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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好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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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崖说着,见她又低下头去,仿佛能听见她所想,漫不经心道:“不用看了,凡人是看不见自己的尘缘的。”
“这现世之中,也唯有西天寒鸟一族生来天眼,能窥见万物之本体及气息——”
顾清崖说着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笑道,“你今日见过的那两位中其中那个姓韩的小子,就有这一族的气息。”
他这段话说的玄之又玄,但却很好理解,徐瑾听懂了,又忍不住凑过去一些,问:“那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我?”
顾清崖笑了一声,啪一声将手中一直反复抛玩的玉佩收入掌心,懒散调笑道,“你猜?”
徐瑾瞬间失去兴趣,往后坐直了:“算了,也不是很想知道。”
顾清崖也不再提,只笑了笑说:“换个要求吧。”
“如果我偏要斩断尘缘呢?”徐瑾却盯着他的眼睛,固执道,“会有什么后果?会死吗?”
顾清崖耸了耸肩:“那倒不会。”
徐瑾:“那……”
顾清崖接着一字一句道:“但人因你而死,而每一条被斩断的尘缘,都会化作孽缘、化作更锋利的线,慢慢缠绕并凌迟着你的灵魄,直至轮回到某一世、灵魄彻底灰飞烟灭为止。”
徐瑾立刻闭嘴了。
顾清崖却尝出些趣味来:“看来你虽然胆大包天,却很是惜命啊。”
徐瑾淡漠道:“我没那么蠢,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顾清崖笑笑,眸中闪过几分深思。
“所以想好了吗?那个心愿。”
“真的只能实现一个?”
顾清崖道:“年轻人,别太贪心。”
徐瑾盯着他许久,忽然心头一动,带了点阴鸷的目光倏地散了些雾霾。
她问:“你说你三百岁,怎么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你娶妻了吗?”
顾清崖无所谓地甩着玉佩,长发散落肩头,月色下更衬得他眉目俊美昳丽起来:“尚未。”
所以那什么《霸道仙座之首和他的青莲剑小娇妻》,也是假的咯?
徐瑾没好意思问出来,只道:“既然这样,那你亲我一下吧。”
顾清崖:“……”
室内忽然一片寂静,连门外的吵闹声都不知何时早已停了下来。
徐瑾被他诧异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不是说除了那个什么都行吗?”
顾清崖目光复杂:“你若是实在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徐瑾却忽然瞪大眼睛:“你禽兽!你还真连未成年都下手?!”
顾清崖:“?”
徐瑾痛心疾首:“我还不到18啊!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懂不懂?”
顾清崖:“???”
不懂。
真的不懂。
仗着老古董不懂现代法律,徐瑾逗弄了他一番,心情瞬间好多了。
她玩笑开够了,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说骗你的,她还不至于喜欢上一个千岁老人。
结果顾清崖满脸复杂,摇头道:“先前你问了我两次的问题,一直都没机会说出来,现在也是时候了。”
“你问我从前是不是认识你,应该说,本座认识从前的你。”
徐瑾不自觉停下了正要翻开书包找作业的手。
只听顾清崖缓缓道:“千年前,你我本一体。”
徐瑾:“……”
她宛如晴天霹雳:“连体婴?”
顾清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连体婴是何物?不对……你能不能有一次听我把话说完?”
徐瑾难得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哦。”
“我本是青莲玉器灵,辗转世间时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诞生之初,是以人类婴孩的形态慢慢长大,到如今这副模样,方踏上修道之路。”
徐瑾毫无感情地充当捧场工具,鼓掌道:“然后呢?”
顾清崖慢吞吞道:“三百年后,我历经天劫,但渡劫失败,肉身尽毁,本就有分裂趋势的灵魄自此分为两半,一半陷沉睡,一半入轮回。”
徐瑾缓缓皱起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清崖盯着她,笑吟吟道:“你就是我那入轮回的另一半魂魄。”
“也是这世上另一个我。”
所以他才会听到徐瑾来自心底的虔诚祈愿。
……
徐瑾听完了。
徐瑾不说话。
徐瑾转过身,拿出书包里的作业,面无表情地找到文具盒,抽出钢笔,打开书页放到桌上,再打开台灯,低下头,开始认真做作业。
顾清崖想过她许多反应,唯独没料到她会一言不发地开始……写课业?
他饶有趣味:“丫头,你也不给个反应?”
徐瑾头也不抬,却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徐瑾握着笔闭上眼:“听到这个世界上有鬼和灵异事件的时候,我的世界观仍旧坚不可摧,毫不动摇。”
顾清崖:“啊?世界观是何物……算了本座约莫能猜到,你继续。”
徐瑾于是继续沉痛道:“听到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和所谓的‘罩’的时候,我的世界观依然固若金汤,一动不动。”
顾清崖更不明所以:“然后?”
徐瑾揪住心口,恍恍惚惚:
“然后,你说完这些话,我活了十七年组成的世界观却受到了剧烈冲击,我想我现在需要短暂重组一下,在此期间请你不要说话,谢谢你老神仙。”
顾清崖听懂了,忍俊不禁:“丫头,你一向如此有逗人开心的本事吗?”
那方才那副阴郁病态的模样,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徐瑾却没回答,忍了又忍,终于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别叫我丫头。”
顾清崖又不懂了:“为何?”
