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城》陈妃宸

22、凤凰•牵情

　　第二十二章

　　双绝庄是武学世家，李府设在双绝庄之内。庄子建在山林中，翠绿环绕，整个庄子占地数百亩，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除了大厅的正门，练武场的两个侧门，以及后院的大门，围墙外其他地方都有护庄河，河面宽丈许，一般的窃贼倒是无法进入庄内。双绝庄离市集约有一个时辰的脚程，也不算远的距离。当日我进庄之后，首先进入是李府前院，前院广阔，一般用作练武场，然后进入李府大厅，能容数百人。大厅背后是李家家眷住所，两侧则是弟子的歇息之所。之后便是后院厢房。后院厢房分东西两侧，中间是花园，花园中心还有荷花池，只不过现在虽是寒冬腊月，荷塘也不见翠绿，然而花园中除了数株腊梅，还有其他各种花草迎寒而放。看来这种花之人还真是用了心。

　　慕容白的未名居，离李家庄不远，有两个时辰的脚程便到。

　　宴席过后，就有人带着我去了为我安排的厢房。我和碧儿都是女客，被安排在西厢房，一人一间，两房相邻。而沈云和司徒则被安排在东厢房，两人同住一房，估计是为了方便沈云。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倒是雅致，却全然没有愉悦的感觉。慕容白已经回去了他的未名居，虽然让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是难保他不会半夜来找我。他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而沈云……

　　看着对面东厢亮着的厢房，我不由得心酸。之前宴席刚下，我看见司徒扶了他，便欣欣然走上前去，司徒倒没再给我脸色看，估计是碧儿跟他说了我也不好过吧，但是，我刚叫了声“沈云”，便听得沈云冷淡的声音：“我记得我与慕容姑娘并不相识吧。二弟，扶我回房。”那话真比这冬月的寒风还要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朝着东厢去了。

　　之后的状况也没有比当时好多少。我曾经去敲他们的房门，可每次司徒都将我拦在门口，或说“沈大哥去找李庄主了”，或说“沈大哥出去办事了”……这些借口，倒让我想起当日我在灵山应付唐云飞纠缠的场景来，只不过主客异位，我反倒成了那个厚脸皮的人。
　　一连三天，我竟然毫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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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找我何事？”我看着面前的李广，他的身边坐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老头，六十来岁，花白长须，两眼微闭，一副神态自若，似乎不是李家的人，身前的桌上放了一个箱子。不知道李广叫我过来有何事。

　　“慕容丫头，这位便是‘回春手’妙先生。先生的医术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李广向我介绍身边的老人。

　　原来竟真的为我找大夫了，桌上的箱子便是药箱。这位妙先生我听尹伯提过，的确医术高明，连尹伯都对他赞叹有加，一直希望能见他一面，研讨医学。难道他还擅长医治宿疤旧痕？李家能请到他，倒真是不易。

　　看着李广热忱的眼光，这下子我该怎么拒绝呢？

　　…………

　　“慕容丫头！你怎么哭了？”

　　“二叔也觉得我颜容不堪入目吗？要不然怎么会为我找妙大夫过来呢？”我的面绢当然不能拆，所以也只好出这一招了。本来我还哭不出来，可是只要想想这几日沈云对我的态度，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李广的老婆肯定不懂得哭，因为李广一看到我哭，便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慌忙地安慰我：“这个……丫头……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啊……”

　　他毫无办法，但他身旁的大夫却开口了：“既然姑娘不愿意让老朽医治，老朽便唯有告辞了。李二爷，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了。”听他语气，看来是李广而不是李敬请他来的？

　　“妙先生！”我看那老头真的要走，赶紧叫住他。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姑娘，若是听到有人说能帮自己去掉麻子，不论怎样都会试试的，做戏也应做全套。

　　“你要医？”那个妙先生一提眉，看着我，眼睛里倒是有几分怀疑。难道他知道我是装的？

　　我看看李广，道：“二叔，情儿面容确实难看，除了大夫，二叔能不能……回避一下？”

　　李广见我不哭，也不疑有他，爽气地点头：“好，丫头说不看就不看，到时候看丫头治好了的样子更好。”说着已经走开，还为我们带上了门。看来是对这个妙老头的医术相当自信啊。

　　妙老头见李广出去，一双精目意味深长地看我，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摘下那块布。
　　这个妙老头还不好应付，我若不让他治，他怕是肯定我脸上无疤，若是给他治，那我直接就穿帮。而且，难保他不会将此事告诉李敬，到时候还真是有麻烦了。

