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童身胎（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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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有时心里一紧。
他担心达尔文会伤到……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玩家线索收集度已达30%，NPC任务即将失败，请NPC及时阻止玩家进一步查探线索】
【警告，警告，玩家线索收集度总指数已达75%，若玩家线索收集度总指数超过95%警戒线，则NPC任务自动失败，请NPC迅速采取行动，及时阻止玩家进一步查探线索】
【警告，剧本第二夜已结束，本次时震将在十秒后开启，倒计时即将开始】
宁有时垂落在身旁的手指极快地弯了弯。
玩家“线索收集度总指数”和“线索收集度”原来还是分开计算的。那么在刚才，提高线索收集度的是达尔文，所以另一个已经达到45%的一直都是凯撒。
凯撒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达尔文的线索收集度很快就能超过他。
——玩家之间，会被系统通知到彼此的线索收集度进展吗？
他勾起嘴角。
应该会知道，毕竟这是一个竞速本——系统必然会实时播放对手的线索收集度，以刺激玩家加快探查进度。
那么等凯撒看见了达尔文的进度，他一定没法再像现在这样沉心静气。
只有让对方先乱阵脚，他才有赢的机会。
他没有这些玩家的武力值和各种技能，和玩家相比，他孱弱无力、举步维艰，还被剧本设定与游戏方故意针对，除了那些少得可怜的道具和积分外，一无所有。
死亡的威胁随时悬挂在他的头顶，一杯鲜血琼浆，顷刻就可从他头上倒下。
他若想要赢得漂亮，就只能步步为营，和他们打一场完美心理拉锯战。
这其中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必不可少。
——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达尔文那么大的甜头？
——被他所引诱的、无畏的骑士，在从圣殿弥撒祭坛上救下他的那一刻，便已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随着系统倒计时的结束，剧本的第二次时震开启。
时震带来的是剧本中时间的加快流失，整个剧本都像被人按下倍速加快播放键，月亮和太阳在天空中轮流交替，时间雾流被弹射发送，一路横冲乱撞，直至抵达剧情的下一个节点。
……第三夜到来了。
暴雨停息，脚下的泥土再次干燥，仿佛已经历一整个白天的太阳暴晒。
宁有时抬头看了眼天色，装作担忧无比的模样，在外面喊了几声达尔文，见达尔文仍不出来，便从低矮的栅栏里翻了进去，弯着腰也走入矮门中。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恶臭，浪头般打在他身上。
他忙憋住呼吸，再往里面小心翼翼地看去。
局促低矮的墓穴空间，仅容成年人弓身容身，墙壁上都涂抹着拌匀的新鲜石灰，一股浓烈的石灰味和尸臭味充斥着整个室内。
地上铺着一卷藤席，藤席卷得很严实，里面裹着一句露出青白色腐烂双脚与头顶棕发的尸体。
里面灯光昏暗，只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达尔文正用双手紧拷着一个女孩的手腕，不停地轻声安抚着她：“我没有恶意……别害怕、别怕——”
但女孩在见到进来的宁有时后，却再度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样，面色惨白地看着宁有时，紧接着在喉中发出一声呜咽，眼泪唰唰地流淌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不……为什么……”
宁有时为难地看着她，眼睛泪光闪烁，扶着墙壁，像是脱力般一下坐倒在了地上。
“罗斯玛丽，”他开口问，“你还要把里奥，藏在这里多久？”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你要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吗？？”
女孩因为哭泣而大口喘息，眼泪几乎洗遍整张脸，鼻尖和面庞都因为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
她看向宁有时：“为什么我不能？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没有人救他？？我那天本来、本来还想找你救他……！”
宁有时沉默不语，转过头，在达尔文的注视下，抱住双膝，用手背倔强擦拭眼泪。
——原来艾德里安，和这个女孩，早已相识。
她的名字叫做罗斯玛丽，是里奥的恋人。
她就住在教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因为经常进出克莱芒，帮她的主人向克莱芒运送小麦等日常必需品，而与里奥相识。
天真的少年少女很快坠入爱河。
他们隐秘相恋，常常在夜声人静时的克莱芒中相会，里奥还会把自己省下来的圣饼分给罗斯玛丽，而罗斯玛丽也常会给里奥带一些她自己编织的麻鞋和缝制的衣物。
有一次，艾德里安曾经撞到里奥与罗斯玛丽的幽会。
两个人被吓坏了，里奥当即便苦苦哀求艾德里安不要将此事告发出去，而艾德里安本就心地善良，自然愿意帮他们保守秘密，所以一直对外守口如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里奥与罗斯玛丽的这段隐秘恋情。
里奥因此对艾德里安心怀感激，偶尔还会帮受到苛待的艾德里安，偷偷藏一些吃食。
有时也会在没人的地方，和艾德里安悄悄搭话。
只是他的所有话题，都仅仅围绕着罗斯玛丽转。
……他憋得太久了，在克莱芒，这个大胆的男孩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他那快要溢出来的满腔爱意，只有和艾德里安独处时，他才能痛快诉说他的爱情。
