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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事发 ...

  •   雨季还没结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落着,砸在青石地板上,滴答滴答。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银杏树的叶子如同一只只蝴蝶般缓缓落下,倒成了一道凋零的美景。
      李长吟站在窗边,她身着一袭古烟纹碧霞罗衣,望着窗外的景色静默不语,整个人美得如同一副画卷。
      顾云怀轻轻的走上前,默默的站在她身后,目光却是和她一样,看向了窗外的光景。
      “殿下。”容栀缓步走了进来轻唤一声。
      李长吟没有反应,顾云怀知道容栀是有事禀报,便转身同容栀微微点头见礼,打算回避。
      李长吟突然转身拉住了她,淡淡道:“留下来听听吧,和你有些关系。”
      顾云怀微愣,心里大抵明白是什么事了。便由李长吟拉着坐在了铺上绒毯的床椅上。
      容栀上前递上一封信笺,而后又退回去说道:“这是鹰犬最新呈上的情报,部署已有成效。姑苏的篓子已经捅大了,顾义谦挽回不了也瞒不住。不过他倒是向平王求过救,只是平王自顾不暇自然没功夫理他。”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益州那边,安阳王与永乐侯也出了些矛盾。永乐侯一心想搭上安阳王这根线,却不想顾义谦与平王暗中勾结之事早已被安阳王知晓。如此一来,安阳王自然心生怀疑,加之赈灾中的困境,一来二去倒也是水火不容了。”
      李长吟打开信笺浏览了一遍,而后放放在烛台上烧毁,漫不经心的道:“父皇最恨中饱私囊克扣百姓之举,大皇兄及其党羽当真是…胆大妄为。”
      容栀没有回话,只是观察着顾云怀的神色,见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李长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也就略微放心。
      “父皇老了,有些时候难免会受些蒙蔽,而本宫要做的,就是将事情的真相与证据完完整整的摆在他的面前。”
      “奴婢明白了。”
      “至于益州之事……”李长吟冷笑一声,“便让本宫看看三皇兄的能耐吧。”
      容栀明白她的意思,只恭敬的应下,而后抬眸观了一眼李长吟的神色,压低声音道,“殿下,匈奴的使者已经上路了。”
      李长吟抬眸扫了容栀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未作他言。
      容栀心知自家殿下这会应当是不大想听这些的,或者就是已经做好了部署,便也就麻利的退下了。
      容栀一走,李长吟便直接躺了下来,将头枕在顾云怀腿上,一副慵懒做派。
      顾云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分宠溺,语气关切的问道:“殿下可是头疼了?”
      “有你在旁候着,头疼倒也不常犯。”李长吟淡淡的回答道,而后又道,“你可知此事一旦上呈到朝廷,你父兄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么?”
      沉默了半晌,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顾云怀轻轻摇了摇头道:“辞忧不知。”
      “轻则贬为庶民流放荒原,重则处死。”李长吟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着,像是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的轻松。“至于会不会连坐,就看朝中言论与父皇的心情了。”
      “若父兄罪名属实,理当如此。”顾云怀的语气平静,却平添几分冷意。其实她觉得根本不够,如果一举处死,压根无法偿还她前世所受之苦的十分之一。她恨透了自己的家族,也恨透了那些所谓的亲人。
      “若你不忍心,如今反悔还来得及,本宫大可派人将上呈的文书拦下来。”李长吟松开她的手指,用手撑在身下,微微坐起身子淡笑着望着她。
      可顾云怀分明在她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冷意。她知道,若是她反悔,李长吟也会如同她说的一般派人拦下文书,保她父兄平安无事。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和李长吟也就到此为止了。
      顾云怀大着胆子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压了下去,靠在她怀里闷声道:“殿下是从哪里看出辞忧有不忍心的呢?”