　　“妙先生，其实我的脸并非麻疹而留，而是中了毒。我曾经给一个人看了自己的面貌，那个人当时的反应至今让我心伤。妙先生今日若是治不好我的毒，我也不会给先生看我的脸。”反正木景风告诉过我，我的圣女之血，虽然对他人有益无害，而对自身则是毒血。

　　“你这是怀疑老朽的医术？”妙大夫眉毛扬起，精目中似有怒气，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扭捏的病人。

　　我轻笑一声：“我的脸全因中毒而起，恶毒一去，自然就能恢复容貌。妙先生若是技艺高超，自然不用看我的脸，也能为我解毒。不是吗？”

　　妙先生闻言，哼了一声，道：“手！”

　　我扬起唇角，坐下，将手递给他。妙先生闭目为我切脉，一开始脸上还残余怒容，但马上又转为平淡，继而微微惊奇，然后开始皱眉，最后已经是一脸凝重。

　　看来，木景风说的是真的了？

　　“妙先生？我的毒是否可解？”看到他凝重的神色，我有些紧张，其实更想问的是“我是不是中毒了”。

　　妙大夫突然睁开双目，眼里尽是不置信的神情，转头直直地看着我的面纱，似乎要将它看透一般，为我切脉的那只手竟然也开始发抖。

　　“我要你的血……给我……”他突然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刀和一个药瓶，将一个绿色药瓶的蜡丸全数倒出，居然真的就要来划我的手腕。

　　“妙先生！”我大喊了一声，他该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不会吧！把脉也会走火入魔？幸好我的手缩得快，不然真要见血了。不过，他要我的血？难道就单单把个脉就知道我的血能解百毒吗？看着他渴盼的眼神，和他拿着刀子微微发抖的手，我到底给不给？

　　念他一把年纪了，还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真的心软了，而且那个药瓶也不是很大。“好吧，不过就一点点。”

　　“谢谢谢谢……”妙老头兴高采烈地对我谢个不停，双颊发红，那雀跃的神色让我想起了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玩具的小孩。他的手还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毫不影响他在我手臂上割个口子，将流出来的血接进药瓶，那双眼睛看着我的血，几乎就要放出光来。

　　“妙先生能否告诉我要这血何用？”虽然知道我的血很珍贵，但是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冲着那个目的来的，所以还是问了一句。

　　“老夫现在还不确定，还需将这血拿回去查验……凤凰之血……”妙老头接完血，盖好瓶子，眼睛就只看着瓶子了，只见他宝贝似的将瓶子放进药箱，合上箱盖，然后急急地说：“老夫要告辞了！”提起药箱就要走。我知道他是怕血凝固，但是疑惑未解，于是伸手拦住他：
　　“先生还未为我诊完……”

　　“你的脸没事！”妙老头又用他那双小而精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凤凰之血的主人个个容貌绝丽，老朽还真不相信你脸上有麻子！不过我拿了你的血，会替你保密的。”
　　我被他戳穿，愣了一愣，也忘记拦住他。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丫头，你可先别急着成亲，不然小命不保。”说完竟然没了踪影，只听到外面李广的声音：“妙先生……妙先生……”

　　我不由得笑，这个妙先生，还真有意思，要是尹伯能见见他就好了，他们两肯定合得来。

　　“丫头，妙先生怎么说？”李广已经进来，满脸迫切地说。

　　“先生给我个方子，让我自己每天涂在脸上。”其实妙老头什么也没给我，但是毕竟人家一代名医，我总不能毁了他的名气，所以扯了个谎。他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不要成亲，看来也知道了我成亲会……

　　“丫头？你怎么啦？放心，妙先生的医术高明，用不了几天你的脸就会好了……到时候就不怕沈公子不理你了……”

　　许是看我刚才皱眉，便以为我是为情烦恼吧……我喜欢沈云，居然连李广都看出来了。

　　“嘿嘿……其实我是见你好几次去敲沈公子的门……”李广对于窥破了我的心思而有几分不好意思。

　　然而，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又开始为沈云悲伤起来，本来就悬在半山中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半是自言自语地道：“就算我再美也没有用，他是瞎子啊……我那么伤心，他也看不到……他也不愿意见我，一直躲着我……”心里是化不开的苦涩。

　　“丫头你别难过，”李广好言安慰着我，然后一拍胸脯，豪爽地说：“这事包我身上了。”我心里不禁一阵感激，想着这个大男人虽然年逾不惑，可是性情单纯，比起李敬的深沉，让人觉得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