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间》血染浮生

12、厨房私话

　　“师娘！”
　　挂了电话的熹微老老实实来到龚老师家的小区，见到小区门口正出来个熟悉的人，立即冲到那个穿着粉色碎花，发微白却妆容端庄大方的女人身边。
　　女人姓钟，叫钟颖，正是龚老师的结发妻，两人一直以来都相爱得很，从没见他们红过脸吵过架。
　　看到师娘啊，熹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人还真是奇怪，没见面还什么都不觉得，这一旦见面，那种沉淀许久的心情都会翻涌起来，被刻意遗忘的感动愉悦一发不可收拾，兴许就是当时太过开心放松，所以独自一人的时候，要学会遗忘快乐，不然日子太难过了。
　　“熹微。”师娘看见人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顺势挽住来人的手，“你来了，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交女朋友？”
　　熹微摇了摇头，“师娘你是知道的，我一个人已经活得够艰难，没必要把另一个人拉进坑来。”
　　“这不对。”钟颖摇了摇头，“我跟你们龚老师的时候，那才叫活得艰难，可我从来没觉得苦，反而还很庆幸，我能为他分担一二，不然他一个人就难过去了，你所认为的坑，在真正爱你的人眼中，也许是福窝也说不定呢。”
　　细品了钟颖的话，熹微眼眸微垂，“师娘你也会说是真正爱你的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爱，大多人不都是凑合吗？再说吧。”
　　“我也不是非要你找一个，就是希望你遇上的时候别放过。”
　　“我知道，真有这种好事我能放过吗？我又不傻。”熹微说着摇了摇钟颖的胳膊，“不说这个了，师娘我们去买好吃的吧，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钟颖无奈地笑着应好，“好好好，都买你喜欢的。”