      李长吟眼里划过一抹笑意,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抚摸着她未带头饰的柔顺黑发,试探道:“可若是你父兄就此被处死了,再连坐整个侯府,你在这世上可就举目无亲了。”
      “辞忧有殿下就够了。”哪怕只能短暂的拥有也就够了,顾云怀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她不会让自己死,也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但这都不妨碍她对李长吟产生依恋。
      “真乖。”李长吟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她的心情此刻愉悦极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毫无疑问,她早已将顾云怀刻上了自己所有物的印章。她想让顾云怀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也只能有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一日不厌倦,顾云怀的眼里就不能出现其他人。
      可她什么时候会厌倦呢?李长吟在心里问自己,最后也没有得出答案。只有些不确定的想着,大概要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吧。
      不过两日,从姑苏呈上的文书便到了京城,同时一份强有力的证据也通过崇德帝身边的暗卫传到了他手中。
      接到密探呈上的证据以及朝中呈上的文书,崇德帝顿时怒不可遏。与此同时,百官弹劾的奏折也适时的递了上来。
      这天早上,崇德帝在朝堂上发了很大的火,差点直接晕过去,最后只令人将顾义谦押送回京,命上官致彻查姑苏赈灾一案。
      李长吟早就得了消息,但她却装作不知道,直到崇德帝差点晕倒在朝堂上的消息在宫中散开来,她这才急急的去求见崇德帝。
      崇德帝的确气得不轻,大动肝火之后整个人脑袋便有些发昏,胸口也沉闷得厉害,只能躺在养心殿休息。谁也不见。
      但听闻李长吟来看望他时,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接见了。
      “父皇现下觉得如何?”李长吟候在床榻边,关心的问道。“儿臣听闻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差点晕过去,真是吓坏了儿臣。”
      “不过是发了通脾气罢了,到底是朕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崇德帝偏开脸咳了两声,淡淡的说道。
      李长吟端起一旁的参茶递给了崇德帝,道:“父皇正值壮年,不过是近日来太过忧心国事拖垮了身子。儿臣希望父皇万事以龙体为重。”
      崇德帝接过参茶喝了两口,又交由李长吟放了回去,闻言一笑道:“朕的皇儿都这般说了,朕自然会注意。”
      “父皇一向仁慈,倒不知是何事竟然惹得父皇大动肝火?”
      “说来说去,也就是赈灾的事。”崇德帝也不在意李长吟的提问,至少在他看来,这些都在合理范围内。“之前有不少大臣举荐顾义谦,极夸其年少聪慧,性子沉稳品行高尚,是堪当大任之人。”
      李长吟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也只是略微皱眉,却是沉默不语。
      崇德帝观她神色,见此便问道:“皇儿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只听李长吟回答道:“恕儿臣直言,儿臣不认为一个欺辱庶妹的竖子会是品德高尚之人。”
      崇德帝不语。
      “父皇恕罪,”李长吟轻轻地跪了下来,认真道,“儿臣早在这之前便认为顾义谦不足以堪当大任,却没能规劝父皇,儿臣……”
      “好了,”崇德帝出声打断她,叹息道,“这是朕做的决定,与你无关。何况朕也没有给你足够的立场来规劝朕,快起来吧,地上凉。”
      李长吟抿了抿唇,慢慢的站了起来,似乎因为这件事有些自责。“是儿臣有所顾虑…才让父皇动怒伤了身子。”
      “皇儿莫要自责,”崇德帝语气温和地道,“朕动怒也只是因为那胆大妄为的顾义谦,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皇儿此番,朕很是欣慰。”
      李长吟叹了口气,无奈道:“父皇惯会哄儿臣。”
      崇德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蓦地一软。这是他和阿清的女儿,明理懂事又孝顺,如果除却那几分暴戾性情,他又何必顾虑放权于她?
