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手前传》我是天魔

2、错手前传 之二 访客

　　中午十二点，我照例准时登陆了我的主页。没有新帖子，没有新回复，也没有人在线。
　　今天是周三，他会来的。我安慰着自己，一面选择功能上传。页面右上方的图片栏里很快多了一只胖胖的小黑猫。这曾经是我的宠物，不晓得他喜欢不喜欢。
　　十二点二十，在我的管理员界面里，访客果然多了一个：骡子小。是他。

　　骡子小：嗨，在吗，水小姐？
　　我：来啦。
　　骡子小：嘿嘿，每次来你都在。怎么样，上回那篇小说看过了吗？
　　我：哦，看完了。我回复了，你先看看吧。
　　骡子小：好，等一下。：）

　　我的主页除了简易的聊天室，还有一个小小的论坛，贴子不多，开始只有我自己写的一些原创小说，时间久了，也陆续有一些网友循搜索引擎到访，平白贡献些点击率，正式注册发文的却没有几个。骡子小是其中之一。
　　骡子小也写侦探小说，发到我论坛上的都是短篇。他自称是三流的网络写手，我不是行家，对此不好评说，但经常谈点读后感想总还力所能及。网络推理文学，读者资源是极其匮乏的，也许因而我们十分珍惜彼此，每个周三都要网聊一次。

　　上一回骡子小发了篇短文叫《失踪》，讲述一个变态者为吃人而作案并反刑侦的故事。故事创意还好，虽然只在结尾一句话点明真相，但文中多处用了双关进行暗示，表面又套了一个简单的推理模式，对于阅读经验不丰富的读者来说，可能会有点希区柯克故事的味道。我在回贴中只写了一句话：
　　“喜欢罗先生的从容不迫和那种淡淡的冷漠。真正的人性大约多是如此吧。”

　　骡子小：呵呵，回来了。
　　我：看完啦？
　　骡子小：看完了。这次你没分析细节嘛。
　　我：没有细节，分析什么。
　　骡子小：有啊，我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作案的实施细节，尸体的处理方式，案子的最后结果……
　　我：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在这个故事里并无实际意义，作案细节上可以用来分析的线索提供的不多，显然作者是想模糊掉具体操作，在双重时间诡计背后，凶手可以随意处理尸体，也许真的吃掉一部分，
　　骡子小：嗯。
　　我：描写的重点在于罗先生对应调查的情绪和态度，总之除非对真正的作案现场做深入调查，否则案子也许就成了悬案，严格的说，这都不是一篇侦探小说……
　　骡子小：呵呵，说了这么多，好象都是好话嘛。给提点意见？
　　我：意见嘛，凶手的动机吧。我也猜到过真相，不过原以为会有很复杂的动机呢。所以这就是一篇悬念小说吧，作者说故事，读者参与性不强。
　　骡子小：……呵呵，大概吧。我的小说是有这个毛病，就光说故事了，呵呵。

　　我一面跟骡子小聊天，一面刷新了一下论坛界面，果然，又多了一个帖子：
　　［0］所谓完美谋杀·解脱（暂无结尾）　　0　　　　　　　　　骡子小　2005年07月20日　12点28分30秒

　　我：又发了一篇？
　　骡子小：是啊，嘿嘿。有空看看吧。
　　我：好。怎么没结尾呢？
　　骡子小：这个嘛，自有原因……等你看完再说吧。
　　我：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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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线数重新归零的时候，我点开了骡子小的帖子。又是一个短篇，而且也许是因为没有结尾的关系，显得格外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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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完美谋杀·解脱　（暂无结尾）

　　骡子小

　　太阳都升得老高了，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我轻轻推开了主人卧室的房门。
　　我的主人沈大力，是东城这一片有名的绸缎商人，家财万贯，为人又十分乐善好施，深受附近街坊的爱戴。沈老太爷中年丧妻，没有子嗣，一个人住在这诺大的宅子里，由数十个仆人伺候着，我只是其中之一。
　　门“咯吱”一声响，把沈老太爷吵起来了。

　　“谁？！”他很有些惶恐地问道，“干嘛？！”
　　有钱人就是这点不好，十分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象沈老太爷这种孤老，性格特别乖僻。
　　“是我您哪。我是小骡子。”我赶紧自报家门，以免误伤。屋子里窗洞都被帘子遮住了，借着门外透进的光亮，可以看见沈老太爷果然已经躲在了床底下，与他白发苍茫的头颅一起若隐若现的，还有一支黑黝黝的火枪。
　　“是小骡啊。”沈老太爷端详了我半晌，这才发话，“快，快先进来，把门关上。”

　　沈老太爷平时待人接物都算正常，可是他在生意发迹以后就添了这个毛病，睡觉时容易惊醒，而且特别惧怕自己在梦中被人杀了。因此占地数十亩的沈家大宅，他只选了后院最偏的一间小屋做卧室，却把宅子里其他的好房间都给了仆人们住。
　　沈老太爷只许一个贴身保镖入他的卧室，其他人连这小院都不能随意进出。小屋的门窗都已经密封起来了，钞票金条和其他值钱的物事也都放在这里，除了沈老太爷，又只有这个保镖才拥有房间的钥匙。
　　这个不幸的人当然就是我了。除非沈老太爷进屋睡觉，否则我不能离开他老人家半步。小屋里没有保险箱，金条和钞票堆得满地都是，这也是沈老太爷的另一个嗜好，据说看着这些东西能让人飘飘欲仙，很快入眠。他睡觉的时候，我还得在小院里值更，保持着警醒打瞌睡。我的健康状况其实是很糟糕的。
　　不过，这种日子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了。

