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 空惹鱼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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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宝黛和贾环三人不知在屋中说了什么，紫鹃带人在外面守了许久，方听见里面唤她进去，忙带着一众小丫鬟又进去。
只见黛玉正蒙着帕子在脸上，翻身向里躺着。宝玉在旁边“好妹妹，饶了我”的哄个不停，黛玉只不理他。
贾环离他们远远的坐着，捧着杯茶一边喝一边笑，见紫鹃进来，方收了笑脸，搁了茶杯，站起来整整衣衫，一本正经道：“紫鹃姐姐，二哥哥和林姐姐又闹起来了，我是看不住了，这里就交给你啦。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锄药该等急了。咳，我还有功课要做呢。”说着带着跟自己和宝玉过来的一个小丫头出去了。
紫鹃忙应了，又要送贾环出门，贾环说不用送了，不过拗不过紫鹃坚持，还是送到院门口才作罢。
紫鹃素日知道这环三爷是比宝二爷还有心思的一个人，她不是林府的家生子儿，而是贾府那边老太太拨给林姑娘贴身照顾她的，对宝玉贾环二人，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因此知道这二位爷的脾气。
宝二爷好说话，对女孩儿家也迁就照顾些，惯会伏低做小的。而这环爷可就不好说了，有时候脾气好的很，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他的忌讳，说不得发作你一番，让人吃不了兜着走，这还是环爷屋里的飞雾亲口对她说的。
紫鹃心里也明白，看三姑娘的脾气，也能知道这环爷是不好惹的。这赵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两位，都厉害着呢。幸好环爷对林姑娘是极好的，对林姑娘来说，宝二爷心里惦记她，环爷也肯示好，偌大一个贾府，除了三姑娘，再没哪位小姐少爷有这份“殊荣”了。紫鹃此人，心思直爽，想到了就做。因此为了自家姑娘，她对贾环也是能有多尊重就有多尊重的。
这日之后，不知林黛玉给林如海回了什么，林如海再没有提过自己的后事之类的话。贾琏这几日却频频出林府，常常是早上走，天黑才回来，有时候喝的醉醺醺的，有时候精神的很。而宝玉贾环两个，却是兄弟俩个闷在屋里半天不出来，出来了也只是到林如海那边请安探望，要不就是找林黛玉说话。
林黛玉每日在她父亲跟前侍奉汤药，有时候父女两个说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林如海昏睡不醒，黛玉和两位姨娘在旁边守着。
两位姨娘现今是完全不管事了，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由黛玉打理。黛玉虽然读书识字，明理通达，但到底年轻，有些事情的处理上，还是有些欠缺。幸得林叔在旁协助，这位大管家年长且经验丰富，遇到难办的事情主仆两个商量着办，倒也没出什么大纰漏。
因此整个林府里，自从林如海病重以来，就有些异样的安静。几位算得上主子的人，这几日的行踪都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林府的下人们嘴巴是极严的，虽然心中奇怪，却也很少见人谈论这些事儿，不知是不是黛玉理家理得好的缘故。
却说这日黛玉正在闲坐喝茶，顺便看看这一月府里的进出账目，听得外头有婆子进来回话，说是林叔说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过来探望老爷，却不肯报名头，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林叔过来请示姑娘看当见不当见。
黛玉因是未出阁的小姐，不便见外客的，往常有这些事儿，都是林叔处理。现今林如海病重，如若不是特别亲厚的亲友，或是得罪不得的朝中同僚，一般是不见客的。像这种不知名号的，林叔自己判断一下也就处理了，处理不了的，才过来问黛玉。
因道：“去叫郑叔陪客，就说我请林叔过来。”郑叔也是府里的一个管事，专管接待事宜的，贾琏他们过来，路上陪同的，就是这位郑叔。
婆子去了。不多时，林叔过来，在屏风后面回话。
黛玉因问：“这位是什么人，林叔可知道？”
林叔道：“这位公子年纪甚轻，我早些年跟老爷在京里的时候，原见过这个人的，现在年长了些，但大致样子没变，所以记得。这原是一个大人物，此刻他不报名号，老奴怕是和朝中什么事有牵连，所以不敢自己做主，特来回姑娘。”
原来来的这位，是北静王的伴读，一等侍卫尚绿，表字新碧。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这四王当中，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尤袭王爵。且现今的北静郡王年未弱冠，生得美秀异常，性情谦和，尤为圣上所喜。此时他身边的侍卫过来林府，且不报名号，说不得就和朝中诸事颇有牵连，确是林叔不大方便做主。
黛玉想了一想，道：“既然他不报名号，就当普通客人处理吧，往常怎么处理的，现在就怎么处理。”