      羽林卫统领已经换了他的心腹,秦锡也被调到了天牢出任长吏,这段日子以来在朝堂上他也刻意冷落了上官致,还拔除了几个暗桩。他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想来李长吟也不会不明白他的敲打之意,能够学会改改自己偶尔暴戾的性情。
      做皇帝需要冷漠无情,但决不能戾气过重。大晋也绝不可以出一个暴君。若是到最后李长吟仍旧改不了,那皇位便要考虑传给他的儿子了。
      崇德帝闭了闭眼,想起暗卫呈上来的那份密报便觉得痛心。究竟是他过于宠爱李长吟了,这才养成了她暴虐的性子。
      又陪了崇德帝一会儿,大抵也知道了他对此事的态度,李长吟认真叮嘱道:“儿臣希望父皇莫要再如此动怒了,切忌伤了身子。”
      “朕知晓了。”
      “那父皇好生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崇德帝颔首应允。
      李长吟随即退了出去,走出殿门后,她回头望了一眼大殿门口上的气势恢宏的牌匾,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容栀跟在她身边,见她神情便觉得心里发寒,想来这次顾府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善终了。
      不足半月,上官致便将姑苏一案查了个通透,各路文书证据一起呈交给了崇德帝。
      最可笑的事,永乐侯在听闻此事以后便上奏一封,言辞恳切咬定了自己儿子是受人蒙蔽,希望圣上明察。却不想他这封奏折刚递上去,各种确凿的证据也都同时交到了崇德帝手中。
      于是他又上奏请求崇德帝看在先辈功劳之上从轻发落。结果弹劾他的奏折也在第二日送了上去。
      安阳王李桀亲自上奏一封,奏折中极言永乐侯的恶劣行径,弹劾他欺上瞒下,私吞赈灾银财,将灾中百姓逼至死路。
      像是带着怒气一般,李桀在后来几日将自己搜罗到的证据一齐呈了上去,并恳求崇德帝严惩不贷。
      崇德帝看着自己儿子呈上的文书,这次气得彻底在朝堂上晕了过去,顿时吓坏了众人。
      而后李长吟便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崇德帝。崇德帝身心俱疲,干脆招来宰相上官致和几位心腹大臣,直言将此事交给了李长吟去办,让几人从旁辅佐。
      崇德帝这道旨意一宣布,以王忠良为首的一众大臣便出言反对,奈何几位心腹大臣对崇德帝的决定十分支持,双方一番唇枪舌战后,王忠良一众人妥协了。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过分辩驳惹得崇德帝不高兴,那才是失了大头。何况如今顾府东窗事发,平王李佑希还在云州赈灾,正值风口浪尖,不能出任何差错。
      几位皇子之中,李成沅对此毫无疑义,只是温和的表示听从调遣。李厦虽然心有不忿,但是念及自己哥哥李桀还在益州赈灾,这件事交给李长吟处理总比交给李成沅要好上那么一些,便也没有过激反应。
      不管外界做什么感想,此刻的栖梧殿如同往常一样安静。
      “殿下这步棋走得妙啊。”秦妍熙与李长吟相对而坐,中间摆着棋盘,看着对面黑子落下,忍不住赞叹道。
      李长吟不置可否,懒散的靠在顾云怀怀里。
      顾云怀心想可不就是走得妙么。此举耗费了这么长时间,饶了一大圈,最后是一举三得。
      一来打消崇德帝顾虑,二来惩治顾府,三来顺理成章的笼络人心。
      李成沅表里不一,人前温和有礼,且不论人后如何,既然带着面具便不会轻易撕破。所以他没办法对崇德帝放权给李长吟的事情过分反对,只能耍着小手段借刀杀人。可这刀并不锋利,而李长吟手里也有盾牌。
      李佑希与李桀又不在京城,李厦一心辅佐哥哥且心智尚且不成熟,根本争不过李长吟。
      再往下又是个不问朝政的李成昃和敬仰李长吟的李成阔,无论哪个都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这一步棋,看似是为她顾云怀报仇,实则考虑颇多。李长吟此人,实在有些深沉得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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