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平庸无奇

2、第 2 章

　　安乐本来在路上换了淡粉色的小窄裙，但在踏进客栈前，又换回了之前的衣服。原因无他，只是安乐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公主凭什么那么上赶着，还要换衣服换妆术。好在客栈够偏，巷子够深，安乐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的衣服和发髻恢复原状。

　　安乐依旧是那个花枝招展的艳丽公主，明媚，艳丽，张扬。

　　杏枝提前叫人将客栈整个包下来，把其他住客统统移到别处居住，连老板和伙计都被放了长假。现在的客栈里，只剩下对外面的变化还一无所知的翁鸣。

　　古旧的楼梯走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扶手滑得发油，安乐碰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碰第二次。

　　杏枝伸出胳膊示意安乐扶着，但安乐推开了，仰头让杏枝留在楼下。

　　爬上二楼，又走到尽头，安乐停下脚步，伸手敲响房门。

　　“谁？”翁鸣窝在床上，抬头向外问道。

　　翁鸣今晨连夜赶到京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召进宫。翁鸣原以为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结果也不过只是问问路上是否顺利，连玮灵县的灾情都没问便放出宫来。

　　安乐没有回答，她再次抬手敲门，这一次敲的力度明显强于上一次。

　　翁鸣坐起身，随手披上一件薄褂，拖沓着鞋走向门去。

　　安乐等的有些不耐烦，刚想再次拍门，门就被翁鸣打开。

　　“安乐公主？”翁鸣看着眼前的安乐愣住了。

　　安乐见翁鸣对自己的名号脱口而出，紧接着又从脖子到耳根红了个彻底，不禁说道：“也不过如此。”

　　“公主说什么？”翁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乐没有回答，她扭着细软的腰肢，打着蒲扇，晃过翁鸣，直接走进房内，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安乐伸手捏了捏床头的衣服，依旧是粗布做的短衫。想来是穿了很久，衣服摸着不仅不刺手，反倒柔软细腻。

　　安乐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实在太小题大做。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更何况这个什么都没见识过的乡巴佬。

　　安乐将目光从指尖移开，抬头望向翁鸣。只见翁鸣正略有些呆滞的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安乐顺着翁鸣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原来自己刚才的一脱一穿，将领口格外松垮，衬裙的边缘若隐若现。

　　翁鸣猛的醒神，马上将眼睛移开，然后又将整个脸都侧到一边，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儿似的，手足无措地问安乐：“不知公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安乐看着翁鸣害羞却又无法抗拒本能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她回道：“怎么，状元大人不能瞧？”

　　翁鸣被安乐的回答搞晕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安乐笑得更开心了：“那状元大人是什么意思啊？”

　　安乐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翁鸣床上的罩衣，“翁大人怎么站的那么远，过来啊倒是。”

　　翁鸣这时回过味来，面上的红云瞬间褪去，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公主请自重。”

　　翁鸣不是没见过那些腌臜的事，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安乐会把这种事摆到台面上来，并且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恼了？不过安乐没跟翁鸣多计较这些，只当是翁鸣自尊心在发挥作用。

　　“翁大人急什么，刚才盯着我瞅的时候不是挺放得开吗，现在想起来当圣人了？”

　　“你！”翁鸣被安乐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再看安乐，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桌子旁，正拿着茶杯把玩。

　　安乐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杏枝说过了翁鸣在玮灵县的作为。收拾哄抬物价的土财主，在几大家族间斡旋，你翁鸣不是干的挺顺手吗，怎么现在装起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了。

　　见翁鸣没什么反应，安乐更进一步，走到翁鸣面前，用茶杯抵住翁鸣的胸口。温热的茶水沿着杯口洇湿了翁鸣的衣服，安乐用它戳着翁鸣，说：“翁大人何必在我面前装样子，你在玮灵县干的不是挺顺溜吗。给七十岁的老翁送十七岁的丫鬟，给白发的老妪送弱冠的养子，怎么到我这里就正经起来了？”

　　翁鸣被安乐说的一肚子问号，思忖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市井间传着传着传出了什么奇怪的谣言，耐心对安乐解释：“臣不知公主所说何事，想必是风言风语弄错了吧。”

　　翁鸣说着退后了几步，将自己和安乐分隔开：“公主就是为这些事而来？公主想是误会了，这些与臣确是不相干，臣此生最是厌恶欺男霸女的不正之风。”

　　翁鸣说完，又顺手从屏风上抓来一件披风，为安乐披上：“公主的赤子之心，臣甚至敬佩。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臣孤家寡人一个，不怕什么，公主身份高贵，不应该被流言蜚语缠住。若是公主未来再遇到此类情况，遣下人来问就好，臣必会一一说明澄清。”

　　这回换成安乐哑口无言了。

　　要是放平时，安乐肯定会甩开披风，大骂“给脸不要脸”。可是面对翁鸣认真的语气和坚定的表情，安乐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不正经的话都让安乐羞于说出。

