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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魔恶搞之 杀人很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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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农总算有了点空,在电脑屏幕前坐下来,叹一口气。
杀人实在是太累了。
大概十几个小时之前吧,肖白农也是如此这般坐在电脑屏幕前,专心致志的打字。肖白农是个还没成功的职业自由撰稿人,卖文为生,虽已绞尽脑汁,仍然不名一文,但是还得写,不写就没得饭吃。
一篇准备投稿到电视台的侦探剧脚本已经写了个开头,环境背景人物关系都有了,故事的情节还没着落。肖白农叼着根没点燃的劣质香烟,强打精神晃荡着一脑袋糨糊逼住自己把手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仅有的一点思维只是,别管写什么啊,往下写,十个字,不,二十个字、三十个字一块钱也好啊,得往下写……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修电视机的。”修电视机的人如是说着,被他戴着的一副黑边框方眼镜,看起来就象是装遗像的镜框一样。挺干净的小白胖子,居然不是民工。不过当然不是民工,没听说过有民工会修电视机的。不是民工的电视修理工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进了门就直接奔里屋,这也是因为房子不大,进门就是里屋。小白胖子嘴里还咧咧着,电视坏掉了啊。废话,当然是电视坏掉了,投稿难道会找阁下。肖白农把嘴旁若无人的撇出点威严,可惜没人看见,于是只好关上门,回到电脑屏幕前继续打字。
小白胖子自说自话的按动了电视机的电源开关,因为肖白农压根就没给他授权,不过既然他很有职业精神的自己开展工作业务,肖白农也就乐得故作哑口无言。肖白农写东西的时候可懒了,连多写几个字都懒得去写,可是还是得写,而且还得往多里写,怎么写没营养怎么写,怎么写能写得字多怎么写,怎么写胡说八道云山雾罩瞧着又莫名其妙的有点意思联系怎么写,怎么写能让衣食父母能够在审稿时找出点错别字用词不妥之类的无伤大雅但是还得严谨的指出让改然后沾沾自喜怎么写……
“咦,这电视机坏了么。”小白胖子嘀咕。肖白农好悬没吐口血出来,为这么点事弄它一个血染的风采固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个性十足风华绝代,可是吐掉的血得吃几包方便面才能补回来啊,今天已经写的这些恐怕都不顶泡面用的热水所消耗的自来水和煤气钱,况且如果有的多余的血而平白吐掉,倒不如去卖了来得更实惠。文人卖文和穷人卖血是一个道理,没什么丢人的,就是伤精神;写手卖文有时还不如穷人卖血,穷人只要健康就可以了,写手就算写得好,还得会炒作。人活着容易么。所以这一口应该会殷红的鲜血肖白农终于还是没有吐。然而如果电视机没坏的话他半个小时前打楼道里贴着的隐蔽式牛皮癣上所标示着的电话干什么?那上面还写着祖传三代专修电视机,非修勿扰,搞得象什么神秘□□群的公告一样。他于是决定学三国演义里坐在空城楼上的诸葛孔明一样先充耳不闻的假正经一会儿来静观其变,看看这不象民工的修电视机的小白胖子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起来这个电视机其实也没修得必要,居然会打电话去请人来修至今也是一个未解的迷。电视机是九十块钱从淘旧货的人那里淘来的不知道几手的旧货,好象是黑白的,用了两年了,现在开关灯啊天线啊喇叭音响啊的都还正常运作着,就是没图像。可是没图像也没关系啊,反正肖白农从来也不看它,写东西都还来不及,每每都是在电脑屏幕前打字,旁边开着电视,声音调到恰好,隔一段时间找一个似乎不错的节目,假装自己要看一样,其实就是找个心理安慰,从来的就不看它,听啊听的也是听过就算不去管听到的是什么,写东西开着电视就为了好象有个事情在身边发生然后自己是为了这个事情醒着,顺便做点事情,可是从来的就不看它,写东西还来不及……
“……内胆要换了,先生,三百块……”小白胖子研究着面沉似水的电视屏幕,头也不回一下,所以他不晓得肖白农已经神出鬼没的暗渡陈仓的千里不留行的敌驻我扰的迂回包抄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出现在他的身后,那脸上是一样一样的面沉似水。三百块钱,什么概念,写稿子卖要不吃不喝的写12个小时,还得有人肯买。现在泡面的水还没有呢,一百块不到的电视机他修一修就敢要三百块,他写过稿子么他。
