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恩赐》夺光

3、第三章

　　出于家中掌权者的亲自要求，这一次所有家庭成员都提前赶赴了现场，准备进行一次完整的家宴。

　　津岛家规矩很重，排位当然是提前定好过的。父亲津岛原右卫门一脸威严地坐在主位，最靠近的座位左侧坐着他的二哥津岛英治，右侧却空了下来，下首才坐着大哥津岛文治。修治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排位，脚步顿了顿，随即目不斜视地按着礼仪坐到英治的下首，只在途中用目光和再下方的津岛爱子打了个招呼。

　　年仅八岁的津岛爱子脸上还带着童稚的气息，但相应的礼仪却已经做得极为熟练。她和修治一样继承了父亲的黑发，眼眸却是遗传自母亲的深紫瞳，哪怕是尚未长开的五官也带着几分艳丽，绷着脸跪坐下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侧目。

　　津岛原右卫门两任妻子的样貌其实都不差，但他本人的相貌只能说是平平。而比起惠子更多继承自父亲的、只能说是端庄的样貌，爱子无疑才是继承了母亲美貌的那一个。

　　就算是联姻，也是相貌好的更吃香。虽然没有明说…但修治知道三位男性长辈其实都已经开始物色合适对象了。

　　在重男轻女的津岛家，女性的地位就是这么低，她们不需要进行学习，只需要按照传统嫁到别家，成为联姻关系网的一部分。哪怕是传出克母传言的津岛修治，实际上过得都比两个女孩子好得多。

　　所以…不论是修治，还是没有接触过这位客人的兄姐们，也都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个大男子主义者让出次席以待。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直到那位女性仿佛踏着非在凡世的冰雪一般，闯入这个世界。

　　消息没有那么灵通的修治不知道，但其他两位家主子嗣早就得知了父亲情人的消息，也知道这位深谷小姐其实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一直以面纱遮脸却传出倾国倾城的传言。

　　在今天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或许是什么自导自演的传闻，直到他们亲自与本人见面，才知道真的有人即使不曾真实露面，却也能看出那段绝世的风华。

　　冰肌雪骨，长发流银，其形飘渺，其态通灵。

　　面纱之下宛如雪女般的少女，其气质带着非人般的冰雪凛丽，直直地撞入在场之人的心中，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有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修治眨了眨眼睛，货真价实地愣住了。

　　那个谁…那是艾撒帝斯对吧？他应该没有看错吧？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啊！

　　修治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孩童尚且未进化出太多黑泥的纯稚内心开始翻江倒海。

　　他又不是那种会被眼睛误导的人，自然能通过对比看出那日名为“艾撒帝丝”的人与面前这位女性的相似，更何况修治还在冥冥之中就获得了某种感应。

　　只不过比起那日亲切温柔的气质，眼下这名女性完全没有掩饰那份宛如冰雪般的锋锐之感，浑身上下散发着非人般的魔魅气息。

　　潜入？刺探？总不能是看上自己这位父亲了吧？！

　　…可再怎么说他之前也应该是男性没错吧？这身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一身华服的貌美女性，修治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和记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家伙其实是个女孩子呢？还是说他有些什么不可说的特殊癖好？

　　作为一个在极端保守家族长大（虽然已经开始叛逆了）的孩子，修治表示他真没见过这种事情。

　　一般而言，男性和女性的外表差别是很大的，很少有男性能从头到尾完美扮演出女性的特征，女扮男装也是一样。但艾撒帝斯…修治仔细想了想，确定艾撒帝斯并没有在外表上做太多的修饰，他本人的身材比例就长这样，有一种非常模糊的中性美，看过去说是男性也行说是女性也可，真带着一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就连声线也…那天他的声线就没有一般男性那么低沉，只不过今天更加偏向柔婉一点罢了，基础的音色大体上只能说是比较清正悦耳，单听声音难以分辨。

　　在迅速开始的头脑风暴中，修治开始仔细回想。那天，他确定艾撒帝斯是男性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平坦的胸膛（现在这位女性是有弧度的，也是对比中唯一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地方），而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仿佛自然而然间，他就接受了“艾撒帝斯是男性”的设定。

　　也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他能够感知到某人的事实。

　　好像一团雪一样的感觉，静悄悄地出现在自己的感知中，不去刻意感受时却又悄无声息。

　　修治有些紧张、又有些跃跃欲试地咬了下嘴唇，好奇心蠢蠢欲动。

　　精神被篡改，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能力吗？那他也改动了津岛原右卫门的意志？

　　…异能力不应该这么恐怖吧，按之前来看绝对会有些限制。

　　又或者，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鉴于这是一场气氛相当严肃的家宴，修治一边用着稀少的情报天马行空地做出各种各样的推测，一边规规矩矩地坐直了，只是仍然忍不住偷偷用眼神瞄着这位神秘来客，混在如出一辙的人堆中并不显眼。

　　只是让修治失望的是，直到津岛原右卫门殷勤地将深谷小姐迎至下首，这位担着祸水美人身份的女性也依然没有额外分给津岛修治一个眼神，让修治有那么一点捉摸不透的感觉。

　　如果不是从这位深谷小姐身上感受到了和那天一样的感觉，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当然修治的想法津岛原右卫门丝毫不知情，这位虽然保养良好、但因为沉迷酒色而微微有些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在用餐前拉着深谷小姐戴着白丝手套的手，似乎迫不及待地正式宣告这个喜讯：深谷浅见不日便将正式成为他的第三任妻子。