　　我带上门，又等沈老太爷把屋子里的情形审视一番，这才能把他搀起来，扶到床沿边上坐下。
　　“人哪，活着真累。”他该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没精打采地抱怨着，“有时候真是想啊，清醒的时候，开开心心的死了多好，老是怕睡下去时好好的，还计划着明天干嘛干嘛的，忽然死了，一点着落没有。”
　　“老太爷！”我美滋滋地招呼他，“给您道喜了，有一桩天大的美事！”
　　“哦，是吗？是什么，是什么？”他一时也手足无措的，把火枪靠到床头柜上，双手捧住我的肩头，“是不是……”

　　我甩开沈老太爷的双手，抄过他靠在床头柜上的火枪。不用看，是上了膛的。老太爷脸上惊喜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只略有些错愕地望着我。他会以为是枪上出了什么问题吧。我把火枪对准他的天灵盖，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钞票不好用，抓些金条出去。一路走一路还掉了一些。这是没有关系的。
　　其实沈老太爷和我一样痛苦。我们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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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无结尾）

　　2005.07.20　滥竽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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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脚注是今天写的。滥竽充数吗？我倒不觉得，可是这能算是完美谋杀？我再仔细看了故事交代的细节，案发地点算是半个密室，死者又很警觉，还自备枪械，除了那个凶手，一般没有人能够通过正常途径进去作案，简单地调查现场和分析死者死态就可以基本确定死亡性质与嫌疑犯范围。除非凶手伪造现场，可是他似乎又走得很急，大约是怕闻声赶来的仆人们发现他吧。
　　怎么会完美呢？我冥思苦想着。骡子小写文的风格，结尾不会太长，可是不长的结尾他能补充什么细节？骡子小临时有事离开了，说一点前回来。快点回来吧。

　　骡子小：好……
　　我：怎么回事，哪里完美了？
　　骡子小：嘿嘿，也许并不算完美。
　　我：！就这么诓我？
　　骡子小：呵呵，不是。有设计地，就是确实可能并不够完美啊。
　　我：结尾呢，贴结尾。
　　骡子小：这个嘛，我还没写。
　　我：倒。你厉害。
　　骡子小：你别急啊，不是没有，就是没写，不太好写……
　　我：说，说吧。
　　骡子小：好啊。真相其实就是，背景……
　　我：背景？这个故事有什么背景？
　　骡子小：时间地点啊。这个故事发生在１９３７年１２月的南京……
　　我：哦……
　　骡子小：明白了吧。是鬼子进城后大规模作案的前期，宅子正在被洗劫，一般的仆人都死了。小骡子杀的人，要到很久以后才会被发现，大的社会动荡下，这种小案子谁会在意，谁能侦破？
　　我：……
　　骡子小：院子“里”很安静是因为院子里还没进鬼子，这本来是废话。小骡子也许本来是要去接老太爷逃的，但十万火急下他还是要轻推门和等老太爷恢复清醒，是怕被老太爷误伤。之后他们就要开始逃亡了，所以之前贴身保镖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但是晓得了老太爷的愿望后他满足了他，这样双方都正式解脱了。
　　我：那小骡子拿钱干嘛？似乎还是图财害命嘛……
　　骡子小：要图财害命的话就俗了，这也是本来我头疼的地方，我本来只是要表现一种被简单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的力量。所以我设计主人公略有头脑，还怕被人发现是他杀害了老太爷，于是用金条满地伪装一个抢劫现场，甚至可以引鬼子过来发现，并真正的抢劫……
　　我：我觉得这个故事不好，主人公不是好人。汉奸流氓卖国贼，无耻下流卑鄙混帐该死，
　　骡子小：……想开一点嘛。
　　我：日本鬼子的帮凶。
　　骡子小：小说的主角不一定非得是好人啊。
　　我：保留意见。
　　骡子小：况且这个小骡子也不坏，就是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有些精神抑郁症罢了。病人嘛。其实他就算不杀老太爷，鬼子也会找到这个小屋子，抢劫杀人的。而且小骡子自己其实也未必逃得了。
　　我：这跟那些带着八国联军逛圆明园的畜生有啥两样？
　　骡子小：……有个关键点请注意了，我只讲完美谋杀。
　　我：呸。
　　骡子小：呵呵，生气了。
　　我：哼。
　　骡子小：其实说起来，南京大屠杀算是一件真正的准完美谋杀。那么多目击者那么多人证物证，国际法院都结案了，你看现在，竟然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不承认，准备翻案了……
　　我：……
　　骡子小：对了，你看我的故事结尾怎么写？
　　我：就留着吧。
　　骡子小：不写了？
　　我：对。
　　我：不写好一点。

　　一点到了，我匆匆下线。今天情绪激动了一些，希望骡子小没有见怪。
　　那个胖乎乎的网吧管理员回来了，每天中午离开一个小时吃饭，象闹钟一样精确。我抓紧把上网记录彻底删除了，离开他的电脑，略有些惆怅地飘向天堂。

　　2005.07.20　午后两小时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