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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谪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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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冷。
尤其是口水混了血水,顺了脖颈流了下时,那一道痕迹便冷得刺骨。冷得她不由得呻吟起来,却是突地听了一声惊呼。
便懒懒地抬了眼,竟见了一男一女正站了自己面前。她望见那女孩惊惧的面孔,望见那男孩紧蹙的眉,料得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何模样……于是那冷顿时化作脸上一阵灼烧。她想别开了头,无奈下唇到脖颈的皮肤都给钉了锁骨上,叫她连着扭动都做不到。
好在,那一男一女已从了她眼前消失。只远远地还能听了那男孩柔声的安慰。
她的眼,突然就湿了。
在了暗狱这许许多多个日夜,她还当自己的泪早哭干了。却不料竟还有这许多剩余,顺了脸颊流下,先是灼热,后是冰冷。
这并不是怕,亦不是羡慕,她只是心里忽地想起一人,曾经也那般握了她的手……不过比方才那男孩更多一份羞涩罢了——因是尸解偶然成了仙,那男子远比了其他仙来得稚嫩。然而,若非这分稚嫩,他却也不会迷恋上了她这帝座身边的神女,更不会傻傻地因了她一句任性的话,就当真从了那神魔之井跳下,就此消失不见。
是呵,那时她还是任性得很,美丽的女子大多任性,但如她这般恶毒的任性,会嘲笑了那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给她看的男子,还要他一跳神魔之井以表决心的,却当真少见。
可是,她却也未料得那傻瓜真的会跳,便是下落不明,一条命就此赔去。
这事后来叫天帝听说了,那老头自然是勃然大怒。她知自己必定受罚——或者等着被贬下凡间,失去神力,跟凡人一般渐渐衰老死亡,或者自己从那神魔之井逃走,保留神力,却从此与妖魔为伍。
她当然不要老去,于是便选了后者。
她一度为自己的这一决定得意不已:美丽就是美丽,便是由神到魔,她依旧是光彩夺目,更兼魔界少了秩序,她的日子却是越发舒心了。
如若他不出现,她或许也就这么继续快活下去,更不会来了这暗狱。
但她不悔。
那仙再出现时,已不是仙了。魔界便是有着可怖的本事,管你原先是何种族,只要来了魔界,必定只能以魔的身份存活。
他是看了她很久很久,才敢走出来。而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在魔界过得并不好——他本是蜀山出身,怎受得了跟些邪魔歪道为伍?更兼多年对她的思念,竟是消瘦得只剩嶙峋瘦骨。
或者是她放纵了太久,或者是她真的曾喜欢过这人,那时她竟真的要跟他走了。
走了,离了这魔界,去人间,去妖界,哪里都好。
她实在不忍看这人如此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如此卑微地行在这魔界,只求能见她一面。
她要带他走,可又怎走得了?
他一直很傻,便是最后关头依旧傻得可以。为着阻一阻那追兵,他竟不惜一死。只是可惜了最后她依然是叫魔兵抓住。
魔界是什么地方?谁能逃得了呢?
神界给私自下凡者的惩罚,是贬为凡人。
魔界则将其投入暗狱,在她看来,其实已和地狱无异。
引以为豪的美貌早就不在,便是身子也千疮百孔。可她最伤心的,只是自己连他留的最后一样东西都保不住,纵是她将那捆仙索缝了自己的大腿里,却还叫那残忍的狱卒发现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明亮的云端上,他曾说过:若是她不放心,便将他捆起来好了,只要能留了她身边,他就什么都不在乎。
她那时笑他傻,未料得自己今日也是如此的傻,只为着一条绳索,竟去触怒了那狱卒,搞得一张面孔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可是,竟不觉的悔。只恨了自己苟延残喘,求死不能,直让他独个孤零零地去了。
她如今便只如此想。
由是至死,方才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