　　修治瞥见津岛文治和津岛英治的脸色都变了，但对着姿容绝世的深谷小姐，那些阴阳怪气的讽刺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几句话出口之后都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攻击力。

　　这两兄弟都已经到了知晓人事的时候了，面对看起来仿佛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父亲，他们在焦急的同时似乎也微妙地理解了父亲的所作所为。

　　津岛修治还是个孩子，两位可能触及到利益的男性继承人都不开口，宴会的氛围顺理成章地变得其乐融融。由津岛原右卫门牵头，所有人都对深谷小姐的加入表示了欢迎，津岛爱子窥探着父亲的脸色，甚至当场来了一段祝词来趁机讨好往日里对她视而不见的父亲，得到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夸奖。

　　由于摸不清艾撒帝斯究竟在搞什么鬼，修治依然保持着自己在家中阴沉寡言的形象，和大家一起敬了一杯茶之后就默默缩在座位上仔细观察。

　　举杯…敬酒…

　　修治默默地看着，在这冷眼旁观的行为中却真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事情。

　　一向不会关心情人的父亲，这一次似乎格外的‘体贴’，从头到尾都对着深谷小姐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动作之间没有半点逾矩。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修治思考了一会，越发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两人之间的相处。

　　这位深谷小姐的礼仪无可挑剔，但修治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大多是由津岛原右卫门发起。这本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动作与其说是对未来妻子的抬举与尊重（参考案例来自于津岛家以前的客人），倒不如说是…殷勤过了头？

　　虽然修治并不知道一般正常的男欢女爱之间是怎么发展的，但他觉得，自己的便宜父亲应该做不出这种行为。

　　要知道津岛英治的母亲、津岛原右卫门的上一个真爱时隔多年，也还在外面待着没进门呢。

　　修治想，这不对劲。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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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结束后。

　　津岛原右卫门拉开家主房间的拉门，做足礼节姿态地请深谷小姐坐下，然后挥退了所有下人。

　　“深谷小姐，按照您的安排，我已经联系上了我在大学时的朋友，几天后便能完成您吩咐的事情…”

　　没有其他人在场，津岛原右卫门的姿态变得越发毕恭毕敬起来，对于这位神秘来客所提出的谋略更加深信不疑。

　　一想到在同期学习时总是动不动对着自己摆脸色、自己还不得不连吹带捧的大族公子，现在见面时却要热情地看顾自己的态度，津岛原右卫门心中就好像三伏天吃了冰碗一样的爽快。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这么做。”

　　深谷浅见手中翻着文件，认真听完津岛原右卫门对目前局势的一些细节补充，好像提前打过腹稿一般地一连串道出详细的修改计划，其详细度甚至能够对每一个节点都充满针对性，让对面的男人只有不断点头的份。

　　“另外，关于您嫁入津岛家的流程，已经托人做了专业的规划，请问您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津岛原右卫门匆匆做好标记，窥了一眼深谷小姐平静无波的面孔，在心中揣摩了一会深谷小姐的心情，递出那份被他斟酌了许久的婚礼策划书。

　　深谷小姐美丽却冷酷，其玲珑巧思远超津岛原右卫门的想象与理解，原右卫门对待她从不像看见一位正常的女性，反而像侍奉下凡的天人，用毕恭毕敬的态度来接受她施舍的智慧。

　　因此，即使深谷浅见用隐藏身份的理由提出将自己假装嫁入津岛家，津岛原右卫门也只是如同往常一般毫无异色地将其当成一份必须完成的任务去做，而不敢去动哪怕一丝一毫的别念。

　　“保持略有隆重的态度，以示合理即可。”

　　深谷小姐这次只是很快地看了一遍流程，然后点点头，示意她认为没有什么错误可言，“在外人面前保持你的态度，婚礼尽快进行。”

　　深谷小姐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战战兢兢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津岛家主，“今晚我需要睡在你的房间。”

　　按照津岛原右卫门往日的作风，留深谷浅见过夜是必要流程。

　　早就想过这一遭的津岛原右卫门立刻开口：“请深谷小姐在陋舍将就一晚，我为您守夜即可。”

　　深谷浅见默认了他的说法，款款走入里间，津岛原右卫门这才把一口气彻底送下来，当真换了个姿势打算守夜。

　　深谷小姐才发布的调节命令他一时半会搞不懂，正好趁着今天晚上琢磨琢磨，不求全部看懂，能摸清个一二也是好的。

　　津岛原右卫门想到那些老朋友们不可置信的神色，内心冷笑一声。

　　即使知道深谷小姐根本就是借壳生蛋、别有目的又如何，津岛家并不特殊，与其让其他人得见深谷小姐的指导壮大势力、然后将津岛家打压到底，还不如让自家得到这份荣耀，起码津岛家的确能得利不是吗？

　　反正津岛家够不着让如同天人一般的深谷小姐在血脉上动心思，哪怕是做马前卒、探路兵，得到的地位也是实打实的，该怎么选他清楚的很。

　　只是，如果津岛家真有人能得到深谷小姐的青眼…

　　津岛家的现任家主在灯光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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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撒帝斯，一款雌雄莫辨系男主
由于一些奇怪的家族遗传，除了关键的性别特征，整个人完全处于中性态
对性别方面没有执着可言，换性别如同换衣服，但确实是男性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