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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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熹从秦宏浚处回家时，天色已擦黑，本该直接回府的，却还是要车夫绕个弯去了董记。他想买点糖回去，上次季梨没能吃到的那种糖。
可是当他到浮澜苑时，绿翘却说王妃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可有传大夫？”卫熹皱着眉问。
“王妃说歇息一下就好了不必传大夫。王爷若有事通传，奴婢明日代为传达。”
“不必了，这个你明日给王妃吧。”
绿翘躲闪的眼神卫熹看在眼里，但他没追问，手里的糖被绿翘接过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王妃，王爷给您带了糖。”待卫熹出了院子后绿翘才走进季梨屋里，小心瞧了她一眼。
季梨瞥了一眼绿翘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接，只是把桌上那个四方雕漆食盒一并给绿翘，淡淡说道：“你们一起分了吧。”
绿翘怔愣着接过，讷讷道：“王妃...”
季梨对上绿翘担心的双眸笑了声，“我有些乏了，若是没事先退下吧。”
绿翘捧着食盒惴惴不安关上了门，从相府回来，她就感觉到了王妃的不对劲，眸子里好像瞬间少了生动。
“哎。”绿翘长长叹了口气，手里的东西让她为难。
卫熹一回去就找来安问今日王妃去了何处。
“王妃先是去了玉佛寺，后来去了一趟相府，说是给左相求了平安符。”来安说完，对上卫熹审视的眼神后忙加了一句，“王妃并未待很久，只不过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王妃说是许久未见左相，所以有些难过。”
卫熹想起绿翘方才躲闪的眼神，又结合来安的话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他朝来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之后长久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各种事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在秦府，当他问起当年父王的死因时，秦宏浚先是一愣，而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悲痛地说：“我当时并未看清王爷和呼尔卓是怎么交战的，但直到如今，我都不觉得呼尔卓有这个本事能让王爷一刀毙命。”
卫熹接着问：“那父王出征前可有什么异常？”
“王爷出战前感染风寒，一直在咳嗽捶胸口。当时我本不想王爷出兵，毕竟昨日郭培还说乌孙要议和，怎么过一天就又要打仗了。但王爷怕他们攻进来，就带病出征了，没想到啊...”秦宏浚一想到当时就捶胸顿足。
那这样和柯伦说的并无二致，卫熹握紧拳，沉吟片刻问：“秦叔，郭培当时带的小太监，你可有印象？”
秦宏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迟疑问：“承之为何突然问这个？”
卫熹笑笑，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说：“秦叔，这件事请恕小侄暂时不能说，过些时日一定告知。”
秦宏浚如今晚年幸福，卫熹不愿把他牵扯进来。
“当时郭培是带了两个小太监，有一个我早就记不得了，另一个是皇上内侍潘全贵。”
潘全贵，那个在自己和大哥受封后，在延福宫偷偷给哭着的自己塞帕子的小太监，卫熹记得那个时候他眼里满是善意。
那如果他那个眼神是知道一切真相后对自己的不忍呢？
卫熹自嘲般笑了起来，恍惚间自己又变成了八岁想依靠大哥的无助孩童。
他在灯下定了定神，动笔给师父写了封信，让来安明早送出去，之后熄灯安歇。
第二日。
卫熹上了朝才知道右相苏鸿罢朝两天了，原因竟是皇上看上了苏鸿刚及笄的小女，欲召进宫做贵妃，苏鸿当朝拒旨，嘉崇帝勃然大怒。
卫熹听完结合昨天皇帝在承明殿发怒的样子，冷笑了声。
没有苏鸿的进谏，金銮殿内沉闷至极，小官不敢发声，大官如季昌明一副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的样子岿然不动，嘉崇帝在这一片沉闷中打起了盹，甚至发出了轻鼾声。
“皇上，苏大人今日为何没来？”
卫熹无辜的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的人瞬间朝他看了过来，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模样。
听到响动的卫焱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看向一旁的潘全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问着：“何事？”
“王爷赈灾回来有所不知，苏大人在朝上出言不逊，正在家闭门思过。”季昌明说的有板有眼。
“不就是拒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是个个都像季大人一般深明大义。”卫熹打量着季昌明，笑容恣意地说。
“卫熹，休得胡言。”卫焱已经清醒了，指着卫熹坐了起来。
季昌明在一片窃窃私语中难堪至极，当初季星入宫时也不过十七岁，卫熹这话不啻于打他脸。
“皇上，如今局势动荡，多亏了苏大人廖大人等贤良之士在安抚人心。古有言，太康败于甘酒，桀败于酒池，幽王败于沉湎淫逸，还望皇上作为前车之鉴，适当警醒。”
卫熹一言，朝堂哗然一片，各个不解，这花名在外的王爷怎么赈了一次灾恍然变了个人。
“卫熹，你放肆！”卫焱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他从未想过每天例行公事般上朝的卫熹敢如此出言不逊，但他的话却又字字戳中自己的痛脚，让他这个皇上颜面尽失。
“皇上，看在苏大人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请收回成命。”卫熹毫不畏惧对上卫焱怒意满满的眼睛，躬身出列说道。
“皇上，请收回成命。”一旁的廖师义在卫熹这话后跟着出列跪下。
“皇上，请收回成命。”
见风使舵的朝臣陆陆续续跪下，卫焱指着卫熹“你”了半天，最终一挥衣袖，离殿前留了一句“明日要苏鸿上朝，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熹在朝臣各色探究的神情下走出金銮殿，不顾廖师义的呼喊，径直去了承明殿。
潘全贵正巧候在殿外，看到卫熹急忙上前拦着，心急火燎地说：“王爷，祖宗，皇上正发着脾气，这个时候您就别来火上浇油了。”
卫熹悠然一笑，对上潘全贵的眼说：“本王不找皇上，是来找潘公公的。”
“找奴才何事？”潘全贵神色微顿不解问道。
“潘公公早些年可曾和郭公公一起慰问边关将士？”
“去过一次，就是镇北王战亡前两天。皇上念在王爷当时辛苦，特地要奴才们带上王爷最喜欢喝的秋露白，未曾想....”
