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品墨

17、第17章

　　补习班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墨澜的情绪却暂时平复不过来，是以好多天都没出现在咖啡馆。

　　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天气凉爽下来，夏天就要过去了。

　　林意欢看了看日子，马上就要开学了。

　　而她和墨池之间却仿佛还是一个死结，可她偏偏执拗得想要解开。

　　这一天，她从外回来，一进咖啡馆就兴奋地跑到他身边，“墨池，你猜我买了什么回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意欢已经把一样东西塞到了他手中，有什么尖尖的硬硬的东西在他的掌心微微动着。

　　“是什么？”陌生的触感让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林意欢笑嘻嘻地说:“是乌龟。“

　　墨池的脸一沉，就想把乌龟放下，“买这种东西回来干嘛？”

　　“别别别，”林意欢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我名字都想好啦，就叫小伴，“说着伸手去逗弄着小小的乌龟，“小伴，小伴，我马上就要开学了，不能常常来这边了，你就代替我陪着墨池好不好？“

　　墨池怔了一下，一丝波动划过他的心间，他的手就这样一动不动，捧着乌龟的手心就如同被烧着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林意欢笑意盈盈地，“我们给他安个家吧，我还买了龟粮，玻璃水缸，”说着拉着呆呆的墨池往内屋走去。

　　手心的乌龟犹自爬来爬去，林意欢在一旁不知忙什么，最后才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乌龟放进了水缸里。“那，这里以后就是小伴的家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喂他，“顿了顿，“还要记得给他晒太阳，每天要晒半小时。”

　　“我不养，要养你自己带走，”好半响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在，你一个人会很冷清的啊，你就把小伴当成是我好不好，他很好养的，只要每天喂点吃的，然后浇花的时候记得把玻璃钢搬到窗台边晒晒太阳就行。“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林意欢还是嘟着嘴摇晃着他的手做卖萌状。

　　还要浇花？也就住了三个多月，这林意欢到底是给他找了多少麻烦？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她看他没反驳顿时乐得眉开眼笑，有些人的温柔是藏在骨子里的。

　　待林意欢交代完毕，墨池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手上的手链给我，这段时间以来它接触过不少秽物，我再用咒术给它加固洁净一下，以免到时候你再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把手链递给了他，静静倚靠在门边看他如雪后青松的背影，想到即将而来的分别，一颗心悄悄坠了下来。

　　就是那么的不甘心，如果一切就只停留在这里。

　　一刹那，排山倒海的情绪席卷而来，如洪潮，将她吞没。

　　墨池走了回来，把加固好的手链给她，她没去接，只是仰着头靠近他。

　　墨池一个侧身避开。

　　林意欢却又靠了过来，这一次她干脆双手牢牢地圈住他的腰。

　　“你干什么！“墨池被突然而来的举动扰乱了心绪，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软无比，想狠狠挣脱却使不上半分力。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墨池。。。”她早已羞红了脸，却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

　　她缓缓踮起脚尖，这一次她没再亲上他的脸，而是生疏而青涩地吻住了他的唇，一分一寸，缓慢地掠夺了他的呼吸。

　　墨池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丝线拉扯，这样的温热和柔软仿佛是他此身难渡的劫，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直以来，自己孤身一人，禹禹而行，茫茫黑暗，永无尽头，而比时此刻，此身此心，只这一瞬，就想永世沉沦。

　　再不管今夕何夕，此身为谁。

　　直到林意欢松开了他，一缕新鲜空气的浇灌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猛地把她推开，踉跄退后，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眼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林意欢！”

　　“我知道，墨池，”林意欢的声音不响，却坚定而清晰，“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她盈盈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对我也不是无心无情不是吗？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似乎整个人都懵了，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响他才轻轻垂下眸子，脸上又恢复成了平静的神色，再看不出半丝情绪:“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

　　“哪种人？”她上前一步，不依不饶。

　　墨池紧紧抿住唇，侧过身子，长久的沉默了。那一刹那，他的心上涌起了更深的落寞，他只觉得仿佛有一股大力在心间狠狠地拉扯着自己，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瞎子，而她就仿佛是那永不泯灭的太阳，灿烂的，灼热的，温暖的，明亮的，她终会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拥有丰富而饱满的人生，而不是在他身边，面对着这世上最丑陋最黑暗的凶鬼恶灵。

　　林意欢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他未完的话，她从不擅长质问，只是无助地看向他，语气有着不自知的哽咽:“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姑妈让我保护你。。。”墨池的声音暗哑，眸子始终低垂着。

　　“那我刚才吻你，你为什么回应我？”

　　墨池说不出话，好半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你主动的。。。”

　　林意欢看着他，只觉得既心碎又难堪，原来无所谓什么女追男隔层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跟谁主动都没关系。

　　她默默地站着，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门发出重重地哐当一声，“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墨池怔了怔，手紧紧地拽成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掌心都在发痛，他突然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拉住她的胳膊。