“……对了,维修单已经开好了,三百块,早就知道了,一般电视机出问题都是这么回事,换个内胆就好了,底单留在单位里了,我带了个收据过来,上门费是五十,我打的来的,十块钱,这个就不用给我现钱了,算在维修费里了。”身为电视机维修工的小白胖子对着漆黑的象镜子一样可以照出人来的电视机屏幕满怀感情的说道,仿佛那电视机是他久别重逢的新婚妻子一样。不过他从那电视机镜子里应该看不到肖白农就在他身后,这是肖白农灵机一动做出得完美推理,而且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他在推理的同时很想踢那小白胖子不知道白不白但是肯定不小的屁股一脚,子曰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他就踢了。
小白胖子在电视机柜前微蹲着身子,屁股倒蹶得不算很高,但正好适合被踢一脚,他哎吆的吆喝着向前面扑过去,和他正在热切关注着的目标来了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密接触,脑袋整个扎到了电视机屏幕里,然后便是扑得一声电视机内胆什么的呻吟着真正报废了,青烟虚无缥缈的飘出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怀念又见炊烟升起的诗句,直到这个时候电视机屏幕上的玻璃片才哗啦一声破了个口子,零落的掉了一些杂碎,一些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得火花星星点点的点缀着电视机肚膛里许多不晓得什么名目的圆圆扁扁。肖白农跳啊跳啊跳的追过去把踢飞掉的拖鞋追上了踩住挣扎着套好,也顾不得刚看到的情状似乎有一点违背物理常识,虽然在学校里学过的物理知识早就无选择性的还给了老师,也不知道他们都收到没,可是光速声速和重力加速度啥得肖白农还是略有心得,而他此时却只是失魂落魄又有点英雄落寞的想,自己莫不是已经杀人了。
再看那曾经的小白胖子,此时跪在他混饭吃所依靠的电视机面前,身子还一抽一搐的,填在电视机里的脑袋半侧着,满头满脸的鲜血淋漓,额头上的骨头茬子都给碎玻璃切出来了,眼镜片子裂了一个,一半挂在镜框上,一半扎在眼睛里,晶状体该是破了,红红黄黄的液体如眼泪一样挂在眼角。他把嘴张得老大,嗬嗬的要说什么,可惜脖子上也插了玻璃碎片,就算要交代交党费的事情也再说不出来了。这种场景不紧不慢的持续着,象要直到永远。永远有多远呢,肖白农总算抓到了要写的故事的一个主题,可是修电视机工死不肯配合的把身子一犟,死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没法打字写文了。肖白农手忙脚乱,扯了个床单子来把小白胖子温柔的包裹起来。别让血沾得哪儿哪儿都是,电视机就扔掉算了没关系,买个新得也花不了几个钱,最近收旧货的常来推销。可是死人怎么办哪。肖白农把先前糨糊的脑汁飞快的搅动起来,搅动得那叫一个快,搅动得都快沸腾了,可是沸腾了还是一脑袋糨糊。得毁灭证据吧,他只是这么习惯性的想着,扔电视机应该算是,还得要有不在场证据,可是自己在场啊。肖白农本来不是写推理小说的,很多人刚开始写作的时候都不晓得自己适合写什么,可是写起来自然的就会往自己适合的上面去写。肖白农原来是写言情的,可是写着写着主角就死了一个,然后另一个紧着找凶手,成了推理小说;他又换写玄幻,西方的吸血鬼和东方的狐狸精掐起来了,为了什么呢,米老鼠带着猪八戒这一通找,就找出两种古代图腾文化的碰撞来了,还是推理小说;那就写情色,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情色总联系不到推理上去了吧,写一个大帅哥,很招美女们的喜欢,为什么呢,因为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知识渊博事业有成,具体的情况是这么来着,有一回在一艘游艇上参加酒会的时候,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密室凶杀案……又是推理。肖白农写什么都是他妈妈的推理。肖白弄后来也认命了,自己就是写推理的命。于是肖白农就专门写推理了,不写推理写不了别的了,不写推理就活不了了。所以肖白农对于将要干得这码子事还是能有点想法。那就让别人不晓得这人死在这里,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可是这里是三楼,再说上下五层的居民楼,哪层都没法往地下埋人吧,到处都是混凝土或者别人的屋子,不是挖不开就是挖不起,都憋着别人装修然后自己房屋受损好让赔钱呢,应该的是。干脆今天晚上吃肉吧,哎。
肖白农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小白胖子到自己这边来,应该是有人证的吧,接报修电话的人好象是个女的,听着她喊人出门来着,怎么看这小白胖子也不象是那个女的吧,这么说小白胖子来这里就是有人晓得了,这小白胖子要是正式失踪了,公安局去问起来那女的就得说了,哎,是到哪儿哪儿条路哪儿哪儿条街哪儿哪儿号房子哪儿哪儿家住家,去修电视机啦!这一说警察就得找来,那时候人也吃了电视机也扔了,倒是没物证,可是人警察要是问,家里头的电视机哪,怎么办?另买一个不用修的电视机,那倒行,可是肖白农还没钱哪。
