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喃梦呓》春台早树

16、关山月

　　2024/2/7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雪，明珏对那天没有多大的印象。傍晚书店开了暖气，灯光很温柔地落下来，在明珏眼前张开的书页上撒下一圈影子，淡淡地勾勒出她翘起的一缕头发。

　　来雁明的这半年，明珏待时间最多的地方除了家，就是这家书店。店开在一条小巷子的转角处，僻静，不喧哗，不显眼，像开在角落里的一朵花。

　　明珏很喜欢这里，拿起书来的时候，心会很静，一种肃静。

　　那天下午书店里很静，平时走动的人少了很多。许是太静了吧，明珏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一场大雨，惊醒的时候，雨声犹在耳旁。然后她一推门眼睛便被白色侵袭了。漫天的大雪，雪花还在不断飘落，旋转。她抬眼的时候书店门帘上一盏小灯突然亮了，光束里头的雪花突然透明了。

　　明珏紧了紧手臂，不禁缩了缩脖子，静静地抬头看了半晌，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一片，接触到苍白的手心的一霎那就化了，明珏垂着眼睫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拇指捻了捻那片雪花消失的地方。
　　远远地，车内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梁邱看着她缩脖子的动作，下意识抬眼看向后座的人。
　　后视镜里只能看见男人微偏的半张脸，容貌和往常一样俊美，只是眼下多了些淡淡的青灰，身上穿着黑色大衣，梁邱知道里头还套着商务西装。他回想起两个小时前男人从酒桌上下来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笑着，一幅运筹帷幄的模样，车门关上，车窗降下的时候又会很安静。甚至说是，落寞。

　　这时候，谢枕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梁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梁邱附身拿起那把雨伞。抬眼，书店门口已然没了人影。他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手一顿。

　　不过多时，书店门又从里头被人推开，这次，明珏手上多了把雨伞。
　　梁邱看向后座的人。
　　谢枕身子往后座一靠，无声地笑了一下。很轻很淡，像一滴水落入另一滴水之中。

　　车窗外雪花斜飞，扑扑簌簌，不免落入车内，谢枕靠在一旁，肩头已经落了一层雪。

　　梁邱看见，忍不住出声，车窗升了一半，被男人制止。

　　“就开着吧。”

　　梁邱便不多言。

　　明珏回身寻店主讨要了一把雨伞，一步一个脚印地踏着雪往前走，这才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脚下踏着新雪，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明珏心生喜悦，脚步肉眼可见地轻盈起来。

　　谢枕远远地看着，眉眼稍稍软了。半年不见了，她变了不少，一张小脸更加素净了，头发长长了一些，也没有剪去，松松地挽了，伏在肩上。本来就不大的脸更小了，衬得眼睛更大，更清透，黑色的眼瞳像波澜不惊的湖。

　　谢枕突然想起明珏簪发簪的模样，那还是他们刚刚遇到的时候，什么都没开始，一切还没生发。

　　窗边，一片雪花飘过，落下，又融化。

　　他突然想起明珏站在月光下的模样，白白瘦瘦地一道身影，微微笑着。
　　她问他，有过让你出神的时刻吗？

　　谢枕看着她的身影，心徒然空了一下。
　　再回神，那身影已经远成了一抹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