林如海病重时，不便见客，有普通客人，都是府里的管家陪客奉茶，说明自家老爷的情况，一般客人也体谅，坐一会也就自去了。
林叔一惊，道：“这，万一得罪了北静王……”
黛玉笑道：“怎么会得罪北静王呢？这事我父亲原不知情，府中诸事，都是我拿主意的，且这人又没明说他是北静王门下，我们打的是这不知名的某人的脸面，并不曾和北静王过不去。再则，”黛玉收了笑容，脸色渐渐暗淡了一下，“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呢？父亲还不知能不能熬到被人报复的时候……”一时歇口不说，自己端着茶杯暗自伤感了一下，方平复，道：“去吧，就说我父病重，此时昏睡不醒呢，原是任谁来了也不见的。就说已请示了姑娘，姑娘说让改日再来。这北静王在朝中名声甚好，总不好和我一个女儿家过不去。”
林叔点头应了，退出去自去处理这事，不提。
其实在很多早期的同人文中，黛玉的良配，都是北静王水溶。因为这个北静王，实在是身居高位，自己又长的秀美非常，看他和宝玉说话，几句话，又谦逊，又温柔，实在是一个极品美人。不仅黛玉，有的耽美同人文里，水溶和宝玉那也是很有一些暧昧，可见这个角色，在原著的寥寥几句话中，实在是一个惹人眼的极品。
本来在原著里，这一段时日，应该是秦可卿去世，黛玉回了扬州，宝玉和北静王相遇，两个人一见如故，北静王还给宝玉送了一串珠子。
但是贾环的蝴蝶翅膀扇动的风暴将宝玉带到了扬州，于是这两个极品美男的相遇，就没有发生。
命运的车轮滚滚前行，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它的惯性是如此之大，即使宝玉身在遥远的扬州，北静王的身影还是依稀似乎也来到了扬州这个地方。
该相遇的总会相遇，该发生的也一定会发生。
黛玉看完账本，林叔进来回话，说那位不报名头的客人，已经送走了，然后又说环爷回来了，要找黛玉说话。
贾环进来，见黛玉收了账本，道：“林姐姐，刚刚我进门的时候看见出去了一位客人，甚是面生，从来没见过的，是林氏族人过来了吗？”
黛玉摇摇头，道：“我也不认得是哪一位，也不肯报名头。林叔才来回过，我说既然父亲还昏睡，见不了客，也就没让见。”
贾环点点头，接过雪雁捧上来的茶，捂着茶杯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刚刚去看了看你们家在金陵乡下的庄子，人口也简单的很，可见这是你们林家的传统了。”
黛玉笑道：“原来你是去干这个去了，怎么不早说，我这里有各个庄子的人员名册，何须你亲自去看，你要找哪一位，我给你查一查。”
贾环搁了茶杯，道：“又不是单单去看人去的，只不过看一看你们家庄子的情况，林姐姐又打趣人了。”顿了一顿，又道，“怎么不见紫鹃？”
黛玉道：“给二哥哥送茶去了，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呢，只听外面紫鹃道：“我回来了，宝二爷非要过来看姑娘，也跟着过来了。”
说着就见宝玉掀帘子进来，道：“好妹妹，闷坐在屋子里多无趣，我替你解闷来……”见贾环在这里，苦了脸道，“环儿回来了只来找你林姐姐，都不理哥哥。”
贾环黑线，低头掩饰住嘴角的抽搐，往林黛玉身后挪了挪，道：“二哥哥太肉麻啦，这麽多人……”
黛玉笑着把他从自己背后揪出来，推到宝玉面前，道：“我还从未见过环儿害羞呢，这可是头一回。”
宝玉也笑了，上前拉了贾环的手，两个人往椅子上坐了，宝玉道：“出去看的怎么样？枉费我辛苦给你打掩护，你回来了先找你林姐姐，不是让整个府的人都知道你出去了么？”
贾环终于低头调整过来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在抬头时已经恢复正常，道：“这不是偶尔才这么一回么，二哥哥在家都干什么啦？”
宝玉听他问，又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过来找黛玉，面现凄容道：“刚刚从京里来的消息，蓉儿媳妇去了。”他就是突闻这个消息，心中难过，想来找黛玉说说话的。
贾环一时没反应过来“蓉儿媳妇”是谁，后见黛玉紫鹃雪雁闻言都收敛了笑容，他也猛的反应过来，这是说秦氏秦可卿去世了。
他和这秦氏接触也不多，只不过为了保住宝玉的清白跟着宝玉混在她床上睡过一回午觉，别的再没什么了，也说不上什么大交情，只记得是个笑意温柔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很玲珑妩媚的样子。
此时见众人都神色凄惨，不由动容。
但众人的凄惨神色一样，心思却是不同。宝玉是真心怜惜这样一个如花美人就此香消玉殒，可惜可叹。黛玉是由秦氏的死思及自己的父亲，感叹世事无常，人命脆弱易碎。紫鹃是因和秦氏还有些接触，思及秦氏素日在贾府低调做人，委曲求全，不免兔死狐悲。雪雁年纪小，见自家姑娘和紫鹃姐姐都面色苍白，心中害怕，纯粹是吓坏了。
贾环神色也跟着肃穆起来，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良久，贾环轻声道：“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一句话，宝玉也想起那日在秦氏房中看到的这副对联，不由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黛玉见了，心中十分难过，欠身转头悄悄擦自己脸上的泪。
