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北斗邪

15、谁家玉笛暗飞声

　　连日来，虽然风随与安商少爷相处的还不错，但还是让风随感叹现在的少年怎么都这么难伺候。想当年遇到四大侍女四大侍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尴尬。难道要主动说，小子，是我救了你的命这种话？当然不行，风随好歹还是有些自尊心的。安商比预料的两天更快的上路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医术又提高了？风随想起当初诺良对自己医学的评价：主子，你这辈子别想着医好别人，只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好了。真是，现在我还不是救了某人的命。当然，安商是知道其中原委的，那就是大还丹。那么珍贵的东西如果都不管用，除非安商已经是个死人。安商没死，理所当然恢复了七八成。推理过程和推理结果，安商是不会告诉风随的，难道要他说，其实，是你的药救了我，然后潜台词就是，你只是把药及时得拿来而已这种话吗？不行，安商好歹怀有感恩之心。

　　“找个客栈休息吧，今天已经走了很久了。”下了马，安商看看天色如是说。“也好。”风随应道。将马匹交给小二，两人跨步进入客栈。一瞬间，客栈中的人以为走进来两位仙人。居前的一位身着白衣，形姿飘逸，丰神俊貌，腰跨长剑，纤细中见贵气，让人不敢逼视。较后的一位身着黑衣，暗红色花纹若隐若现，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容貌虽只是一般，却有种让人折服的气质，但绝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盛气凌人。这两人站在一起，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球，除了楼上一位临窗的客人。

　　眼见楼下没有了空位，楼上一群人都处于震惊的状态，安商只好硬着头皮迎向了那位不受影响的客人。“请问……”话还没出口，那人已先一步答话：“坐吧！”说完不再看两人，自顾自在那里品酒。确实，这位客人的确在小口小口的品酒。“多谢。”安商的感谢有些磕巴，不过马上释然：估计这人也是同类，常遇到这种状况。这位客人也是属于美人型的，只不过是纯种的冷美人，气场足够把周围冻成冰窟才阻隔了别人的视线。安商决定以后也试试这种方法，也许就不用老担心被人误会成女子了。风随眼珠一转，挨着冰山坐了下来。冰山看都没看风随一眼，继续品酒吃菜。

　　“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您欲往何方啊？”风随很有礼貌的发问。没办法，这帅哥真是空前绝后啊。几乎比飞扬的异色双眸更有看头。为什么？且看这肤如白脂，乌丝如墨，红唇如樱，再看这清冷水润的双眼，修长白嫩的双手，还有目测175以上的身高，从衣料得来的身家不菲，这简直就是古代的金龟婿啊。其实让风随这么发花痴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个人，比安商更像仁酱。如果说安商是刚出道时清纯的仁酱，那这冰山就是成熟后魅惑的仁酱。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风随决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开始了他遇到帅哥不变的手段：搭讪！

　　帅哥鸟都不鸟他。无视啊……安商搞不清与自己同行的这个人的脑袋里装了什么，明明这个陌生公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味，他还死命往上靠。不过安商在心里骂了好一通后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某人的名字是什么。“欸……”安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什么？”风随头也不回。“你叫什么名字？”“诶？”风随猛的回头，这下连那冰山也有些奇怪。刚才他亲眼看见他们两人一起纵马来到客栈，一起将马交给小二，一起走进店门，一起上楼，一起坐到自己这桌。现在居然装作不认识？有什么企图？管他，反正自己如今早没了利用价值，无所谓了。冰山冷嘲般扯动嘴角，等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不是吧？你居然不记得你救命恩人的名字？”风随一脸你欠扁的表情，拽着安商的衣领将安商揪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开始质问。“救命恩人……也算是吧。可你从来没说过。”安商一脸你没告诉我我能怎么办的无奈表情。“酱紫啊，好吧，今天本大爷心情好，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风……风……”风随说道这里卡壳了，因为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名字呢。“风风？”安商诡异的笑了一下，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风你个鬼！”冰山不为所动，继续看两人的表演。虽然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某人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会卡壳。这很值得深究。这时候，风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我，没有名字。”对，就是当初飞扬的那招。飞扬当初是真的没名字，如今的风随也算是没有了名字。自从他为大胜而死的那天后，风随就该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剩下的躯壳，该用前世的姓名，还是什么其他。风随一直都没认真想过，今次突然被提起，有些受不了。