卫熹紧盯着潘全贵的脸，神情极其坦然，甚至带着惋惜，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
“听闻当时有三位公公同行，还有一位公公如今在何处当差？”卫熹紧接着问。
“你说小泉子啊。”潘全贵停了下说，“小泉子命不好，从小没爹没娘，早就病死了。”
病死了？
卫熹不语，潘全贵见状，缩着头问：“王爷为何忽然对此事有兴趣？”
“随便问问罢了，本王有事，先走了。”卫熹不再追问利落转身就走，潘全贵站在身后，直到看不到卫熹的背影才匆匆推门进殿。
昨日郭培没有说错，卫熹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可是这件事当今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下毒的小泉子早被他们处理了，卫熹是从何得知的？
“当真？”卫焱听完潘全贵的禀告，刚刚在朝堂上被卫熹顶撞的怒气转瞬变成了惊慌，“难怪他今日如此反常，但是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冤魂托梦？皇兄回来了？”
“皇上且宽心，皇上乃九五之尊，鬼魂近不了皇上身，”潘全贵安抚着卫焱，“小泉子已死，这事死无对证，皇上不必惊慌。”
卫焱稍稍宽心，他坐在龙椅上，疲惫对潘全贵说：“你先退下吧，朕静静。”
待承明殿内只剩卫焱一人后，他盯着石柱上回旋盘绕的金龙瘫在龙椅上良久没动弹。他不免想起方才在金銮殿内，卫熹那个无畏的眼神，太像了，和皇兄太像了。
他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眼神阴影下，不论他多努力，父皇也只能看到卫祁，民间夸的也是文武双全的三阿哥。
但如今坐拥这天下的是他卫焱，他怎么能允许那样的眼神继续存在。
“潘全贵，让郭培再进趟宫！”
卫熹到浮澜苑时，季梨正在花园给小梨花浇水，小梨花长得很好，底下人知道王妃喜欢，照料的格外仔细。
滴滴水珠落在嫩绿叶子上微微闪着光，季梨听着水落在叶片上的沙沙声，想起那日大雨里，卫熹给自己披大氅的情形。
季梨浇完最后一棵树，一转头就看到了身后的卫熹。
他已换下朝服，一身鸦青色阔袖锦袍，嘴角挂着笑站在日光里整个人温润的如同一块美玉。
没嫁给卫熹前，她从未想过花名远扬的卫熹会是这般清风霁月的模样。
“王爷。”季梨知道躲不过，放下水壶朝卫熹盈盈一拜。
卫熹嘴角笑意收了收，季梨又变回之前的季梨了，那用一点真心试探出来的人又退回了壳里。
“糖好吃吗？”卫熹不说别的，问起昨日给她买的糖。
“臣妾近日喉咙不适，糖分给绿翘她们了，王爷日后还是不要给臣妾糖了。”季梨平静说着，任由卫熹笑意冷下来。
“本王特意给王妃买的，王妃就这般随意赏给旁人？”卫熹朝季梨缓步走近。
“这件事是臣妾考虑不周，下次不敢了。”季梨在卫熹靠近前就退了两步。
“还有下次吗？”卫熹低头看向季梨，眼里翻涌着晦涩难辨的情绪。
“可能没有了。”季梨迎上卫熹的眼睛，笑的坦然。
花园里吹起了风，两人站得这般近，却又相隔天堑。
“风有些大了，臣妾先行告退，王爷自便。”季梨说完朝站得远远的绿翘招手，绿翘急忙上前给季梨披上棉氅，朝卫熹行了一礼后跟着季梨走了。
“阿梨...”卫熹回头叫住季梨，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梨回头，朝卫熹空洞地莞尔一笑，走出了花园。
阿梨，别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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