徐瑾:“会让我想到某著名油腻张姓明星。”
……太油了。
真的太油了。
就算顾老神仙长得再好看,再叫她也是会吐给他看的。
顾清崖越听越奇怪,靠在窗台边盯着她的侧脸,眉眼都带着懒散的意味:“明星又是何物?”
“演戏的。”
顾清崖恍然:“戏子?”
徐瑾还在他那番话里没回过神,懒得解释:“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顾清崖听出来了,这是她第二次用这句话堵塞自己,明显就是敷衍之词。
他顿时理直气壮地指责道:“你看你,连好好解释一句都不肯,问一句都如此敷衍,枉费我辛辛苦苦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实现愿望……”
“那你实现了吗?”
顾清崖:“……没有。”
徐瑾不为所动:“那不就对了。”
顾清崖“啧”了一声,慢悠悠说:“真是好一张铁齿铜牙,我记忆里的你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轮回果然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
徐瑾被他烦得写不下去了,抬眼反问:
“那我在你记忆里是怎样的?”
顾清崖的眉眼被台灯的光照到了一些,轮廓更加清晰了。
他装模作样地回忆道:“温温吞吞的,小兔子一样,从不发脾气,还会亲手给我绣穗子……”
徐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嘲讽道:“还说我敷衍,你自己不也满嘴跑火车?”
说是魂魄分裂后她就进了轮回,他陷入沉睡。
那怎么来的“他记忆里的徐瑾”?
顾清崖闻言却也愣了一下,垂下眸子思索了一会儿:“确是不太记得了。”
徐瑾冷笑道:“要吃我的住我的还不肯说老实话,要我怎么信你?”
顾清崖莞尔:“我说的确是真话啊,你不信罢了。”
“你之前怎么不提?”
顾清崖耸了耸肩:“入‘罩’时我就说我要介绍我的身份,是你不肯听,最后话题才偏了,你忘了?”
徐瑾想了想:“那你怎么解释你死而复生这件事?还有那块玉佩,是你说的……青莲玉?”
“我都说了,世人愚钝,我的死讯多半是后来我失了音讯,以讹传讹罢了,”顾清崖恹恹地挥了挥手,“——至于这玉佩。”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中的玉佩,低笑了声:“它就叫青玉佩,只是青莲玉的一半罢了。”
徐瑾没听懂:“怎么,它跟主人一起分裂了?”
顾清崖鼓掌:“聪明。”
徐瑾:“……”
这个场大倒也可不必捧。
顾清崖还在慢悠悠地说着:“我化形后,被人收养在富贵人家,青莲玉与我本身之间也慢慢失去了影响和联系,后来流落战场,被不知什么人无意摔成了两半。”
“我拜入天韵山后,找了些法子把它寻了回来,一半炼作了玉佩,一半融进了我后来的本命剑中。”
自此,青莲玉一分为二。
一为后来他行走世间长挂腰间的青玉佩。
二为他视若珍宝珍之又重的本命青莲剑。
本体玉器分裂,仿佛也预示着他后来渡劫失败后灵魄一分为二的既定命运。
“你还真有把青莲剑?”徐瑾重点却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忍不住低声吐槽,“所以那两本书也是真的有?”
顾清崖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哪两本?”
徐瑾吞吞吐吐:“你跟我说过拿来糊弄朱小婉他们的那两本。”
顾清崖挑眉:“神仙的事怎么能叫糊弄呢?自然是有的,本座是正经人,可不会胡编乱造两本不存在的书出来。”
徐瑾眼前一亮:“我想好我的愿望了。”
“你说。”
徐瑾斟酌道:“我想膜拜一下这两篇著作。”
顾清崖毫不犹豫:“那你想着吧。”
徐瑾:“……”
她实在忍不了了:“看两本书都不行,你现在出去转一圈,看看哪个神仙肯认你这个同行?”
顾清崖咳了一声,心虚:“不是本座不愿意,是真看不了,千年前写来玩的玩意儿,这么些年,早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徐瑾抓住重点:“……等一下,你写的?”
顾清崖坦然点头:“两篇,都是本座写的。”
堂堂那个什么诡道老祖……写自己的废柴逆袭自传和霸总流同人话本。
这种事有什么好骄傲的啊!!!
徐瑾面无表情:“果然是‘正经人’。”
顾清崖笑着拱拱手,一副谦谦君子样:“过奖过奖。”
徐瑾心想谁夸你了。
这人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真听不懂嘲讽?
她看了眼时间,心累挥手:“不聊了,明天我还要去上课,真的要写作业了,你别打扰我。”
顾清崖“哦”了一声:“那本座呢?”
徐瑾:“爱干嘛干嘛。”
顾清崖爱睡觉。
于是他又“哦”了声:“本座该睡哪儿?”
徐瑾伸手一指窗台。
意思很明显:你都把窝清出来了,还不知道自己该睡哪儿?
顾清崖眯眼:“窗台简陋,既无软榻也无被褥,如何入睡?”
都是阿飘了还讲究那么多。
徐瑾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我房间里就一床被子,大晚上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些去?”
自从发现这位千岁老人格外没用之后,徐瑾对他的滤镜直接碎了一地。
再听他说原来和自己其实是一个人,本来还有的一点拘谨顿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其实是不信的,但也想不通顾清崖骗她的理由,那就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好办。”
顾清崖闻言却笑了,慢条斯理道:
“既是一个人,同吃同睡也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