　　林意欢回过头，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却只是低垂着眸:“手链别忘了带走。”

　　眼里的亮光一瞬间寂灭如尘，林意欢低头看了看拉住她的那只手，洁净有力，那串刚被咒术加持过的手链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

　　她凄然一笑，眼角湿湿的，“如果只是你姑妈的要求，那不必了，”说完竟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墨池的脸白了白，手链的珠子硌得他掌心生疼，一刹那有巨痛漫过心脏，那山崩地裂的痛楚，竟让他一时间无法呼吸。

　　林意欢强忍着没再回头，匆匆地步出咖啡厅，夏末秋初微凉的晚风轻拂而过，在肌肤上留下一阵温柔的触感。

　　她也不是没有尊严，和骄傲。

　　强忍多时的泪再忍不住地滑落下来。

　　几天后。

　　一只狐狸啪嗒啪嗒地踩着轻快地蹄子走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咖啡馆。

　　进店后，他转了转毛茸茸的脑袋，轻巧地跃过吧台，两只前爪砰地一下把门踢开了。

　　“你这真是八百年都不会变样，冷冰冰的，我说你这开的不是咖啡馆，殡仪馆还差不多，”狐狸撇撇嘴，忽然抖了抖毛，下一瞬间已经幻化成人形，是眼带桃花的英俊男子。

　　他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挑了挑好看的眉道:“林意欢那丫头呢？”

　　在窗台边浇花的人顿了顿，淡淡地声音传来，“走了。”

　　“唉，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把人家姑娘气走了啊，那姑娘又漂亮性子也好，而且还愿意忍受你这种死气沉沉的性格，”水叮当径自在那边说个不停。

　　“说够了没，”墨池不耐烦地打断他。

　　水叮当显然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还故作吃惊地叫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你小子居然还养花，呦，还有只乌龟呢。。。”

　　“到底有什么事，没事可以滚了，”他转过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啧啧啧，”水叮当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你小子脸色不太好，人不舒服么？”

　　“没睡好而已，说吧，到底什么事，”墨池默默地叹了口气。

　　水叮当玩味地打量了他一会，才正色道:“你上次托我打听的事，我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

　　水叮当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他缓缓开口:“你听说过魔神吗？”

　　“是什么？”墨池蹙眉。

　　“据说是这世上戾气所化的魔物，每隔数百年便会出现一次，每次只要他出现必定是世界大乱，生灵涂炭，他会带来战争，瘟疫，疾病，灾祸。。。”

　　“这跟林意欢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听我说，”水叮当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我也是查了以前的资料，只有为数不多的记载，说这魔物要成为魔神必须要找到命定的魔龛，才能释放出百分之百的力量，林意欢很可能就是命定的魔龛。”

　　墨池呼吸一紧，“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她只不过被一些恶灵纠缠而已。”

　　“我确实是猜测，不过你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以前一年才出现三四起的恶灵事件，自从林意欢出现后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并且都是发生在她周围。”

　　他不吭声了，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水叮当说得都是事实。

　　“那有什么办法？”他接着问道。

　　水叮当摇摇头，“不知，书里没有更多的记载了，或许杀了她可以破解。”

　　墨池倏地抬起头，神色骤然凝固:“谁敢动她！”

　　水叮当挑了挑眉，突然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了起来，“你小子别急，我就是随口说说。”

　　墨池皱了皱眉，沉默良久，才开口：“你没事吧，你本就魂丹缺失，上次又受了银魂一刺，这伤恐怕要好好养养，才不会伤了根本”。

　　水叮当又低低咳嗽了几声，才笑嘻嘻地开口，“你这小子也会关心人了，终于是有那么点人情味了，本来你和小意欢之间。。。可惜了，”他摇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那丫头真的是魔龛的话，”他顿了顿，看了眼墨池不辨喜怒的脸色才继续说道:“那魔物会百般折磨她和她身边的人，直到她足够虚弱，一旦她被完全入侵，便会六亲不认，丧失神智，到那时她就会和魔神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魔神。”

　　墨池的脸色渐渐转白，坐在那不出声。

　　水叮当叹了口气，拍了拍墨池的肩，“这可能就是林家这么多年要封印住林意欢的原因，本来看你小子老是这么封闭自己，有个丫头折腾折腾你也挺好，现在你水叔不得不劝你别陷太深，最好离那丫头远一点，这不是我们的能力能够阻挡的事。”

　　他只是怔怔出神，说不出话。

　　水叮当呆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墨池静静独坐，他的神色平静，可心里却已然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的手无意识地摸上自己手腕处的链子，那是林意欢没有带走的墨家手链。

　　如果水叮当说得都是真的话，凭她这点微末的道行，又没有手链的保护，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要遇到怎样的危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道坎，都有自己的看不透，很多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抽身。

　　如果曾见过太阳，大概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