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尾声：奈何 ...
-
雷元戈叫了同行给硬拽回鬼界之后，就多个习惯：便是每每闲暇的时候，总忍不住去望了那奈何桥看上一眼。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能碰上那一抹红色，纵是碰见了，又能如何？有些话，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
因此终究是错过。
不过，他倒遇见过南宫煌——昔日的好友，亦是情敌，曾经少年轻狂，如今只见那魂魄一身风霜。
“雷元戈，当年你那般一去，我却还连句谢也未说……”南宫煌见了他，只是叹气，依旧清俊的一张脸，却是生生叫凡尘刻下许多沧桑。
“不用，你们已帮我烧过不少纸钱，抵了。”雷元戈答，本还想问他那人如今怎样，却是终究没开得了口。
生死簿就在自己手里，她那一辈子一笔一笔都在上记着，只是他不敢看，不愿看而已，又何必再去追问？
远远看了南宫煌过了奈何桥，跳了轮回井，雷元戈便也继续了自己的日子。
直至某日，他却见了奈何桥边张望的赤色身影，竟是忍不住走上了前去。
“魔是不入轮回的，你又为何来此？”
他停了那旧魔尊的身旁，问。
“……你？”重楼回了头，照了他打量许久——这曾经高高在上的魔想必定是不爱去花了心思去记无关的人，因此竟是好一番思量才道，“你是那鬼卒？”
雷元戈不点头，亦不摇头——既是已叫对方认出，一向不擅言辞的他便还是只默认就好。
“你可见过他？”重楼眼里却是升起火炭一般灼人的光来，像是深渊里突然升了的日头一般明亮。
雷元戈这次终于点头：
“见过。他要我带话给你……”
“什么话？！”重楼眼里的火光几欲喷出一般地升腾了那张脸上，却恰和那魔族苍白的脸对比鲜明。
有那么一瞬，雷元戈竟是真的不想说了，只想从这魔身边逃走，免得殃及了自己。
但既有勇气站了他面前，雷元戈也料得自己逃也逃不过了，终于还是平静道：
“他说：今生情终缘散，他亦无悔，就此别过，还望你多多保重。”
然后便闭了嘴。而那愕然的魔望了他半晌，眼里的火也就渐渐地熄了去。
“就这些？”
雷元戈点头：“他说完便跳了轮回井，此刻应是已经转世了。”
他这话刚一完，竟见得这强大的魔却是一个踉跄，险些倒了地上。
“他便只说了这些？”
重楼道，却并非是向着雷元戈去问，倒更像是苦笑了自言自语了。
“终是情终，终是缘散……徐长卿，你是不愿本座再去纠缠了吧……好！好！”
兀地，这魔竟暴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接着那红光一闪，他便消失不见。
后来，雷元戈也没再听说过这魔的消息。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活着，真真假假，也没人知道。
只是偶尔翻阅那生死薄，见了一排排因情而死的名字，雷元戈仍会想起了徐长卿交代的这一番话。
那时他远远的便见了这魂魄在那奈何桥边，兀自徘徊了一日又一日——身为鬼卒，见多了不舍的魂魄，雷元戈也知此人因何而死，自然了解得很，便是过去劝解几句。
毕竟，魂魄总不入轮回不是好事情，阎王那边怪罪下来，他这里也说不过去。
“是你？”未想得那徐长卿见了他，倒是分外的惊喜，魂魄的面孔上因着没了生前那种种伤痕，倒显出几分纯真的欢喜来，“雷元戈？”
这般的情形，雷元戈却也熟识。那些临死还有未完之事的魂魄，见了鬼卒大抵都是这副面孔。他便开口道：
“若你想传话给那人，我可帮忙。”
“那就多谢了，”徐长卿点头，总算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若是你见了重楼，请告诉他：今生情终缘散，徐某无悔，就此别过，望他日后多多保重。”
言罢便如释重负，走了那轮回井边，正要跳下，却又叫雷元戈叫住。
“你这样，对他不好。”
鬼卒却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多嘴，竟是头次不想将魂魄敷衍了去——或者，他终是在人间停留了太久，沾染了太多人气了吧。
“那却又如何？还待叫他跟紫萱一般，再找我一世，让我再拖累了他半生不成？”徐长卿回了头，只微微了笑，伸了手便要挣开了雷元戈，奈何魂魄的力气总是大不过鬼卒，依旧是叫后者牢牢抓住。
“你自己亦难放下，若只如此断情，他也不会快活。”雷元戈一字一顿道，虽一样是毫无抑扬顿挫的腔调，这次却竟显出几分不忍了。
徐长卿便是觉察了这点，眉宇间便显出讶异的神色来，然而，依然是终于冷冷地舒展了眉眼，决绝道：
“这世上，没人离了谁便活不了，当初紫萱离去，我依旧是做我的掌门，他还是做他的魔尊，便是不舍，最后还是得找了别的归处吧。当断则断……雷元戈，你若还是要拦，只怕再过了一刻，我自己……却是也狠不下心跳了。”
见得徐长卿话已说到这地步，雷元戈自知多说无益，只得松了手，任了他跃下轮回井，从此世上再无徐长卿这人。
之后，亦无重楼这魔。
想来，徐长卿终是错了。
重楼念着紫萱，或者只是因着紫萱是让他头一遭见了“爱”的人，他对她的一番情，因着无始无终，更谈不上了解心意，断去后虽留了惆怅，终还不至乱了心神。
可是重楼跟这徐长卿，却绝不仅仅是如此了。要他断了这份心思，又如何容易……只可惜徐长卿一番苦心，本是叫这魔休得再为逝爱神伤，却竟毁了重楼。
合了生死簿，雷元戈只在了心里叹气：纵是一世机关算尽，却依旧要在一个“情”字上糊涂了去，徐长卿如此，他自己亦如此，又有何奈何。
人生如此
浮生若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青蛇》片尾曲《人生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尾声：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