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水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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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芬，我要去古蓝。”陈东兴那天回家后抛出了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汪丽芬还在厨房里烧菜，乍一听没明白，在油烟的热气里边炒边问：“怎么突然说这个？咱们也没东西落在那边啊？有也这么久了找不到了。”
陈东兴瞥了她一眼，摆摆手说晚上再说就出去抽烟了。
距离他们回北岳村也快有个一年了，二六算了算日子。刚刚听陈东兴那话音，汪丽芬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明白了陈东兴的想法。
好奇怪啊，二六想。难道是我特别聪明？
嗯，有这个可能。
路过的游魂甲默默呸了一口。
等吃完晚饭，陈越安也回了房间，汪丽芬继续踩缝纫机，陈东兴就拿过陈越安平时坐的小凳子在旁边说他的打算。
“我要去古蓝。家里赚不来钱，还是古蓝的厂子赚得多。”
“可那边要花的钱也多啊。”
“我知道。”手里的烟头已经烧到了末尾，陈东兴吸了最后一口，随手扔出门外，继续道：“所以我想就我一个人去，你和女儿待在老家就好。”
汪丽芬一愣，停了踩踏板的脚转头看过去，陈东兴吐出的烟散开来，模糊了视线，让人一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暂时放下手里的活，问陈东兴：“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想了有几天了，在家里赚的太少，欠的钱还有一些，早点还了省得他们催。前几天我打电话问了一下以前的厂子，还可以继续去那里做，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省点的话再做个一两年就能还完了。”
汪丽芬皱眉，有些不赞同：“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我不担心吗？要回去我们一起去呗，你一个人做完活还要洗衣服做饭你会吗？”
“啧。”陈东兴翻白眼，“饭就食堂吃吃就好了，要么就边上找一家吃。衣服我还不会洗啊？你去干什么？你那个腰现在能干什么？丽芬不是我说，你少以为你能做得很好吧，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啊？再说了现在一家人又去古蓝，那当初我们回来干什么？就不要回来了好嘛。”
汪丽芬一时语塞，但心里觉得这又是件大事，只先说要想想。
“随你，反正离过年也快了，要走也是过完年后，你慢慢想。”陈东兴说完转头回了房间休息。汪丽芬在楼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缝纫机，心事重重，陈东兴说的她要好好考虑。
二六其实觉得这事没什么需要汪丽芬考虑的，按她这么些年的观察，但凡是陈东兴打定主意要做的谁也拦不住他，今晚他跟汪丽芬说的话呢，也都只是客套话，意思意思听听得了。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把这事给敲定了，过完年就走。
那天是周末，汪丽芬带着陈越安在汽车站送陈东兴。他行李不多，但汪丽芬给他又塞了个包，里面满满的吃食都是陈东兴爱吃的，汪丽芬反反复复交代着各项事宜，直到汽车司机喊了句要发车了才停下嘴。
陈越安一直待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到要开车了，她有些不舍，上去抱了一下爸爸的腿，跟爸爸说要小心，陈东兴拍拍她的头，没说什么，拿起零食包，上了车。
所有乘客上了车，到点汽车缓缓启动，站台上都是家属在对着离别远行的亲人挥手。二六看着他们以及同样在挥手的汪丽芬和陈越安，她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也要挥挥手？
算了，她一个亡灵这样做好像不太吉利。
反正陈越安挥手就当她也挥了吧。
陈东兴的离开最直观的改变就是汪丽芬和陈越安的生活水平。陈东兴还在家里的时候，有工厂的工资，加上汪丽芬每天的那些小手工勉强也够三个人的支出，陈东兴这一走，家里的经济来源就全在汪丽芬一个人身上了。
那时候汪丽芬做一个鞋样大概是四分，除去接送陈越安上下学和做饭，汪丽芬基本就没离开过那个缝纫机，可即便这样，一天最多只能赚个五六块。
一整天全都踩着缝纫机自然也免不了一些毛病，之前没好的腰加上长期的久坐，导致汪丽芬总在反复地疼痛。可赚钱不易，又带着孩子，汪丽芬也想能省则省，实在疼的没办法就去买点膏药贴上继续。
她不能生病，陈越安还小，什么都不懂，她要是病了，一停下来不能做东西就没有收入，那娘两吃饭都要成问题。
一般早上吃完早饭汪丽芬送陈越安上学，再上街买个菜回来继续做鞋样，午饭陈越安在学校吃食堂，汪丽芬就自己随便吃点咸菜对付一下。到陈越安快放学的时间就出去接她，如果早上没买菜就载着陈越安去买点，回来烧个晚饭，晚上陈越安会帮忙剪断鞋样中间连着的线，到时间点就回去洗漱睡觉，日子过得忙碌又无聊。
二六自己算了算，她们母女两个这种生活一个月大概花费在六十块左右，的确是很节俭了。好在陈越安够乖，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缠着大人要这要那，也让汪丽芬少了这方面的很大一笔支出。