　　“哈哈，说笑的。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们先吃，我去散步，散步。”风随狼狈的走出客栈，对上头顶耀眼的太阳，有些难过。是自己将那些人抛弃的，不是吗，怎么如今伤感的竟然是自己？半年前自己赴死赴得义无反顾，三个月前分道扬镳分得斩钉截铁，现在却突然觉得身体某处空了，胸口正纠结着一团什么东西，隐隐作痛。自找的吧？终于自作自受了！你也有今天！

　　脑中一片混乱的风随胡乱走着，想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就像之前的山洞那样的地方，可以让他静下心来思考，想一想如今的自己是谁，想一想该给自己起个什么样的名字。这一走，走进了不得了的地方。无论是哪个世界，总是有黑又有白，风随的风神楼再怎么说也是正当经营的杀手楼，楼里内部没什么黑暗，也不与真正的黑暗势力接触，与彻底的□□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今天合该风随倒霉，竟然闯入了某两个□□火并的现场。心内正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的风随，一不小心撞进了混战的群众演员之中，于是无数双手招呼了上来，于是风随怒了，于是这群群众演员光荣的倒地不起，于是两个黑老大联合了。

　　“你是什么人？”两位老大异口同声。“我？我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呢……”风随毫无气势的回答让围观的幸存者忘记了方才风随的神勇，纷纷跃跃欲试。不过黑老大毕竟是黑老大，自然是有一定的智慧的，人群被镇定了下来。“这位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啊，就是看你们打得挺辛苦的，想帮帮忙。”风随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是两位老大黑了脸。这个青年放倒了这么多人却连大气都不喘，看着也脸生，大约是哪个门派刚放出来的弟子，不知世事，胡乱插手吧。两位老大深吸口气，打算劝说青年离开。“你们打完了？那我先走了。”风随发泄了一下，觉得舒畅了许多，决定不再找他们的麻烦转身离去。两位老大觉得自己被耍了，可是想起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竟然没能记得那个青年的面貌。随后的询问更是让他们骇然，因为所有在场的人都说，明明见过的，可就是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什么状况？称得上诡异啊……两位老大决定日后加强合作，从此称霸一方，无人能敌。也算是风随公德一件。

　　终于找到了一片空地。其实也不是空地，而是漫山遍野的花海。原来风随不知不觉走到了镇外的郊区。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玫瑰？怀着这样的疑问，风随仔细的寻找起来。日落西山的时候，风随呆在了那里。“蓝色妖姬……”这里不仅有玫瑰花，而且还是蓝色妖姬。虽然只找到一朵，但也更肯定了这真的是个异世界。月上东天，风随想好了自己的新名字。微微一笑：“呵呵，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有多少惊喜……”举起右手迎向月亮。这只手更加的白皙，都有些透明了。不过正好，自己就放手玩一玩吧。风随重新挽了个发型，将蓝色妖姬折下，插入发中，又将身上的衣物反过来松松垮垮的披上。护胸没有撤下，胸前底衣仍是平平的贴在身上。取出随身带着的颜料，在锁骨处勾了一只黑蝶——绝世妖姬出世！

　　“哇……那是……那是……”“快、快！”“……”镇上是人都在议论一个人。这个人妖冶无双，风姿无限，但绝对没有人敢上前调戏。因为随意的举动就是对那人的亵渎。那个人如同一个妖精般闯入了镇上所有人的心里，男女通杀，但连□□老大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不像看上去那么无害。至少已经有手下的弟兄们汇报说，有小弟贸然出手，却在快要近身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逼退。没人说得清是怎么回事。镇上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也不乏能人异士，却没人敢说他知道那些小弟遇到了哪路神仙。于是，没人敢上前拥挤，就这么该干嘛干嘛同时静静的热烈的看着这个人走近又离开。

