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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病玫瑰(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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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手抓住他的四肢,手腕和脚踝都被带着寒气的的手紧紧扣住,任凭宁有时再怎么挣扎,也无法从这天罗地网中挣脱。
而捂住他口鼻的那只手因此更加张狂凶恶,死死按压他的面庞,让他深陷在枕头里,仿佛沉入一片凝固的海洋。
他只穿了一身丝质睡衣,左右小腿肚因恐惧而抽筋,膝盖泛红,因为求生欲而拼命挣扎,仓惶间掀起睡衣一角,露出莹白柔腻的半块皮肤。
他哭了。
泪水顺着被手指遮盖的双眼溢出,潮湿泪液逐渐覆盖脸颊,窒息感再次蔓延至大脑。
“唔唔、唔、求……不……呜呜!”
他带着哭腔,发出含混不清的乞求声音,混杂泪水,更添朦胧。
致命刺激带来的愉悦,在大脑皮层炸响。
那只手仍然在狠狠按着他的脸,他既没法呼吸,也无法求救,四肢被缚,固定在床上,如同等待被献祭的羔羊。
缺氧渐趋严重。
四肢开始发软,大脑在颅骨内嗡鸣,像是被放入无数块滚圆石块,在脑浆内持续搅动。
他连手心都在发烧。
柔弱无力的手指纤长细嫩,如同削好的冰淇淋,一点点融化在床头。
十指反复缺力展开,又一点点闭拢。
“……呜!”
那只按在他脸上的手似乎想置他于死地,见他反抗力度渐渐减弱,便再次加大力气,手掌紧贴他口鼻,反复三次重压他,尖锐指甲几乎划破他的皮肤。
宁有时终于不再挣扎了。
他的四肢开始变软,手腕与脚腕不再用力挪动,连呼吸都微弱下去。
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心跳声慢慢平息。
——就在那只手刚要放松的时候。
宁有时猛地一拎手腕,右手迅速摸到床头柜,准确无误地找到床头柜上摆放约书亚照片的位置,手背一挥,将相框撞倒在地!
相框撞向地板的声音无比响亮,玻璃在顷刻间碎裂跳落,发出清脆声响。
突兀巨响,于黑暗中旁逸斜出,像是一根银针,扎破气球。
这样的动静,足够在瞬间传遍古堡上下楼层。
那只手被这声巨响震慑,迟疑了片刻,就要立刻收回之时,宁有时迅速翻身,在那只手从他面前消失之前,拉开台灯!
昏黄灯光刹那间盈满室内。
宁有时睁着眼睛,看向床幔正上方,但那只手消失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残影,只有尚未消散的一行数字,仍然虚虚留在空中。
“0.00cm/0.00in”。
哦豁。
长度测量仪仅限于对有实体的存在进行测量,现在能够出现数据,就说明……
这幢城堡里,真的有鬼。
宁有时的手和脚,现在才开始失温发凉。
现在,他在明处,这个东西在暗处。他既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唯一明确的就是——
这个东西,对他有着极深的恶意。
每一次出现,都想置他于死地。
虽然他迷恋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刺激。
但他可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他只是为了那一个剧本承诺的十万信用点,才冒险签下的合同。
从一开始,游戏公司给他开的价格就高得不正常。
他早就猜到,这个所谓的新工作,没有游戏公司那边信誓旦旦保证的那么容易。
但高额的十万信用点,就如同悬在他面前的鲜肉鱼饵,即使他把那银光闪闪的鱼钩看得一清二楚,也甘愿一口吞下。
系统害怕得直打哆嗦,颤声道:“怎、怎么回事,我们剧本里没写!哪来的鬼……”
“我们的剧本里没写,”宁有时顿了顿,“那说明,可能写在了玩家的任务里。”
游戏商不会为无法被玩家发掘的剧情而设置多余角色,既然这个东西在这个副本中出现,那它必然就是这个副本中的一环。
如果他作为NPC,拿到的剧本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那么与他相对的玩家的任务,则更可能会涉及到这个“东西”。
这游戏本就为玩家服务,NPC,则处在供应链的最底层。
没有意识的AI可以随便被玩家屠戮、追杀、摧残,而他们这些真人NPC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给玩家的游戏体验增加惊险性。
宁有时从床上坐起,拖着两条长而粗的铁链,缓缓走向窗边。
老旧城堡隔音欠佳,他站在窗边,已经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匆忙脚步声。
窗外寒风呼啸,雪刃片片如刀。
宁有时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统崽,我再确认一下,”他道,“我在游戏里死亡,现实中也会死去,对吗?”
“……”系统突然哑声。
“对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宁有时执着再问。
“你、你怎么知道的……”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心虚。
宁有时突然绽开一个笑容。
“因为十万信用点,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脚步声已经近在门外。
他在房门打开的刹那转过身,看见的是威廉·品钦惊惶失色的面容。
——他用手肘打碎窗玻璃,在威廉的眼前,向后一仰,跳出窗外。
犹如受伤的一只惊鸟,在雪花裹挟中向地面坠落。
世界在玻璃窗溅裂时,短暂安静了一秒。
随后狂风瞬间倾入室内!
漫卷的暴风雪犹如倒灌的洪水,眨眼间席卷整间卧室,雪刃纷然割开空气,在屋内四处冲荡。
而多亏了威廉·品钦给宁有时戴上的沉重锁铐,在他跳出窗台后,铁链的重量加上他本身的体重,让他能够顺利进行落体运动。
铁链在威廉反应过来前被重力极速拉直,他从窗台上坠落,长度足够让他抵达浴室的铁链刚好能让他往二楼阳台上掉,在呼啸的风声中,他睁着眼睛看见自己与阳台地面的瓷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落进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
在他的脑袋撞到瓷砖,开出白色脑花前,有人接住了他。
黑发蓝眼的高大男人,接住了在风雪中坠落的一朵病玫瑰。
那两条双臂肌肉鼓起,胸膛坚韧,宁有时被对方按住脑袋,身体陷入对方炽热表温,双足在半空中,被腕上铁镯扯得轻轻荡了荡。
像是自行跳出木偶箱的垂线木偶,扯不断最后两根控制他的引线。
无所依傍,甚至绝望。
男人接住他之后,浓黑的长眉紧紧蹙起,他把宁有时整个团在怀中,视线顺着宁有时脚踝上的脚铐,看向从楼上窗口延伸出的铁链。
宁有时看向这个玩家,努力伸出双臂,扯住对方背心领口。
“救救我。”
他声音沙哑,双眼含泪,却似有星。
风雪中的玫瑰美少年定定看向他命中注定的拯救者。
“……救我。”
用最后一点生命,向他求救。
男人的呼吸猛然粗重。
他用另一只手扯住宁有时脚上铁链,蓝眼睛深深看向宁有时泛出粉红的下眼睑。
“活下去。”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