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调查员》纪蝶

1、噩梦

　　三月。

　　天气开始渐渐转暖，路边光秃秃的树身上不知从何时起又冒出了些许新芽，一阵带着凉意的微风从树枝上轻抚而过，吹得新长出来的树叶们“沙沙”作响。

　　这本该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早晨。

　　可唐迟雨却在这个普通的早晨倒霉到了极点，先是早上闹钟坏掉，导致他差点上班迟到，随后在他急匆匆奔向地铁的途中，途经一座民宅，民宅二楼摆着几盆花，唐迟雨从楼下经过的时候，一阵妖风吹过，摆在二楼的花盆顺势晃了晃，极其热情地就想帮唐迟雨开瓢，好在唐迟雨身手敏捷，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差点被花盆砸中，唐迟雨却连惊魂未定的心情都没有，抹了把脸，唐迟雨继续往地铁的方向跑，可谁知，就在只差几步就能登上地铁的时候，唐迟雨脚下不幸踩中一块不知道是哪位没素质人士所扔的香蕉皮。

　　只听“噗通”一声，唐迟雨顺势摔倒了，脑袋摔晕晕乎乎的，等唐迟雨好不容易从眩晕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地铁的门早已彻底关上，铁轨与轮子摩擦的声音响起，地铁无情地抛弃了唐迟雨，扬长而去，只剩唐迟雨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地铁离去，唐迟雨咬牙，正要换另一种方式飞速赶到公司，却被一旁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拦住，小女孩仰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大哥哥，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被小女孩这一提醒，唐迟雨这才迟钝地感觉到额头似乎凉凉的，唐迟雨下意识用手掌抹了抹额头，结果手掌一摊开，刺眼的红色出现在唐迟雨眼前。

　　“……”

　　唐迟雨勉强地对小女孩露出一个笑容：“大哥哥没事哦。”

　　于是小女孩的目光变得更加担忧了，“大哥哥脑子好像摔坏了”“真的没事吗”“完了，大哥哥是不是摔傻了”，尽管小女孩什么都没有说，但唐迟雨却感觉有奇怪的信息在小女孩头顶不断地刷屏。

　　笑容变得更加勉强，唐迟雨先是安抚小女孩自己立马去医院看看之后，便选了一个与医院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飞速狂奔，一路披荆斩棘，历经比唐僧取经还多的磨难，终于身残志坚地赶到了公司。

　　然而进入公司几秒之后，唐迟雨又被请出了公司，上级的说法十分委婉，先是关心了一下唐迟雨还在流血的额头，示意唐迟雨赶紧去医院，随后又告诉唐迟雨，这是你这个月第八次迟到了，你与我们公司可能不太合适。

　　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你被开除了。

　　“……”

　　唐迟雨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公司，这是他第七份工作了，前几份工作最多只干了半个月，最少只干了三天，结局都是毫无例外的被辞退。

　　看着手机上还不到三千的存款，唐迟雨叹息了一声，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赶到了医院，额头的伤口并不算深，用不着缝针，只需要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顶着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踏出了医院大门，唐迟雨回到了出租屋中。

　　出租屋内的空间不算大，是最普通的一室一厅再加上一个独立卫生间，屋内的摆设大都非常陈旧，但尽管如此，这样的出租屋在A市，一个月的租金仍需要两三千左右。

　　再过几天，房东又要过来收租金了，看着自己账户上除去医疗费只剩下两千多的余额，唐迟雨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话：“倒霉！”

　　从小到大，唐迟雨似乎无时不刻都在经历着这种倒霉，过马路的时候会碰上失控车辆，走路的时候总有花盆从楼上砸下，就连独自在家的时候，都可能碰上各种可怕的意外。

　　唐迟雨早就习惯了这种倒霉，幸运从未眷顾过他，不过好在唐迟雨的心态好，遇到什么他都能大大咧咧的，下一秒就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光了。

　　用唐迟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他总要去在意这些倒霉的事情，那么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比如今天上班所发生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只会觉得倒霉至极，可这却是唐迟雨的日常。

　　唐迟雨能活到现在，大概靠得就是心态好，心态不好，他可能已经从某个不知名的天台上一跃而下，彻底结束自己这倒霉的一生。

　　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唐迟雨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拿起倒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唐迟雨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杯子，早上折腾出那么多事情，下午又跑到比较远的医院里包扎伤口，等唐迟雨回到家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

