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Part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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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白菲菲再见叶知秋时，已至十月份。落叶萧萧，暮雨纷纷，风轻云淡，天凉好个秋。每日周报的娱乐八卦版忽然出现这么一条新闻——
Crystal执行长与Diamond千金已于昨日向法院递交离婚申请。
豪门婚姻，多数以不幸收场，或者曲终人散场。水晶和钻石也难逃其命运，悲叹悲叹。
白菲菲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披着一件风衣，穿着一条牛仔裤，脚踏运动鞋——她今天没有去上班。
因为她遇见问题了。
“白小姐，你怎么又忧郁起来了？”叶知秋出现在落叶枫林中，步履优美，仿佛自风景画中缓缓浮现。他仍穿着一成不变的整洁西装，将领带束到领口，看起来一丝不苟，又温和翩翩。
他牵了她的手，向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走去。日光晴朗，正值悠闲的下午茶时间。
白菲菲坐在他对面，又一股脑地吐出所有烦恼——她该回到澳洲继续她的学业，她不想一辈子都如此庸庸碌碌。
“这是件好事，对于有上进心的人来说，成功永远不算太晚。”叶知秋也赞同她的决定。
“我学习太差了，学校巴不得我别回去。”而且她的室友同学，保不准会怎样挖苦她呢。这才是苦恼所在。
叶知秋无奈，点了一杯黑咖啡，放进两块焦糖，拿起手边的水杯，开始往里面兑水。
白菲菲看着他，怪异地问：“叶先生，你喜欢把牛奶当成水？”
“这两个液体喝起来没什么差别。”叶知秋毫不在意。
“这样看起来很怪。”白菲菲已经不想再跟他同桌。
“我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叶知秋无所谓地一耸肩，说，“白小姐，麻烦你别用世俗的眼光看我。世俗的眼光只会蒙蔽脱俗的灵魂，从而变得越来越庸俗。”
“……”她直接理解为这是对她低俗过程的简略概括，于是她细细思考了一番，慎重地说，“叶先生，在和你进行的对话中让我突然想到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哪句话？”叶知秋双瞳莹亮。
“每一只王八都要现形！”
“……”
“叶先生，我得好好谢谢你，就是你刚才的话让我顿时领悟到，既然大家都如此庸俗，盖了王八壳脱不了王八身，那么更不用理王八的哼唧而白眼。”她是把全人类都比作了王八，“所以我决定下个月就回澳洲，重回岗位，重拾学业。”
“我由衷为你感到高兴。”叶知秋高举兑水咖啡，“让我们为你的即将回归干一杯。”
白菲菲和他碰杯，方才心中的沉重一扫而光，又恢复欢喜：“叶先生，我发现你像是一个引导者。你好像说过，你是大学里的生物老师？容我真心地说，成为你的学生会很荣幸的。”
“白小姐，你太抬举我了。”他有些消受不起，“我只是心中奉行着一个原则罢了。”
“什么原则？”说来听听。
叶知秋微笑，闲倚沙发，以手支颔，姿势慵懒。下午阳光明媚，洒落到他的面颊上，晕染出一圈淡淡的金辉：“我热爱生活，热爱生灵。每一个有生命的载体都是一颗明亮的水晶。”
白菲菲不由大笑，再次高举咖啡杯：“让我们为每一颗水晶，再次干杯。”
白菲菲又继续和叶知秋闲谈，她开始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男人。他英俊，幽默，谦逊有礼。重要的是，和他讲话是件令她感到舒服的事情。
临到日落西沉他们才从咖啡厅里出来。叶知秋开车载她回家，她在公寓楼下跟他道别。他逆光而立，身影修长，身形如岸，唇带浅笑，极是俊美。
“叶先生。我还会再见到你吗？”白菲菲突然一问。
“当然。”
“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这次再见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白小姐，你在玩绕口令吗。”叶知秋好笑地说，“好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估计翻到大气层外去啦。我更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秘——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搞科研的人都有些庄重的神秘感？”
“有。神经质的神秘感。”
“原来我在你心中印象这么差。”叶知秋表情发苦。
“说好了，明年四月你得陪我去日本玩迪士尼。”
“好的。”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他说。
像是一个约定。
几日后，白菲菲再次收到贺迦澜的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他很疲惫，仿佛经过一场艰辛的战役，死里逃生出来：“白菲菲，我现在需要你安慰，我离婚了。”
白菲菲也讲不出什么话来：“我看报纸了。你们相处不和？”
“我不适合她。”贺迦澜苦笑，“我有隐疾。”
“什么隐疾？”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贺迦澜长吁一口气：“我是性无能。”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不知是讥是讽，“性冷淡和性无能多么般配，天生一对。”
“我们回澳洲吧，好吗。”他的声音异常柔软，如情人的低语呢喃。
白菲菲动了动嘴唇，忽觉干涩：“贺迦澜，我不爱你了。”
她挂了电话。
所有的王八，最后都现形了。
离开苏州的前一天，白菲菲不禁想回到她一开始出现的地方——Crystal公司写字楼。时隔已久，这里没人再记得她。她走进大门，稍稍抬眼便能看见大相框里的男人，这个相片一直立在Crystal的大厅内，它是一个象征。
它的下面是Crystal里每个人都能顺口说出的名言：每个生物都是一颗水晶。
而它的上面——这次她终于不再匆忙，将相框上面的字迹全部看完——
叶知秋，字好问。Crystal创始人。生于1938年，青年时赴美国芝加哥留学，创立了中国第一家生物科技公司。1969年逝世于苏州梦园。享年31岁。
白菲菲问向前台的接待员：“为什么叶先生去世的这么早，他还如此年轻。”
“天妒英才吧。”接待员说，“听老一辈的职员说，叶先生是极好相处的人，热爱科研，生活俭朴，接人待物也极是大方，是个难得的好人。”
白菲菲笑：“他把所有生物比作水晶，自然珍惜对待。”
“据说，叶先生在没有去美国留学之前，只想做一个大学里的老师。不仅研究生物，还传授人知识。直到他逝世前，这都是他最大的愿望。”接待员追忆说。
白菲菲不在原地久留，转身离开。十一月的苏州已可触到寒冷气流，冰凉的空气可以让她瞬间清醒。
白菲菲回想到初见他时的情景，他说是在梦里，他是她的梦中情郎。她又回去走了一遍那条街，其实并没有什么“响叮当拉面馆”。她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自然也没有去成日本玩迪士尼乐园。
他们的相识是一切随缘。
缘来如梦。他是四十年前的人。
呵，原来是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Part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