偶尔二六也会溜去古蓝市看看陈东兴，他一个人确实比三个人花销要少很多，但生活也并没有很潇洒，相反也很辛苦。
一个人同样草草吃完饭就去厂里做活，傍晚出来随便解决掉晚饭就回去睡觉，第二天再不断重复前一天的生活。偶尔上上夜班多赚点钱，有多余出来的钱攒一攒邮寄回去给汪丽芬，一部分可以用来还债，一部分也算是补贴家用。
有时候陈东兴也会和兄弟出去喝酒吃串，那时候陈东兴最开心了。
钱，压在陈东兴和汪丽芬身上，也压在所有需要它的人身上。
也许是因为没有需要钱的压力，又或许是亡灵的身份让二六显得更加淡然，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她确实对陈东兴的某些做法表示不赞同，甚至强烈反对，但是她没办法否认陈东兴努力赚钱也是给了陈越安生活的资本。
这一天到放学的时间点，可汪丽芬在校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见陈越安的身影。起初汪丽芬以为是被老师留堂了，毕竟她以前读书不好也总被放学留下，就没想着去找，而且学校也不允许家长一放学就进去找孩子，说是纪律不好，所以只是在外面等着。可都这么久了，她都先去买完菜回来了还是没看见陈越安，汪丽芬有些不放心便进学校里面找孩子。
陈越安正和一个同学说着什么，看到汪丽芬过来也有些意外，同学就顺势溜走了，看教室里还有几个留堂的学生，汪丽芬就和陈越安在外面走廊说话。
“都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出来，妈妈在外面等你好久了，被老师留下了吗？”
“没，妈妈，我只是在找东西。”
“你找什么要找这么久？”
“水壶。”陈越安扭扭捏捏地说出她在找的东西，有些不敢看汪丽芬。
就为了一个水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汪丽芬有些生气，这一个多小时她不在学校外面等的话还能多做点鞋样呢。
“一个水壶而已，不见了就不见了，下次不要让妈妈在外面等这么久，书包拿上我们回家了。”
“哦。”陈越安乖乖应下。
水壶？二六看了眼陈越安背的书包，旁边果然没有平时放着的水壶。
她倒是有些印象，因为陈越安从来不喝饮料，只有一次在街上看见说想尝尝看，标价两块五，汪丽芬也给买了。那时候汪丽芬问陈越安为什么要买这个，陈越安回答：“这个装的多一点，而且喝完了还能用来当水壶喝水。”
“那这个好喝吗？”
“一般般，我还是觉得家里的白开水好喝，我不喝了妈妈给你喝。”
真是好注重实用性的孩子...
后来这个饮料瓶也果真被拿来做陈越安的水壶用，每天上学都带着，放在书包旁边，夏天灌凉白开，冬天灌开水。
第一次往里面灌开水的时候，饮料瓶凹进去的底给烫得凸出来，陈越安很是好奇地问汪丽芬怎么凸出来了，汪丽芬也不知道，只是说可能是水太烫了。
二六在旁边听得无语，塑料瓶里怎么可以灌开水！让小孩子喝下去会对她不好的！不过还好，陈越安喝下去也没有不舒服，二六也没办法告诉她们这样做不行，也就只能任由汪丽芬每次都灌开水进去了。
回到家后汪丽芬做饭的时候陈越安就在旁边解释为什么呆在学校这么久的详细原因。
快放学的时候陈越安去收拾自己的书包，发现水壶不见了，她仔细找了好几遍书桌也没找到，而且陈越安平时并没有乱放东西的习惯，只好去问同学有没有看见她的水壶。问了好些个同学都说没看见，加上放学了，大家都鸡飞狗跳地收拾要回家，教室里乱糟糟的。
终于问到一个同学说好像看见过谁谁谁和谁谁谁拿了她的水壶，陈越安道了谢就忙去找人家，找到人家又说她拿了又给了谁谁谁，如此一个推给另一个，等她在楼上楼下辗转不知道多少遍，时间早就已经不早了。
陈越安心里着急，怕妈妈在外面等太久，可是又想把自己的水壶找到再出去。
那是她唯一一个水壶，是妈妈买给她的第一个水壶。
陈越安就这样不厌其烦地问了一个又一个，二六虽然那时候没在她身边，但听陈越安讲，她就知道陈越安被那些个所谓的同学耍得团团转。
人家指不定有多笑话你呢，傻孩子。
后来有一个同学告诉陈越安，水壶在林盛手里，而林盛已经在排队等校车呢。陈越安学校是有校车的，负责接送一些住得比较远的孩子，如果那个同学上了车，今天她就别想找到水壶了。于是陈越安马不停蹄地又跑下楼，在一堆等车的小孩子中找到了那个女同学。
“林盛，我的水壶是不是在你那？还给我。”
“什...什么水壶！我不知道！不是我拿的！”林盛明显有些慌了，她嘴硬道，“哎呀你别挡着我，我要回家了！”
“不行，”陈越安扯住林盛的书包带子不肯松手。
校车开了，前头老师在组织大家上车，林盛见状一把推开陈越安，扔下一句“不在我这里，在楼上”就上了车走掉了。
陈越安只好又跑回楼上找到那个说水壶在林盛那的男同学，结果自然是又被当皮球一样推来推去。二六简直都能想象到那些同学是怎样看着陈越安东跑西找的样子讥笑她的。
结果就是汪丽芬到学校里面去找陈越安，把她带回了家，而陈越安终究是没找到那个被藏起来的水壶。
那个水壶，二六随便一猜就知道这些爱捉弄人的小鬼头满肚子坏水，不是在哪个犄角旮旯就是在垃圾桶里。
汪丽芬让陈越安不要和同学计较，给陈越安找了个矿泉水瓶继续当水壶用就没再说什么。看妈妈每天都很辛苦很劳累在做那些东西，陈越安说完之后也没计较那些了，她不能让妈妈额外操心。
晚上，陈越安睡下后，二六想想还是溜去了学校，翻了小半夜，最后才在垃圾集中堆里找到了那个已经灰扑扑的水壶。
找回来也不能用了，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水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