贾环见自己一句话引出这二人的眼泪来，不由暗骂自己说话实在欠妥，忙道：“二哥哥快别哭了，把林姐姐的泪也勾出来了。”
宝玉也瞧见黛玉转身拭泪的举动，忙胡乱用袖子把自己脸上的泪擦了，黛玉见他这样，也急了，道：“仔细袖子上的花儿刮伤了脸，怎地这样鲁莽。”说着又过来拿自己的帕子擦他脸上的泪。宝玉一时握了她的手，只摇头不说话。
黛玉也由他握了，道：“看天色也不早了，紫鹃，去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我去伺候父亲吃饭。”
紫鹃应了，自去厨房。
这边黛玉带着紫鹃雪雁去林如海那边侍奉汤饭，这边宝玉和贾环两个回自己院子。
贾环刚刚和他们说话还不觉得，此时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秦可卿死了，不就是林如海也快要死了吗？
一时冷汗淋漓，他们这边万事都未准备妥当，但瞧贾琏那边似乎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林如海要真是这时节去世了，他们三个小孩子，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林氏族人，还有贾府的一众势力，真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强敌环伺，十面埋伏啊。林如海大人您可千万要坚持住。
宝玉见他走着走着停住了，道：“怎地不走了？”
贾环回过神来，见宝玉关切的眼神，赶紧跟上，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来件事情。”
宝玉道：“还在想蓉儿媳妇吗？是我的不是，不该在你林姐姐面前说这个。”
贾环道：“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想，老祖宗不知该如何伤心呢，她素日都赞秦氏极好的，还有琏二嫂子，她们两个最好了，这回也不知会怎样……”
宝玉道：“我们出来都这么久了，等林妹妹这边妥当了，就可以回去了。”
贾环没回话，因为所谓的林妹妹这边完全妥当，不就是林如海去世么，看他现在的样子，指望他的病情好转看来是没希望了。
两个人自回了自己院子，不提。
自此渐渐到了秋天，天气转凉，其间北静王的那个侍卫也还再过来过一趟，林如海那天恰巧醒着，便让人带他进来，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后来那侍卫自去了，再没有来过。
贾琏仅有的几次在林府待了一整天的日子，都是在和林如海谈话，谈的自然是林黛玉和宝玉的婚事，以及林如海去了，贾府帮他打理林家家产及照顾林黛玉的问题。
林如海也不知是上次听林黛玉说了什么，虽然同意了贾琏的提议，让贾家以后代为照管黛玉，却始终没有出什么契约文书之类。不过贾琏原也是听贾母的意思办事，林如海不配合，他也不怎么着急，反正最终一切还是要落在他的手上，他是唯一经手操办人，这期间的油水，那是铁定少不了他的。
这日天冷，宝玉贾环都睡的早。
贾环在床上睡着不安稳，刚躺下没多久，听林府那边依稀有人声吵杂，不由惊醒，唤锄药过来，问是何事。
锄药回：“林老爷没了。”贾环一个激灵坐起来，道：“什么？”
那边宝玉也胡乱批了件衣裳过来，道：“环儿快起来，姑父没了。”
贾环忙道：“先不慌，茗烟呢？”
茗烟跟过来道：“二爷好歹先把衣裳穿上。”又答贾环的问，“在这儿呢，三爷有什么吩咐的？”
贾环道：“没事，正是要叫你伺候二哥哥先把衣裳穿整齐了。”宝玉一边让茗烟伺候穿衣，一面过来向贾环道：“咱们要快去，林妹妹不知哭成什么样了呢。”
一时贾琏又进来，见他们哥俩个已经穿戴整齐，道：“都听说了？姑老爷刚没的，你们这是要过去？”
宝玉道：“自然要过去，林妹妹该着急了。”
贾琏道：“那府里自有管事的，咱们还是明日再去。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寒气重，等明早再过去不迟。”
宝玉同学的性子一上来，拧起来谁能奈何得了他，贾琏说这话他根本不听，执意要过去。贾琏只得又带着他们兄弟俩个过去。
到了林府那边，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各仆役小厮人来人往，但却很安静，快近子时，天气还是很凉的，这种安静肃穆的氛围，让人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贾琏拉住了一个急冲冲的仆役，道：“你们管事的呢？”
那仆役道：“管事的在外厅吩咐事呢。您要是客人就请前厅坐，要是找人这会子可不定找得着找不着了。我这边要去领灯烛去，我给您叫个领路的过来，稍等。”说着叫了另一个领路的过来，带着贾琏他们一众去了前面。
前面林叔打点，见贾琏进来，很是客气了一番，叫来陪客的陪坐了。
这边宝玉吵着要见林黛玉，林叔知道他和黛玉关系好，因吩咐了一个人随他到里面去见黛玉。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二 空惹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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