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与怪事》平田嘴刁

1、床底丢食

　　“26床呼叫，26床呼叫……”
　　2016年的一个夏天，凌晨两点，当时正在值班的我，被门外的呼叫仪惊醒。
　　六楼26床呼叫？我一脸懵逼！
　　26床，是个80来岁的吴婆婆，正是我前几天因其头晕而收治入院的患者，她怎么半夜呼叫医生呢？
　　我这科一共有两层楼，病情严重的患者都集中在五楼住院，而相对病情较稳定的患者，则在六楼住院观察。
　　我心想，这太不正常了！
　　她的病情这几天都很稳的，不应该有异常的突发状况。
　　难道我想错了？此时有新的突发？
　　噼里啪啦！
　　我没想多想，就迅速穿上值班室的拖鞋，一溜烟冲上了六楼。
　　我左转右拐，直冲病房。
　　“26床病人怎么样了？”
　　我冲到门前，恰好看到今晚跟我一起值班的林护士，于是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林护士此时站在门外，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丝毫不敢望向病房里面，似乎那里有其不想看到的画面。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连续问了几次，林护士才缓缓抬起左手，指了指病房里面，就躲在一旁痛哭了起来。
　　这一过程，她都不敢望一眼病房里面。
　　究竟有什么事情令她如此害怕？
　　我心想，她是被患者或家属打骂了吧。
　　毕竟患者或家属打骂医务人员的事情在现实中不少见。
　　我气得不行，直接跑进病房。
　　咦？这是演的哪一出？
　　当环视一周后，我整个人惊呆了！
　　我原本气愤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换之的是，被一种阴森的氛围笼罩。
　　当时病房的情况是这样的：
　　昏暗的病房里面，26床的吴婆婆身穿一身破旧的灰色睡衣，双眼迷离地坐在她自己的病床右侧，任由银白的长发飘洒在两肩。
　　只见她左手端着饭盆，右手时不时抓一把饭菜撒在隔壁的27床下面，嘴里充满了关爱，如母亲对待自己的子女似的，喃喃地念叨着：
　　“来，来，出来，出来，都出来吧，吃一点，再吃一点！”
　　“这里还有，来，来来……”说完，她又撒了一把饭菜到27床床底。
　　她是在叫谁呢？
　　还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原本坚信无神论的我，起初也吓得够呛。
　　因为，此时的27床床底，除了吴婆婆丢的饭菜，空无一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后，找到躲在角落阵阵发抖的患者家属问道：“你母亲怎么了？什么时候出现这个状况的？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患者家属看到是我后，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臂，惊恐地说道：“没有，没有……她一直好好的，以前在家里，夜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患者家属吸了吸气，继续说道：“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然而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了异常。她昨晚半夜起来，坐在床边，盯着对面的27床床底看着。”
　　“起初，我以为她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没有了睡意。”
　　“谁知道，她今晚半夜又起来了！”
　　“怪异的是，她拿着晚餐吃剩的饭菜不停地撒在隔壁的床底下面，还念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一下子把我吓哭了。”
　　患者家属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怕她是撞了什么邪，慌张之下，就按了呼叫铃。”
　　“结果，林护士过来看后，也被我母亲的怪异的行为吓坏了。”
　　“实在对不起林护士了，年纪轻轻的，就对她那么大的惊吓，实在对不起。”
　　吴婆婆撞邪了？
　　怎么可能！
　　我是不信的！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后，走到门后，打开了全部灯光，唰的一下，整个病房都亮了起来。
　　再走到27床旁边，蹲了在床底旁边，仔细观看了几遍，我只看到一些饭菜，并没有看到还有什么。
　　空无一物！
　　随着灯光的亮起，吴婆婆也停止了她的怪异行为，眼睛有神了起来，还不忘跟我打起了招呼：“医生你好啊，那么晚还在巡病房啊，辛苦了啊！”
　　她以为我查完房就回离去，结果她发现我和刚走进来的林护士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惊奇地望着自己，视线久久不离。
　　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于是，吴婆婆疑惑地问道：“医生，林护士，你们这是干啥？一直看着我？”
　　看到吴婆婆恢复正常，我并没有如实告知，而是善意地“骗”道：“哦，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来找你儿子帮忙的。”
　　“刚刚看到一只大老鼠躲在外面走廊的墙角边，想找个人帮忙抓一下。”
　　“本来想叫你儿子帮忙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吴婆婆信以为真，道：“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我来这里看病还要麻烦你呢！”
　　“儿子，你赶紧过去帮帮忙他们吧！”
　　患者家属跟我出去后，忍不住问道：“医生，我母亲她到底是不是撞邪了？”
　　我想了想，道：“不是撞邪，这应该是早期的阿尔茨海默病。”
　　“每个早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白天神志和行为都很正常的，然而到了晚上就会时不时做出一些怪异的行为。像刚刚那样，看似撞邪，其实很有可能是在回忆年轻时的一些情形。”
　　“这些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的大脑，像电影胶带，自动倒播他们曾经经历的画面。画面清晰的话，他们就会不停地重演；画面模糊的话，他们就会呆滞地坐在原地。”
　　患者家属听后，原本心崩得紧紧的，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哦，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还以为撞邪了，谢谢你医生。”
　　吴婆婆出院后，我曾半年就联系她的儿子一次，询问她的情况。
　　她的儿子每次都是这样回答的：老人回家后一切安好，早睡晚起，饮食正常，没有再发生那晚的事情！
　　难道我当时判断错误？
　　几年后，那晚吴婆婆怪异的行为陆续在26床不同的老年患者身上出现。
　　这异常行为的时间不长，都是半小时以内，而且患者他们回家并没有再次出现如此情况。
　　是巧合，还是撞邪？
　　询问了无数同行的医学老专家，最后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诊断。
　　然而更怪异的是，自从26床的房间灯光整晚保持打开之后，那晚的事情没有再发生一次。
　　这似乎超出我的认知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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