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紫菜玻璃心

34、落子惊涛

　　那是一间破旧的低矮平房，篱笆扎起的院落，虽然破旧，却整齐洁净，甚至在篱笆下还种了些青菜菊花，鹿鸣走至门口，似乎有些犹豫，他悄悄进了院子里，将身上清理了一番，然后将身上的伤痕遮住了，这才挺起胸膛，揉了揉脸，推门走了进去。
　　“阿姐，我回来啦！”
　　推开门，一股子浓重的药汤味。
　　真可谓是家徒四壁。
　　屋里仅有的两间屋子，外面摆了简单的桌椅，墙角摆了一张木板床。里面还有一间卧室，传出来几声沉闷的咳嗽。
　　“阿鸣，回来啦？”
　　鹿鸣擦了擦脸，将雨伞收好放在墙角，然后揭开门帘走了进去。
　　“阿姐。”
　　那是个脸色苍白，却极美的女子，她躺在床上，见到鹿鸣进来，想起身，但因为无力又躺了下去。
　　“去哪里了？米铺的小柴说你这几日找了个工作，叫我不要担心，可你三日不回来，我怎么能不担心啊！累吗？吃了饭了吗？看你脸上怎么这么脏，快去洗洗。”
　　“阿姐，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好好吃药了吗？”
　　“嗯，吃啦！小柴每日来看我，老掌柜也送了吃的。只是这么麻烦人家，我心里总过意不去！”
　　“阿姐放心，老掌柜那里我去，你只管养好身体。”
　　“阿姐这身体是好不了了，总是拖累你。”
　　“阿姐你说什么呢！好了，你先休息，我去收拾一下，然后做饭！我都饿了！”
　　不一会儿，鹿鸣从里屋出来，他放下帘子眉头微微皱起来，身上好疼啊！绝不能让阿姐看出来。
　　“阿鸣，厨房里有早上煮的鸡蛋。”
　　“哦哦！我知道了！别出来，外面大雨，凉气扑了你可不好。”
　　“嗯，知道了。”
　　御无相在暗处听着，看着。
　　他似乎不明白这样的穷苦人家会有怎样的生活，也不明白这样的生活怎样才能坚持下去。
　　毕竟看不到希望才是最绝望。
　　鹿鸣很利索地收拾家里，洗衣做饭，手到擒来，几乎看不出是个半大少年。御无相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觉得有些无趣的时候，有趣的来了。
　　金天舒那群人打着伞来了。
　　乌泱泱的，像一朵乌云，鹿鸣当时正从厨房端着碗出来，然后就被冲进来的一群人推倒在地上。
　　“阿鸣，你走的很快啊！怎么，你以为咱们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鹿鸣冷着脸，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道：“你还要做什么！金天舒，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害我！”
　　“哈哈！哈哈哈哈！深仇大恨？”金天舒露出一个天真的疑惑表情，摇了摇头，“没有。可是谁说没有仇恨就不能欺负人呢？再说了，本公子怎么害你了？”
　　他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狞笑，像是这风雨里突然而来的一把刀子。
　　鹿鸣深吸了一口气，他道：“有什么话，我们外面说吧。”
　　“怎么，有什么怕的？哦哦，是了，你阿姐在屋里呢！”
　　鹿鸣脸色一变。
　　金天舒故意高声喊道：“阿姐，我来看你啦！”
　　说着，推开鹿鸣就闯了进去。
　　带着一股风。
　　鹿鸣来不及阻挡，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挡住。
　　他满脸惊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防止阿姐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么。可现在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屋里传来笑声。
　　“阿姐，你还是一样漂亮！”
　　“金天舒，你给我滚！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哎呦，怎么啦？来者是客！再说了，谁说这里是你家了？本公子将这片地方都买了！哦哦，你还不知道呢！昨天，阿鸣他......”
　　“金天舒，你闭嘴！”
　　鹿鸣忽然发狂一般冲开压制他的人，然后冲了进来！随手操起地上的凳子就朝着金天舒脑袋砸了下去！
　　金天舒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狰狞，然后便是不屑。
　　只听咔嚓一声，鹿鸣手中的凳子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划伤了他的脸，血流如注。
　　一把剑从鹿鸣身后刺来，落在他的脖子上。
　　“少爷，要我杀了他吗！”
　　金天舒轻轻摆手，“杀了他本公子玩什么！行了行了，拿开你的刀子，吓坏了本公子的阿鸣可怎么办！”
　　鹿鸣怒视着金天舒，目眦尽裂，双目通红。
　　他恨不得食其肉，剥其皮，饮其血。
　　金天舒欣赏着他的脸，啧啧称赞。
　　“真好看啊！越生气越好看！不过嘛.....”
　　“嘭！”一脚踹在鹿鸣腹部，他立即疼得倒地蜷缩起来！
　　“阿鸣！”
　　“鹿霜儿，阿姐，我的好阿姐。你猜这几日阿鸣去了哪里？”
　　鹿霜儿不说话，只是瞪着金天舒。
　　他笑道：“想必阿鸣不敢和你说，他啊，真是个好弟弟。不过呢，我觉得你还是要知道的。毕竟这三日，他......”