说没打过那电话也没用,电话局里应该能查出来,查出来就完了,打过干嘛说没打过?这一问就得糟,当时就能做贼心虚地把自己交代个底儿掉,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就是大学毕业了,工作半年了,不爽了,辞职了,待业了,写文了,饿昏了,杀人了,不就这么点子事儿么,可是这么一交代,给逮进去就没跑了,听说里头倒是窝头管够,肚子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写文哪,就不能写文了啊,写文还是蛮有意思的哪。
不行,要么不干,要干了就不悔。今天就这了。肖白农拿起电话,拨号,得想个茬把那女的请过来。
“喂,是修电视机的地方吗?怎么换个内胆要800块钱,便宜点行不。”肖白农揣摩对方的心思,碰到个软的能多赚两个,谁不动心,一起上门来抢钱,来吧来吧,等着呢(泥)。
女的接完电话,果然有人来了,来得居然不是个女的,是比小白胖子还要白还要胖的一个大白胖子,又大又白又胖也没用,进了门,见了尸体,一慌,一菜刀,就完了。机缘巧合的杀过第一个,第二个杀起来就顺理成章得多,看来肖白农是有杀人的天赋,这比码字写文要干脆得多了。可是不行啊,那女的还活着呢,天晓得她那里还几个白胖子呢。得找过去。
肖白农特别到楼道里看过了牛皮癣,这才知道人家很周到的把单位地址都印上头了。这还等啥呢,马上出发。邻居大妈路过打招呼,打就打吧,没怎么见过,每次都热乎得象要给介绍对象一样,可是她又不给介绍!最恨的就是这点。肖白农乐呵呵得揣刀出门。没让谁发现异常,衣服已经换过了。
按地址找去,果然找着个有些规模的电视机特约维修店,就是地方偏僻了点。平房,推门,一屋子人。肖白农特别先找了接待来宾加接听电话的女修理工,以免找岔了地方。没错,拿腔作调的就是那个味儿。开杀。
一顿乱刀,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肖白农大展身手,就势悟出一套刀法来,打算取名叫做孤独一刀,因为拢共就一刀,朴实的一刀,致命的一刀,无敌的一刀,一刀两断!
正性起,也饿得头晕眼花的,不期然却发现屋子里除了自己已经没活人了,这才罢手稍歇,一时间洋洋得意,也顾不得计算有多少个职员多少个顾客,反正都是要死的,职员该死,顾客看见了自己杀职员,也只好死。自己死不死呢,再说吧。
正要走,肖白农又想起一桩事来,维修单!这东西要是还让留在现场,之前热火朝天的大干那一场可不就全白忙活了,又比不得写稿子,可以试着换钱的。他赶紧找,找啊找啊找啊找,找到一本维修单,一水的三百块钱换内胆,看日期今天居然只有自己这一笔生意,真是好运气。撕下来,吃掉。可是会不会另有备份呢,修电视机宰人的都是黑心肠,黑心肠也好似变态狂,备不住就会备个份啥的。继续找。找啊找啊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不过不放心,索性把店子整个烧掉吧,反正也不算太大。
店里有纸、有油、有煤气,火起,烧得那叫一个喧腾,肖白农是先剥了几件不太惹眼的干净衣服换上的,离开店子后又在远处藏了一阵,看看确实没有什么人来救,这才正式地走掉了。
回到家,开门,关门。眼前俩白胖子。这几天必定是吃喝不愁了。肖白农烧水,打算洗个澡庆祝一下,可是想了想,又提刀出门。隔壁邻居老大妈!她见着自己看维修店地址来着,没准之前也见过几个白胖子过来。没办法,谁叫大妈是目击者呢。谁让大妈不给介绍女朋友呢……
光大妈一个也不行,肖白农想,楼道里没准谁还看见了呢?三楼以下的都没准,三楼以上的呢,也难说。这些都不能放过。
还有住一个小区的那么多男女老少哪,哎,这将会是怎样漫长的一天。
现在,肖白农总算有了点空,在电脑屏幕前坐下来。
杀人不难,可杀人实在是太累了。杀一个人,就得做那么多事情善后,来避免被法律制裁。早知道不杀人了,或者当初杀那第一个时,就赶紧的自首去。反正进去是早晚的事。肖白农脑袋晕乎乎的,饿了几十个小时,糨糊都被消化吸收掉了。不晓得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留下痕迹呢,又还有没有遗漏掉的线索没有掩盖呢。
小区里是没人证了,可是小区外头那么些个工厂学校哪,对了还有,那小白胖子说自己打的过来,这种事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不晓得他兜里有没有带车号的发票收据,一个城市的出租汽车司机,那要杀起来可就费老鼻子劲了。
不过还是明天吧。肖白农疲惫得靠在椅背上,把湿淋淋的菜刀搁在鼠标旁边,准备打字。杀人好累的,多写几个字,多卖点钱,多吃点东西,多攒点力气吧。
忽然,肖白农盯住了电脑屏幕,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显现出来。
是啊,你,坐在电脑屏幕那面的你,为了什么要这样从头到尾的目击一切呢?
杀人好累啊。肖白农看着你,叹了口气,取过菜刀。
……
2005.08.12 趁夜走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