　　小区附近有个大型的菜市场，两人在里面一前一后地逛着，钟颖在前边挑选，熹微就拿着菜篮子在后边装，偶尔看到喜欢的就撺掇着师娘买，气氛融洽地像是母子一样。
　　突然，熹微在前面的烧鹅排档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跟钟颖说了一声就悄悄地绕到那人背后，拍了他一下肩膀，没想到下一秒手就被抓住作势要往后一掰，立即大喊，“肖队手下留情。”
　　肖适本来在买烧鹅打算回去吃，结完账刚想走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拍，下意识地抖了抖，本能地就去抓住那手一使劲，没想到下一秒听到了猫崽的声音，立即泄了力气。
　　“好疼啊。”
　　明明后边没使劲掰，然而熹微却皱着小脸活像怎么了他似的，搞得肖适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伤到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没事吧。”
　　“我感觉我的手要断了。”熹微可怜兮兮地指了指手里的篮子，“你帮我拿下篮子吧，手疼我拿不动。”
　　肖适闻言如获大赦，赶紧接过篮子，“我送你回去上点药。”
　　熹微闻言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问，“把我弄伤了是不是还得做饭给我吃啊？”
　　肖适犹豫了一会，“做饭……算了，我给你叫外卖。”
　　“这怎么行，受伤吃外……”话没说完，钟颖的声音传来，“熹微，不好欺负人的。”
　　钟颖走过来，赏了熹微一个脑瓜崩，然后看向肖适，“不好意思了。”
　　熹微撇了撇嘴，一副被戳穿不好玩的模样，朝肖适伸手示意他把篮子拿过来，“我没事啦，肖队把篮子给我吧。”
　　“这是要去哪？”肖适没有把篮子还回去，反而抓紧看向钟颖，“我给你们送回去。”
　　钟颖这才反应过来得看向熹微，“这是你认识的？”
　　“当然！不认识我能这样吗？”熹微笑着踮起脚拍了拍肖适的肩膀，“我之前不是说调到重案组了吗？这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肖适，肖队。”
　　钟颖看着此时眼前活泼又笑容满满的熹微，眨了眨眼睛也笑了，看向肖适，“我一直把熹微当自己孩子看，肖队长你既然是熹微的同事，那就一起来我家吃个饭吧，也算认识认识。”
　　“钟姨叫我小肖就好。”说着肖适看向熹微，见他神情并无异状，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其实我住在钟姨楼下，正好认识认识邻居。”
　　钟姨一听笑得更好看了，“是有听说上个月搬来有新住户，这都是缘分啊，正好菜都买得差不多了，一起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龚老师老俩口的房子并不算宽敞，但布置地整洁干净，颇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样子。
　　三人回到了家，肖适把菜拎到厨房，熹微洗干净手打算帮忙打下手，没想到竟然被钟颖赶了出去，说什么客人不能动手之类的，倒是肖适这个不会做菜的，以学做菜为借口留下了，搞得熹微气鼓鼓地回到客厅，开了薯片和饮料，自己一个人看电视顺气。
　　“小肖会做些什么菜啊？”
　　肖适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都吃外卖或者煮面条，吃饱就行好打发。”
　　“那你这点跟熹微不一样，那孩子挑食吃不惯外卖，懒起来不愿意做饭啊，就饿着，瞧这瘦的。”说着钟颖叹了口气，“这孩子倔，也没人管管他，落了个胃疼的毛病。”
　　肖适听到这个不知道想了什么，下意识问了句，“他有什么爱吃的？”
　　“红烧茄子。”钟颖举了举手上的茄子，“每顿都少不了，这东西不放多点油不好吃，按理说熹微得胖死，但偏偏一点都没见胖。”
　　“这菜好做吗？”
　　钟颖笑得很开心，“很简单的，熹微最爱吃我做的这道菜了，从小到大都是。”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上翘，“我还记得老龚第一次把他带家里来的样子，那会他才上初二，瘦瘦小小地板着张脸，眼神里没有一丝光，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见着的是个已经死了，或者心死了的孩子。”
　　肖适很惊讶，那么一个爱笑的少年，竟然会有那种模样，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他会那个样子，他父母呢？”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老龚的。”钟姨看了眼肖适，“他告诉我，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孤孤单单怪可怜的。”
　　听到这肖适不由地皱了皱眉，少见地结巴起来，“怎……怎么死的？”
　　“绑架，两夫妻来看孩子的表演，被蹲在学校的绑匪逮住了，拿了钱撕票，当警察找到孩子的时候，发现他就在两夫妻的怀里，被护得死死的，拉都拉不开。”
　　肖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初见猫崽，他只觉得这是个很阳光的少年，胆大会说会闹。后来见他怼周宁，才明白过来这少年其实性子多变得很，还得理不饶人，有点可爱。到最后案子破了，就怀疑他的脑子到底是不是人类所能拥有，毫无联系的一些东西能被他串联起来。此时听到钟颖的话，他竟然觉得隐隐有些心疼，而且还有更深层的他说不来的情绪，这种想法太突然也太没有理由，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达。
　　“我会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而且你对于熹微来说很特别。”钟颖清洗着手中的茄子，“你别看熹微整天嘻嘻哈哈很开心，其实他朋友很少，不是说别人不愿意和他做朋友，而是他不愿意，这孩子心防很重，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林席这个打小玩到大的朋友能让他敞开心扉，所以今天看到他逗你，我很意外，短短几天他就有了一个朋友，真好。”
　　“我也很意外。”肖适低了低头，手指在砧板上扣了扣，“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爱笑，别人都不怎么愿意接近，怎么他就跟没事人一样。”
　　“不知道什么原因，熹微的第六感很强。”钟颖非常确认地说道，“他能准确地感觉到我们所感知不到的，也许这就是他原因接近你的原因。”

　　一场厨房私话，在肖适的心里荡起波澜，当然与之同时的就是做饭效率变低，时间拉长，熹微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叫饿连天”。
　　回去的时候，肖适提出开车送人回家，两人坐在车上时，熹微才凑过来，小声地问，“肖队，在厨房的时候，师娘跟你说什么了？”
　　“大概意思应该是说你只是生性好玩，不是个坏孩子。”肖适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模样。
　　“原来就只是这些。”熹微顿时失去兴趣不再追问，“我还以为聊那么久，是你在跟师娘告我的状呢。”
　　“你心虚？”
　　熹微忙摇头，看着车子前方，理不直气为壮地说，“任你告得多厉害，我也能把他掰过来。”
　　“看来估计不少人告过你的状。”肖适说着看了眼熹微，摇了摇头，“这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也是……”
　　说到一半肖适突然不说了，熹微忍不住好奇心，“也是什么？”
　　“也是不讲道理。”
　　一听这话熹微顿时乐了，“本来就不讲道理啊，从小到大只有我对别人讲道理好嘛。”
　　“调皮。”肖适听到这里无奈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猫崽果然是世上最可爱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