　　残阳无力地悬挂在天幕之上，如血色般的余光顺着窗户的缝隙偷偷钻入屋内，唐迟雨甩干净手上的水，拿起已经洗好的水杯，正要重新踏入客厅。

　　也就是在这一刻，唐迟雨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子。

　　那是一面很小很普通的梳妆镜，大概是上一任租客随手挂在墙上，忘了拿走，后来唐迟雨搬进来之后，也懒得去拿掉，便一直挂在屋里。

　　唐迟雨在镜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黑发带着普通的黑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一切都是最普通的样子，除了他身后——唐迟雨在自己身后看到一条纯黑色的蜈蚣，蜈蚣的身体很大，宛如巨大的蟒蛇，它盘踞在唐迟雨身后的墙壁上，舒展着身体，数不清的节肢小幅度地挥舞着，让人看上去不禁头皮发麻。

　　唐迟雨呼吸一滞，猛地回过头，却只看到了陈旧泛黄的墙面，方才所看见的巨大蜈蚣不见踪影，镜子也只剩下了唐迟雨自己。

　　“……”

　　错觉吗？

　　唐迟雨皱起眉，明明蜈蚣已经消失了，但唐迟雨却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扔被注视着的错觉，那种感觉让他背后窜上一股凉意，鸡皮疙瘩不知从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

　　然而直到夜晚，唐迟雨也没再看到那条蜈蚣的身影，于是他只好暂时把不久前那诡异的一幕暂时当成了幻觉。

　　也许是因为没钱导致压力过大才会产生这种幻觉？按了按眉心，唐迟雨自嘲地笑了笑，牙膏冰凉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唐迟雨漱了好几口水，又用毛巾随意地抹了一下脸，这才走出洗手间。

　　室内的光线有点暗，头顶的灯管竭尽全力，却始终驱散室内的昏暗。

　　也许是快要坏掉了吧？

　　明天买条新的换上好了。

　　唐迟雨想，他径直地走向床，被子看上去柔软而温暖，唐迟雨将身体陷入被子之中，身体似乎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忙碌了一天而产生的倦意也姗姗来迟，迷迷糊糊间，唐迟雨费力地抬起手，在墙上胡乱摸索了几下，很熟练地便找到了一个按钮。

　　按下按钮，屋内的光消失了，黑暗在寂静中蔓延，唐迟雨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唐迟雨睡着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格外安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声还在时不时响起，墙上的时钟慢悠悠地转动着，一秒、一分钟、一个小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一个诡异的身影忽然一闪而过。

　　唐迟雨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但今晚，他却罕见地做起了噩梦。

　　噩梦的内容很奇怪，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眼前是最纯粹的黑，唐迟雨独自一人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行走。

　　他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无法从这片黑暗里逃脱。

　　“滴答滴答——”

　　耳畔一直有水声响起，一下又一下，水珠不停地滴落、溅开，这种声音听久了，唐迟雨竟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眉头蹙起，心底的不安让唐迟雨默默加快了脚步，他想要尽快逃离这片黑暗！

　　许是唐迟雨迫切想要逃离黑暗的想法影响到了梦境，唐迟雨眼前还真出现了一束光，只不过，那束光是红色的，显得妖异而怪诞。

　　在红光前犹豫了很久，唐迟雨还是往前又走了几步，他迈入了红光之中。

　　当唐迟雨迈入红光中的那一刻，一只赤红色的蝴蝶出现，蝴蝶身上布满了怪异而复杂的纹路，它轻轻地展开翅膀，露出了翅膀上唯一的那点黑色，蝴蝶振翅朝着唐迟雨飞来，唐迟雨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可蝴蝶却从他身体之中穿过。

　　唐迟雨想要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无数跟刚才一样的蝴蝶，蝴蝶们接连从唐迟雨身体中穿梭而过，最后消失不见。

　　在蝴蝶集体朝他扑来的那一刻，唐迟雨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蝴蝶早已消失不见，唐迟雨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却没再能看到蝴蝶的身影，于是唐迟雨只好失望地再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唐迟雨转身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感到了一种在被人窥视着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唐迟雨汗毛倒竖，他回过头，想看清楚窥视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迟雨转头的一瞬间，红光消失了，周围一下子又暗了下来，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唐迟雨回过头的那一刻，与那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的主人不知在黑暗中隐藏了多久，它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唐迟雨，眼中流露出对唐迟雨的垂涎。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唐迟雨发现，眼睛的主人不再隐藏，它飞快地扭动着身体，朝着唐迟雨飞扑而来。

　　唐迟雨猛地睁开了眼睛。

　　噩梦让他的心跳变得很快，唐迟雨的呼吸有些急促，冷汗从额头滑下，唐迟雨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恐惧。

　　从床上翻身坐起，唐迟雨忽地觉得有些口渴，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正想走到客厅倒水喝。

　　就在这时，唐迟雨却听见了一阵水声——“滴答滴答——”

　　与梦中相差无几的声音，唐迟雨愣了愣，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然后……便对上了一双与梦中一模一样的红色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