啼笑皆非。她不排斥同居,就是对于这段感情能持续多久并无把握。
      父母对周朗很满意——很难不满意。虽然大手笔送玫瑰多少让人觉得不靠谱,但是就这么巧,就刚刚好踩在青黄不接的点上。她父母还在为她搞丢了韩慎可惜,从天而降一个大好青年,简直急人之所急。
      她当初和韩慎是直奔婚姻。韩慎大她一轮,话问得很含蓄:“你看我这人怎么样?”
      韩慎条件不差——和周朗比不公平,多少人二十八岁能干到永嘉CEO?她不傻,周朗背景没那么简单——韩慎也算青年才俊,身家卖相都拿得出手,话不多,为人大方,永远一丝不苟,衬衫领带西服三件套,衬衫扣到最上一颗,从不与女同事说笑;拿流行标签往脸上打,就是禁欲精英。
      言夏有自知之明,她不如钟灵天分出众,也没有姐姐一腔孤勇。她安于做个普通人,找个看起来匹配的男人,像大多数的婚姻一样,也许平淡乏味,但是合适,而且稳定。天长日久,总能相依为命。
      韩慎知道她欠债,她囫囵解释“家里做生意失败”,他便应道:“和我在一起,家用总不用你操心。”
      他们公布消息,也听人私下里嚼舌根,说“言夏还那么年轻,保不定哪天就变了”——真是始料未及。言夏甚至不知道他会种满园子的路易十四,那种冠以太阳王之名的玫瑰,暴露了他的野心。
      言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眼里韩慎是个不错的婚姻对象;而对韩慎而言,她未尝不是经济适用。他未必就不曾热情似火,不能甜言蜜语,不想奋不顾身——总是她不配,她就配陪他庸常无趣地度过余生。但凡有渺茫的希望逃脱,哪怕如星星之火,他也会千山万水跋涉弃她而去。
      细想来未尝不可悲。这样精打细算、小心翼翼,仍捉襟见肘的人生。

      跟韩慎尚且如此,跟周朗就像开盲盒。言夏都觉得未必见得到他图穷匕见。
      得过且过,未尝不愉快。周朗这个人精于享乐,还振振有词:“艺术说到底是一种娱乐,几千年前在洞穴里留下涂鸦的原始人并不知道它对于历史的意义,也不在乎,他们只是在游戏。”
      好在时近秋拍,工作繁忙,削减了他不少胡说八道的机会。
      言夏也不清楚他在忙些什么,他们如今这个情况,只能约定互不过问,偶尔在社交场合不期而遇,能逮到机会就调笑几句,实在没有,换个眼神错身而过也是有的。言夏吐槽:“跟拍谍战似的……”
      周朗似笑非笑:“不满意就说出来。”
      言夏:“满意——怎么能不满意,几个人日常能这么惊险刺激,恨不得来个人给你捉奸成双。”
      周朗反手要拧她。
      言夏扭头跑开。她心里很明白症结所在,要在她去室利国之前跳槽永嘉,怎么都容易;如今她到这个位置,周朗那里也没地儿安置她。天历这种双首席,不说空前绝后,也绝对是大大破例了。

      她也不知道让公司知道她和周朗的关系会怎么处置——入职协议上似乎也没说不能。乐观一点想,法无禁止即可为;悲观的话,没准他们俩还好不到被发现的时候。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人类的敏锐度。江华和她说:“你退回司机的时候我就想,大概是你和小周又和好了。”
      江华如今很给她面子。因为拿下沉船这单,他得以跻身公司合伙人,他很知道投桃报李:“……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朗这样的攻势,别说小姑娘,就是他也未必顶得住。只是年轻人好起来地动山摇,分手也就是个一秒钟的事。周朗过往记录不佳。他和言夏不能说有多深交情,倚老卖老也算半个长辈。
      到底还是偏心,他和言夏说:“我这里给你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要给我交个底。”
      言夏说:“我不会损害公司利益,他也不会。”
      江华点点头,仍多说了半句:“你也别老跟他耗,他是个男人,他耗得起。你要是能碰到更好的……”
      他微微一笑,就此打住。