　　“哟！两位好！”冰山眼角一抽，手中的酒杯洒了些酒出来。安商早已经呆若木鸡。“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呢，叫做苏幕遮。两位请多关照！”介绍完豪气的抱拳示意，却发现两人表情更是怪异。略略一想，苏幕遮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轻轻一笑：“两位请多关照！”随之苏幕遮往那里斜斜一站，于是安商喷了鼻血，冰山略有动容，苏幕遮却又是手锤地板，又是以头撞柱笑得毫无形象。原来妖精也是人。围观群众散去，三人这才得了清闲。

　　霜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经不住诱惑就与这两个明显来路可疑的人同路的。虽然自己本没什么打算，这几日只是漫无目的的乱走。但听到苏幕遮说的那句，人不可能孤立而活，如果想找到自己真正想陪的人，就上路吧。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号报上。自己从出道以来就被人称作霜夜公子。自己的名字叫做霜夜没错，不过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继承了父亲的内功和师父的医术。霜夜从来没说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也没说自己的师傅有何番号，所幸三人之间倒也有种莫名的默契。大家都不提过去，都不谈论自己的来历。虽然这种情况更可疑。

　　三人行，自是不可能再骑马了。本来就惹眼，如今苏幕遮又是这幅德行，更让余下的两人觉得旅途艰难。最令人生气的是这苏幕遮丝毫没有自觉，只是凭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现在，他们正坐在尚都最有名的酒楼中，喝茶聊天。实际情况是只有苏幕遮觉得悠闲万分，另外的两人完全被周围有意无意的目光盯到坐立不安。“你有完没完！”霜夜终于看不过苏幕遮的大送秋波，出口责难。苏幕遮冷冷的看他一眼，霜夜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了，没想到苏幕遮也有这般眼神。这一刻，霜夜十分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幕遮简直变了一个人。“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就这么点破事就让你们坐立不安，那你说，你们还能干成什么事。”苏幕遮不冷不热的声音压低了传来，两人一震，若有所思。接着变得泰然自若起来。苏幕遮满意的笑笑。“好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两人虽然疑惑却再无异议。因为苏幕遮做事总是有意义的。

　　“你确定要到这里面？”安商咽下了口口水，看这楼门上的牌子转头问苏幕遮。苏幕遮率先进楼就当做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进入红翠楼。各位看官，光听名字就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吧？没错，正宗的青楼。不同于之前风神楼下设的弱水阁，这红翠楼是实实在在童叟无欺的青楼。两人进去之后又出现了坐立不安的状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那就大胆去做，不要畏首畏尾。等到自己连想象的机会也没有了就不是后悔能了事的了。红尘万丈，总有你必须拒绝的诱惑，还是趁早明白自己的心为好。”讲解完约莫一刻钟后，苏幕遮见效果明显，决定立刻出发另寻一处。

　　“这又是……”霜夜难得的发表了疑问，又自行吞了回去。“别废话，快做！”一个是武林盟主的二子，一个是身家显赫的不知名人士，如今一个洗盘子，一个劈柴。苏幕遮做壁上观。“为什么你不做！”忙碌了又一天的安商怒不可遏。“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有人绫罗绸缎，有人饥饿而亡。可是，如果你还活着，那就有无限可能，命运在自己手里。也许在你大叹不公平的时候，你的仇人已经先你一步来诛杀尚自犹豫的你了。这就是生命，不被自己控制就只能受制于它，大多时候不能也不该逃避。”霜夜的眼神暗了又暗，安商也是一副沉沉心思。“今天就这样吧。”苏幕遮留下这两个人，给他们安静的空间。

　　夜晚，一轮新月皎皎映空。苏幕遮心情十分之好。于是取出早先做好的笛子。悠扬的笛声传来，整个客栈笼罩在一种凉凉的气氛中。是《乱红》。杂乱的心情加上哀凉的音乐，很多人一夜无眠。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大约是笑了一下，苏幕遮看看夜空，看看月亮。回房的时候，醒悟：什么神示，根本就是自己放不下，才不断关注江湖的消息，才走了这一程，才找到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