　　“行，我知道了。”安乐施施然，只能也退后几步，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回桌子。

　　安乐刚想再次发功，结果屁股还没等沾到椅子的边，就见翁鸣已经打开房门，示意送客。

　　安乐有些气不过，自己何事受过这待遇，什么时候不是一群男人哈巴狗一样往自己身边扑。

　　想至此，安乐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儿，一脚踏出门去，气冲冲地走下楼。

　　“公主？”杏枝见安乐一脸怒气，连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安乐一想到杏枝的错误消息让自己丢了个大人，看都不看杏枝一眼，大声喝道：“轿子呢，下人的规矩全忘了？”

　　临走前，安乐用余光瞟了一眼楼上，翁鸣房间的门从未打开过。

　　“公主……”

　　“继续盯着，他什么时候走，人什么时候撤。”安乐最后看客栈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轿。

　　回到公主府，翁鸣的脸不仅没从安乐心中淡去，反倒比之前更深更重。

　　孟若英是万桃苑的前头牌，被收入公主府内有两年了，在安乐面前最为得宠。

　　孟若英见安乐眉头紧锁侧卧在长椅，猜想，八成又是皇上因为自己和其他“男宾客”的事训斥安乐。于是孟若英悄悄走到安乐身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安乐脱掉鞋，然后熟练地为安乐按压脚底解乏。

　　安乐在孟若英为自己脱鞋时就察觉到孟若英的到来。她看着一脸温柔地为自己捏脚的孟若英，心里明白，孟若英不过是怕自己将他逐出府去。以往每次有可能让他“流离失所”的事情发生时，他都会一改平时清冷疏离的画风，来安乐这里俯身做小，一幅温柔可欺的样子。

　　若是没有遇到翁鸣，安乐还会觉得孟若英的温柔与清冷世间难寻。但见过翁鸣后，安乐再看孟若英，只觉得虚伪和媚俗。

　　安乐用脚将孟若英的手踢开，坐正身子，对孟若英说道：“你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孟若英警铃大作，安乐何时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还没等孟若英再开口，安乐已知悉了他的想法：“养条狗，养两年都舍不得扔。你在我身边不止两年了，让谁出去也不会让你出去。先下去吧，让杏枝过来。”

　　孟若英知道安乐对自己已经腻了，潇洒自如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但不论怎样，下半生的吃穿不用愁了。

　　杏枝过来后，安乐将两袋金瓜子交给她：“你去宫里再打听打听，要一手信息，不要再搞什么市井传闻。”

　　安乐没有为下午斥责杏枝的事多做解释。杏枝与安乐同年，两人还在喝奶时就认识，一起长大，安乐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杏枝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翁鸣也久久不能平静。

　　安乐的名声，翁鸣在入京前就有所耳闻。

　　最初是所谓惊天动地的珠胎暗结。后来是自己一个成功鱼跃龙门的同乡在临近婚期突然退亲，闹得全县风言风语，后来众人皆说是他对安乐公主着了迷。再后来就是安乐公主大婚，驸马爷当天前去镇守边关，安乐公主主动请缨千里送别，一时传为佳话。

　　翁鸣怎么也想不到，远在天边的公主竟然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公主听到谣言后想要“行侠仗义”，但理智不允许他自欺欺人到如此地步，他明白那不过是自己递给安乐的台阶罢了。

　　.

　　杏枝刚进宫门，还没等去寻着人打听消息，就被魏真瑜叫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轻掩着，门外的太监早已被安排退下。

　　杏枝自知是逃不过魏真瑜的眼睛的，不等魏真瑜开口就乖乖将以备不时之需的百子平安图献上，然后默默走到桌前磨墨。

　　魏真瑜也不去去理会杏枝献上的东西，而是踱步到桌前，提笔沾了沾杏枝磨好的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利落地画出几片竹叶。

　　“这次又是什么借口进来的？”魏真瑜连头都没抬，飘逸的衣袖刮起丝丝缕缕的清风。

　　“回皇上，公主恭喜皇上喜得麟儿，特地找人连夜赶制了百子平安图。今天走的急，忘带了，回府后紧忙让我给您送过来。”杏枝低垂着眼，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对她倒是够忠心。”魏真瑜又画了两笔，顿时觉得了无生趣，将笔一扔，走到茶几处坐下，问杏枝：“她又看上谁了，总不会是那个翁鸣吧？”

　　杏枝默默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壶的温度，确认水温合适后，一边给魏真瑜倒茶，一边帮安乐遮掩：“公主也是爱才惜才，听说翁大人出自寒门，天赋异禀，遂想结识一下，没什么旁的意思。”

　　魏真瑜握着茶杯没有端起喝，而是用手指在茶杯的口沿处细细地抚摸：“你真是会帮她扯大旗。”

　　魏真瑜抬头看向杏枝，她的脑袋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抬起来过。杏枝背着光，几丝略显凌乱的头发跟着她的头一起往下垂着，看着格外委屈。

　　魏真瑜站起身，再次走到书桌边，说：“行了，去找余冰吧，余冰对他熟着呢。”

　　“哎！”杏枝一听，扭头冲到门外，一路小跑着去找余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