　　“金天舒，我求你，不要说了！”
　　“哈哈！求我？好啊，光用嘴巴求我有什么用，实际行动才行！”
　　他摆了摆手，身后有人趴下，金天舒便大咧咧坐在了那人背上。
　　“金天舒，你说过放了我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哦，我金天舒说的话什么时候是真的了。你啊，就是太单纯，总是相信别人。好了，别生气了，本公子今天来呢，是有一件事问你。”
　　他欣赏着这姐弟俩的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好人，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现在就直接扑上去了，谁能在如此病娇美人面前受得住魂儿呢！
　　“我问你，三年前鹿广元死的时候，可有交代你们什么？或者说留下什么东西？”
　　不等鹿鸣回答，他便又说道：“想清楚了再说。如果是东西，很有可能是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本秘籍。”
　　鹿鸣：“金公子，我家里你都搜过了，这些话何必再问！不要说没有，就算是有，那是我父亲留下的，我为何要给你！”
　　“哼！你父亲留下的？你可知你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个小偷！他偷到了圣王的十字灭神斩秘籍！阿鸣，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有仇怨，可父债子还。他做了错事，就得你来偿还！我金天舒不是疯子，我这么做，除了我喜欢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有人发了话，让我照看你。所以，你如果识相，还是说出来。这样我们都好过！我以后说不定真的没了兴趣，就放过了你！可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只怕我到时候也保不住你！”
　　“没有就是没有。”
　　金天舒脸色一沉，他喜欢鹿鸣，虽然经常欺负鹿鸣，可他从未想过吓死手，这三日将他抓回去也不过是吓唬他罢了。可他父亲说了秘籍的事，他便知道鹿鸣的真正杀机来了。皇都圣王门背后是朝廷，圣王是当今台子李镇，而李镇必将是日后的皇帝。
　　他发了话要取回秘籍，这么一来，如果不能顺利找回秘籍，只怕到时候上门的，就不会是自己这样，而是直接派杀手来了。
　　三年前十字灭神斩秘籍失踪，圣王门遍寻良久，最近才发现应该是鹿鸣之父，鹿广元当年盗走。
　　而按照金天舒的想法，这本秘籍一定还藏着什么更大的隐秘，故此圣王门才如此这般重视。
　　“鹿鸣，我最后问你一句，有还是没有。”
　　“没有。问一百遍一千遍，都是没有。”
　　金天舒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鹿鸣，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没见过，该有多好。”
　　他说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方才持剑的那人站出来，来到鹿鸣和鹿霜儿的面前。
　　“小子，怪就怪你老子犯错太大，惹了不该惹的人。认命吧！到了阎王爷哪里，让他给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着，便举剑朝着鹿鸣刺了过来！
　　门口的金天舒有些伤感，他是舍不得让鹿鸣死的，可是上面下了命令，若是不能拿到秘籍，那就全部毁掉。圣王门的东西可以丢失，却决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赵鹤飞，你笑什么？”
　　赵鹤飞道：“金兄，要我说你若实在舍不得，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金天舒脸色一沉，“你是说让我把他藏起来？”
　　“嘿嘿，那要看金兄你有没有胆子了！圣王门固然背后是那位，但咱们七公子也不是小人物，若你有心，将他交给我，我替你找个好此方藏起来，一二年后事情淡了，这小子还不是随你处置！”
　　“哼！赵鹤飞，你的心思我难道不知？我告诉你，我金天舒看中的人，你最好别打歪门心思。”
　　“怎会！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一点我赵鹤飞还是明白的。”
　　金天舒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说藏哪里？”
　　“金兄忘了？幽篁山谷的幻月门沙泊天沙门主是我姨丈，将人送去他那里，谁能知道呢！”
　　“幻月门？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这小子模样太扎眼，别说送走，就是现在外面未必没有暗影在窥探.....”
　　“嘿，幻月门有一种功法，名叫轩辕幻魔功，专能改变人的容貌，我幼年时与我姨丈学了一招，虽不说是精通，但想来暂时改换也是可以的。”
　　金天舒颇为吃惊，在他眼里，这个赵飞鹤可从来都是个混子纨绔，竟然有这种本事却丝毫没有透露出来过，看来此人也并不简单。
　　他抬手拍了拍赵飞鹤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不曾想我也有靠你的一天。”
　　“这算什么啊！我这就是烂泥糊不上墙，能被你用上，那是我的荣幸。”
　　却在此时，忽然屋里传来一声夹杂着无比痛哭的怒吼声！
　　金天舒微微一愣，因为他听出来那声音并非是鹿氏姐弟，而是他的贴身护卫，夺命快剑包真。
　　当即，他便要转身进屋，却被赵飞鹤一把拦住！
　　“慢着！”赵飞鹤一摆手，指着身后一群护卫道：“你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轰！”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声爆炸，众人才进门，整个屋子忽然倒塌下来。
　　眼看的鹿鸣背着鹿霜儿从倒塌的屋后面蹿了出去！
　　“给我追！”
　　一声令下。
　　十几名灰头土脸的护卫冲入了雨幕之中。
　　金天舒和赵飞鹤紧跟其后。
　　暗处的御无相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他来到倒塌的屋内，找到了已经死去的包真。
　　“心口裂纹如刀刻十字，浑身气血逆行倒灌，冲破心脉。果然是十字灭神斩。”
　　话音未落，身影一闪，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一场血雨腥风将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