      言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年过三十,便人人往婚姻里推。东亚的人生自有标尺,叫“什么年龄做什么事”,生老病死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从前过得辛苦,到这里才喘口气,哪里舍得为难自己,也就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但是周朗显然没这么好糊弄——早上打领带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和她说:“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你升职加薪?”
      周朗翻了个白眼:“我拿分红。”
      “……谈了个大单?”
      “今年不可能有比沉船更大的单了。”
      “那是——”
      “别跟我装傻!”
      “好吧……我们认识一周年?”
      周朗脸都青了,回身扑倒她,咬牙切齿道:“我要礼物!”
      言夏亲他的眼睛:“要长寿面还是生日蛋糕?”
      “我不是小孩!”
      “哟,是个大人了——”言夏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词穷。她不能说她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周朗应付了一轮亲友,略略有些疲倦。
      礼物是收了不少,堆在那里金光闪闪如一座小山。
      有人神神秘秘说有惊喜,他也提不起劲。什么惊喜他猜得到。人生于世,无非声色犬马。人们对于一个没有明确固定伴侣的成年男性最大的善意莫过于送他一个——哪怕露水情缘,稍解寂寞也好。
      果然,到晚宴开始,便有盛装少女被推出来。樱吹雪红振袖,腰间流水纹束带,簪子垂苏,是金线红梅朵朵,素手盈雪,执一柄掐丝团扇,遮住半张脸,就只露出清水莹莹一双眼。
      周朗认得是年前夸过几句的小艺伎,多半是日本藏家馈赠。倒不好推,因含笑饮了半口酒下场。
      女子鞠躬,声线绵软:“多多指教。”
      手搭在他肩上,音乐响了起来。
      周边人亦纷纷下场起舞。舞池里灯色流转,衣裙翩翩,各式各样的香氛织就出纸醉金迷。不知道是谁写,拟把疏狂图一醉。
      “周君心不在焉呢。”小艺伎柔声问,“是夏子让周君不满意吗?”
      周朗如梦初醒:“你说什么?”
      “或者周君是在等人?”
      “不,前头那句——夏?”
      “夏子让周君不满意吗?”小艺伎善解人意地微笑。
      周朗轻轻舒出一口气:“没有。”
      “是周君等的人姓夏吗?”
      周朗没有回答,只轻轻巧巧带着她转了个圈。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敏锐,以至于立时就往门口看。进来的年轻女子,大袖摆印花长裙先声夺人,像是裁了整幅的油画,一眼过去,晴空万里,彩云追月,要仔细才能看清楚层峦叠嶂的颜色如何盛开。
      不觉笑意如涟漪。
      “周君……”小艺伎吃惊地看着他,就仿佛春色从眉眼里泼出来,溅了一身华彩。她转头,人人侧目,黑狐面具的女子像匕首直直插到眼前,向她伸手,客客气气地说:“请容许我横刀夺爱。”
      有人松开她的腰,她的手自他肩头滑落。
      音乐变了调——也许是有所察觉。
      “还以为你不来……”
      “总要过来宣示一下主权。”

      不少人窃窃私语,都好奇假面女郎什么来头;有人隐约知道周朗身边有人,只没见过,猜是哪家千金,或者当红明星,有不方便公开之处;也有人说急什么一会儿揭开面具不就真相大白。
      真到曲终人散,假面女郎拉着周朗一鞠躬,所有人还在目瞪口呆,人已经退了场。
      周朗都不知道该吐槽她穿4英寸高的跟跑这么快,还是该感慨:“你这何止横刀夺爱,都赶得上婚礼抢亲了!”
      言夏拉他上车。
      1958年产的Dual-Ghia古董敞篷车,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驾驶位上笔直坐了个红制服白手套的司机。周朗啧啧称奇:“要零点的钟声响起,车子变成南瓜,轮子变成老鼠,王子变成你——”
      言夏:“等等,你想变什么?”
      “卖水晶鞋的灰姑娘。”
      言夏:“嗯嗯,很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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