那张俊秀温文的少年面孔上，每每提起他心爱的女孩，都流淌着一种幸福到发光的神情。
他说他过几年成年后就可以离开唱诗班，到时候就能和罗斯玛丽一起去城里找份工作定居生活。
他还说他想攒钱给罗斯玛丽买一身新裙子，罗斯玛丽现在的裙子上全是布丁，她一直都想要一条淡紫色的新裙子。
他还和艾德里安说过很多他对于未来的畅想，却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某个天色昏冥的凌晨，被人匆匆丢进墓地。
那天晚上罗斯玛丽没有等到来赴约的里奥，只在墓地中，找到了里奥的尸体。
她伤心欲绝，把里奥藏在这里，又换上里奥的唱诗班长袍，偷偷潜入克莱芒显灵房，原本是想要向艾德里安求救。
她天真以为，传言中被光明神赐福的圣子，能够救下里奥。
却没想到她躲在床底，看到了那恐怖骇人的一幕——
从宁有时腹部爬出来的，是一个恐怖的幽魂。
艾德里安根本就不是被光明神降恩的圣子！
他怀着的是一个恶魔！他欺骗了所有人，或许还背叛了光明神。
艾德里安是在渎神！
罗斯玛丽因此慌张地夺门而出，逃往墓地，又在那里撞见了追过来的宁有时。
她当然以为宁有时要杀了她灭口，于是奋起反击，却又被突然出现的贝利尔灼伤了眼睛——
她惊惧万分，匆忙逃离，躲进这个她找到的可以让里奥和她一起容身的地方，却没想到，还是会被艾德里安找到她。
罗斯玛丽几乎崩溃了。
宁有时看了一眼达尔文，达尔文正向他投来惊讶目光，那张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
宁有时在心底微微一笑。
别急，小工具人，甜头还没给完呢。
因为罗斯玛丽暂时被达尔文控制，所以他可以和她保持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他不敢靠近她。
“一切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宁有时张口就来，开始编织他的谎言，“这都是他们的阴谋，罗斯玛丽，是多明戈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他双手抱腹，看向罗斯玛丽，神情带着痛苦与自嘲。
“如果那天被多明戈杀害的是我呢？”
他说话半真半假，留下了足够多的空白，让罗斯玛丽和达尔文两个人听在耳中，都各自把他的鬼话消化成了不同的含义。
于罗斯玛丽听来，他的意思是多明戈把他逼上了绝路，他是为了求生才被迫投奔魔鬼，背弃自己原本的信仰，一步步走到如今。
但听在达尔文耳中，就是他一直在被多明戈欺辱虐待，在他被光明神降恩的圣子表象下，藏着数不尽的暗伤与疮疤。
——甚至于他身上呈现的光明神的神迹，也很可能是多明戈为了得到教皇的宠信，而设计的阴谋。
两人一时间神情各异，都以为自己听懂了宁有时暗藏的隐衷。
罗斯玛丽咬住嘴唇，睫毛上仍然沾着一颗泪珠，嘴角往下压，是一张倔犟又强忍悲伤的单纯面孔。
宁有时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再度加大火力，抱着膝盖，故意露出自己遍布旧疤的小腿，苦笑道：“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们都要死了。”
“或许即使是死了，也比呆在这里好。”他轻声说。
那只苍白虚弱的手抱住放在膝盖上的双臂，他的脸庞在昏黄烛火下半明半暗：“哪怕是地狱……都要比这里好。”
这个常年被凌辱、虐待、折磨的少年，眼神空洞地看向墙壁。
他仿佛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疲倦到似乎再也提不起力气。
“多明戈不会放过我的。”
他喃喃着，眼中落出一颗星星泪珠。
滴碎在他的手背。
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从被收养进克莱芒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向毁灭的，痛苦无果的命运。
罗斯玛丽慢慢开始抽泣。
宁有时说得没错。克莱芒确实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里奥和他一样，也是在这里遭受不幸的一份子。
艾德里安只是比里奥稍微幸运了一点而已……
她怎么能、怎么能只是因为艾德里安想要活下去，而敌视他呢？
如果光明神真的眷顾着克莱芒，祂难道就真的一直看着多明戈在克莱芒作恶？
罗斯玛丽一时无比动摇。
“殿下，”达尔文蹙眉看向他，“我会带您离开这里。”
“你怎么能呢？不可能的……”
宁有时苦笑了一下。
他看向地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脖子一样，莫名打了个冷颤。
“多明戈那儿，还放着我的柩骨骸，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夺走我的灵魂。”
罗斯玛丽和达尔文瞬间齐齐变色！
柩骨骸，是在这个世界中最邪恶的秘术，传说只要割下被诅咒之人的一分血肉，放在锦盒状的柩骨骸中，就可以让被诅咒之人永远无法升上神国，灵魂将永世为人趋使。
“多明戈身为都主教，竟敢对您下如此邪恶渎神的秘术！”达尔文愤怒地说。
罗斯玛丽也惊恐道：“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那你怎么办？”
宁有时低下头，平静地说：“所以我离不开克莱芒，达尔文，你抓紧时间带着罗斯玛丽和里奥离开这里，我就不走了。”
他心中默数。
三，二……
“不行，必须先去摧毁那个邪恶的法器！”达尔文与罗斯玛丽齐声道。
一。
Bingo。
剧本的演员，果然在听从他的指挥前进。
宁有时邪恶微笑。
最强的操偶师，操纵的，可是人心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童身胎（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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