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行天下》神月未央

5、第5章 谈判

　　红莲提着药篮，却并不进厨房，而是朝着绝莲堂议事厅的方向行去。
　　到达大殿时，正好碰见绝莲堂的几位堂主商议完要事离去，众人一一向他施礼，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径直朝那个坐在最高位的男人走去。
　　大殿里很安静，风绝坐在主座上，一手撑头，发丝垂落，悠然地望向走近的红莲，微微泛紫的红唇向上扬起。
　　轻轻放下药篮，红莲跪下身，双手抱拳，声音清润，平淡如水：“属下红莲，参见主上。”明明是这样卑下的姿势，在他做来，却不知为何只让人觉得飘渺如仙，卓然出尘。
　　风绝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他看着堂下跪着的身影，握紧了双拳，那般用力，似能听见骨骼交错的声音。
　　“红莲，你非要如此吗？”
　　红莲闻言，淡然一笑，再次开口：“不是主上说的吗，在这绝莲堂里，没有大哥，只有主上，属下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明明那样随意的说着，明明笑得那样毫不在乎，却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骨的悲伤。
　　风绝深呼吸，压下心中郁结，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你起来吧。”
　　然而红莲却并没有依言起身，他微微低下头，道：“属下擅自做主带走地牢的重犯，罪无可恕，甘愿受罚，只是属下斗胆恳求主上，将那人交给属下处置。”
　　风绝挑眉，凤目微眯，淡淡挥手：“你先起来再说。”
　　“是，属下遵命。”说着，红莲这才肯从地上站起来，他定定看着风绝，那双枯井般的黑眸里一片死寂，仿佛万物都无法掀起里面一丝一毫的波澜。
　　风绝起身走下高台，动作缓慢，看着大殿外的青天红日，幽幽道：“红莲，那个人不是轻易能够驯服的人，她就像一条屡教不改的毒蛇，在饲养她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便会被咬上一口，剧毒封喉，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红莲只是微笑，回道：“主上不是常常教导，越是难以驯服的野兽，一旦交出真心，便会是绝对的忠诚吗，属下愿意相信他。”
　　风绝沉默，似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一甩身上的袍服，回身坐上主座，微笑：“好，红莲，我就将这个人交给你，但他若有半步行差踏错，我便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以绝后患。”
　　“谢主上成全，如若无事，属下便去煎药了，之后会自行去刑堂领受该有的处罚。”见目的达成，红莲低下头再次抱拳行礼，准备退出大殿。
　　听到“处罚”二字，风绝不自觉蹙眉，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去吧。”
　　看着那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风绝终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红莲。”
　　红莲回过身，那淡然的笑好似从未从他的脸上消失过一般，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冰冷：“主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风绝一改平时肃杀的模样，温声道：“清山大师你还记得吗？我多次派人入山请求，他终于肯答应来看看你，如果你资质尚可，他便收你为徒。”
　　红莲一直平静如水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着风绝，轻声道：“多谢大哥。”说完，转身离去。
　　听到那声“大哥”，风绝眸中的阴霾才终于散去。他唯一的弟弟啊，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仇视他。

　　红莲走后，吕枫百无聊赖之下，随意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晃悠着。
　　房间里除了他之前躺的那张雕花木床和一方堆满不知名药材的木桌外，还有一面很大的书架，吕枫随便翻了翻，惊骇地发现竟然全是医书，他不禁挑眉轻笑，看来这个红莲是个彻头彻尾的医痴啊，怪不得还没搞清他的身份就把他救了回来，估计是犯了职业病，看到受伤的人就想去救。
　　把整个房间都研究透了后，吕枫再次坐回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双腿，脚腕上沉重的锁链随之激烈的碰撞起来，白玉般的小脚上虽然布满伤痕，却依然难掩那细腻的光泽，如果此时他的面前有人，一定会被那双脚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吕枫抿成直线的嘴唇缓缓上扬，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因为这过大的举动，身上的伤口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他却毫不在意，看了看手上和脚上粗大的锁链，轻轻一挣，“叮”一声，那用上好的百炼金钢制成的锁链竟然就这样应声而断。
　　这样一来，虽然手上脚上的重量不减，但吕枫双手双脚的自由度却大大提高，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从前世带来的身手将不再受到阻碍，最起码，他有能力不再让自己沦落到今天这样濒临死亡的地步。其实早在风绝让墨沉将他带到刑房之前，他便以特殊手法不断磨损着锁链，可怜那些看守他的人却毫无察觉，当真以为他会无聊到没事磨锁链玩吗？真是一群蠢毙了的猪。
　　吕枫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观察着屋外的情况，凭着杀手的直觉，他可以感受到围绕着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呈圆弧状四散着许多暗探，但比起在地牢里的时候，这样的防御不知要松懈上多少倍，大概是没有想到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还能有力气逃跑吧，他现在想避过这些人的眼睛绝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如果他是在这里消失，那么就必定会牵连到红莲。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如果今天救他的不是红莲，面对这样一个逃走的好时机，他一定二话不说马上就走，但，一想到那张平静微笑着的脸，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舍不得，舍不得那个人受伤，舍不得那张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舍不得别人对他可能的斥责。
　　吕枫掩面长叹，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以前他从不相信什么克星之说，可是现在，似乎由不得他不信了，这个叫红莲的少年，也许就是他此生的劫吧。
　　就在吕枫有些自暴自弃地蹂躏着自己那头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时，红莲适时地推开了房门，一股泛着湿气的浓郁药味直冲入毫无防备的吕枫鼻间，他的眉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红莲手中那碗黑糊糊的不明液体，十分蛋腚（淡定）地走回床边，坐下，躺平，拉过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整套动作极其流畅，一板一眼间，怕是专业的军人也要自叹弗如了。
　　红莲却毫似完全没有受到吕枫的影响，自顾自将药放上木桌，拿过一把蒲扇盖在碗上，又拎来茶壶放在蒲扇之上压住，防止热气流失，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红莲在书架上随意地抽了一本医书，便坐回木桌旁认真地研读了起来，整个房间瞬时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渐渐西斜，屋子里不自不觉昏暗了下来，红莲点上蜡烛，仍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半点让吕枫起来喝药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向来自认为忍功一流的吕枫先败下阵来，他霍然掀开锦被坐了起来，墨绿色的眼眸紧紧盯住红莲，仿似一个不肯服输的孩子，倔强、执拗。
　　红莲放下书，脸上微微笑开，道：“憋气的功夫不错，只不过，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喝了这碗药，药凉了，反而更苦，你又何必。”
　　这样浅显的道理吕枫自然明白，只不过谁叫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最怕药的苦味呢？做成颗粒的西药尚且让他痛苦难当，更何况是完全没有加工的中药，光是闻着那股味道已经让他躲闪不及了。
　　吕枫起身，拿下盖在药碗上的茶壶和蒲扇，端起那碗已然冷却的让他恶心到不行的药，稍稍犹豫，终还是一口气喝下了肚。无论再怎么讨厌，还是要顾忌到这副身体，他说过，他要毁掉绝莲堂，而在那成为现实之前，他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然后离开这里。
　　放下只剩残渣的碗，吕枫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角，视线落到正静静望着他的红莲身上，面无表情地问：“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唉，好不容易联上网了，又没灵感，拖到现在才码出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