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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恩仇 ...

  •   自那剑魔惹事之后,眨眼又过了七日。这七日里,神魔之井却是战事不断,魔尊竟无暇再去顾念暗狱的安排,只能日日率了将士浴血奋战,忙于退敌,时日久了,竟也觉得疲累起来。
      想来若没有那二次散去魔力,他也不至如此虚弱。然而终是知道徐长卿如是一番报复却也先是重楼自己错处,他也只得忍了伤痛和火气,兀自用了魔力治疗。
      神魔之井本是无着无落的浮块构成,重楼这般一坐下,就感了那深渊里吹起的风,冷冷地涌上来,将他那一头烈焰似的发,也吹得舞动起来。
      或者因着本身已是火的属性,重楼反倒偏爱有些凉意的物事。一如他手上冰冷的腕刀,和此处常年不断的冷风。重楼每每独处,也偏爱找了此等地方吹风。
      而这习惯,自从紫萱一去却是尤甚。当重楼伸手感了那风绕了指缝飘走之时,便常常想:那如水般清凉舒心的女子,也就和这风一般去了。
      当然,如今或者还要加个景天:曾经的少年,渐渐叫岁月磨得沉重,终是无法再飞起来了罢。
      眼见得伤处渐渐叫灼热的魔力催动愈合,重楼便下意识握紧了手,感到最后一丝风,依旧是毫无眷恋地从自己掌心溜了走,不由皱了眉摇头,正待起身,却又听得那边一阵喧哗。
      魔尊心中一凛,知是又一波敌人攻入,即刻腾空而起,一待望见下面的情形,却是面色一沉。
      只见下面随了神将冲向了神魔之井的,竟还有群两人高的长毛巨兽!重楼见得这兽似牛非牛,四角青毛,蹄声隆隆如雷,立刻明白这便是神界的敖耶神牛,心道不好。这神牛天生力大,头脑又愚笨,只知前进不知后退,还皮糙肉厚百毒不侵,这番由了神将以其作为先锋赶入神魔之井,魔兵肯定要吃亏。
      对付如此众多的神牛,怕是必须出动无痛无觉的石巨人才抵挡得住。重楼心念至此,便已是掏出怀中的混沌舍利,正待凝神召了石巨人出来,却未防备一物从了斜刺里照他直冲过来,重重一下正撞向他的腰腹,连带着一股灼烧的疼痛,纵是重楼即刻使了魔力护体,却还是叫这巨物撞飞,险些落地。
      笑话!若是这般掉下去,还不被那神牛群生生踩死!
      重楼半空一个翻身稳了身子,只感到伤处疼得钻心,当是伤了内脏,再回头去看那袭击他的巨兽,却见得这怪物浑身赤红,六爪四翼,尾生钩刺,该是头的部分却完全分辨不出面孔,只见了数张大大小小的嘴一张一合,露着无数尖牙利齿,狰狞得很——竟是那天帝坐骑帝江神兽!
      连此等怪物都派来,看来神界定是觉察了魔界的异动,想要一举击溃了他这魔尊吧!
      重楼不由冷笑一声,瞬间拔高高度,向上疾速飞升,那神兽便也嘶鸣一声,猛追上来。重楼却并不回头,只一边引开这怪物一边用混沌舍利先召了石巨人去了战场,抵挡了那些神牛,另一方面却又暗中呼哨一声,顿时四周围便涌出许多陨星和雷音鸟来,自那空中朝了陆上的神将攻去。
      估摸着下面的局势魔兵和魔将军应该可以控制,重楼方一转身,却是在一处浮块底下一个急转,横向飞去,那追击的神兽体型庞大,自然不如重楼行得灵巧,竟是一头撞去,将那浮块撞了个七零八落,自己的獠牙却也撞断不少,疼得直是嘶鸣不止。
      重楼不由失笑:此等孽畜就想灭了他魔尊?当他重楼是白痴不成?便是飞至不远处,掌心蓄力,准备一记心波将这怪物打发了,却猛地感到身边漫开阵烟雾,直叫他一阵呛咳,心口也顿时一凉。
      毒瘴!
      重楼登时大怒,回身一击便将那敌人打飞——原是一小雷公带了瘟神,借着那神兽吸引了魔尊注意的时候,冒死来袭击了他。
      不过重楼这一击,却足以让他们不死也是难活了。
      然而他们的奸计终是得逞,那毒却是已进了重楼体内。因着二散魔力,这一月内重楼却也无法再次变身,便只感了一阵头晕目眩,竟是不得不降落了下去找处地方落脚。
      而那神兽上过他一当吃亏不小,自然是更加愤愤,穷追不舍,只见它在半空一声长啸,顿时几道雷光混了火焰就在半空聚集,竟是一招“烈焰燃雷”!
      重楼知是自己已经无力躲开,却只想硬扛了过去——虽会受些伤,但对他来说却也不算大碍。未曾想这巨兽蓄力只到一半,却是一声悲鸣,四翼一僵,竟是整个坠向了地面,“轰”的一声正砸在神牛群里,直让神牛惊得四散奔逃,反倒有不少朝驱赶了它们的神将冲去,登时战局大逆,魔兵们欢呼而上,眼见得神族这一遭,却又是惨败了。
      重楼愣怔,却还不知方才一下是谁将这神兽定了身,凝神一望,只见那边厢一只雷音鸟正朝他飞了来,一待落地,却是从上面下来个人来。
      重楼马上眼都瞪圆了:
      “你?!”
      那徐长卿却是一瘸一拐地朝他向前一步,将个瓶子一扔,重楼本能地一接,正困惑间,却听了徐长卿冷冷地扔给他两个字:
      “解毒。”
      重楼又看看手里瓶子,总算明白那是解药。但是之前一直吃了徐长卿的算计,这一番又有几分犹豫,登时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你却为何帮本座?!”
      徐长卿一扬头,似是有意将整张面孔都给了他看,依旧是一半狰狞一半冷如面具,却道:
      “这毒龙胆,是还你叫人医了我这腿的那份人情,至于方才的束身定,则是还你七日前相救之恩。”
      虽是口口声声说着恩情,可重楼听了此人说得却是又冷又硬,倒好似谈的是生意而非人情了,直叫重楼更加不解,却又多嘴了一句道:
      “那本座在神魔之井将你救起,你却不报了?”
      他不说倒好,一开了口徐长卿脸色便又阴沉了下来。
      “那时却是阁下生杀在一人,徐某莫非还要谢了你将我打个半死不成?”
      重楼不由无言以对,只是看看这人,又看看下面的战局,最后看看手里的瓶子,微微一笑,启了盖子将那苦涩的龙胆汁一饮而尽,果觉身上轻松不少。再一抬头,却又觉几分奇怪:
      “雷音鸟向来只受魔族驱使,你却如何……”
      “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徐长卿一边转身往了那雷音鸟而去准备离开,一边答道,“徐某身上有阁下的刻印,雷音鸟又怎敢不从?”
      重楼顿时恍然大悟,又看徐长卿要走,不由想将他叫住,却是刚一迈步便觉得腹内一阵绞痛,竟是无法可忍,马上栽倒在地。
      “毒龙胆毒性极大,若用此物做了解毒剂,还需掌握好剂量,不然怕是解药反倒成了毒药,害人不浅,”便是在这痛楚中,他却听了徐长卿在旁冷笑道,“阁下你却如何将这毒药当了酒一般,一灌就是一瓶?”
      “徐……长卿!”
      重楼恍然大悟,忍不住怒吼起来,无奈这毒龙胆并非一般毒物,他若用魔力相解却也需要些时辰,而在此之前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便就如此在地上听了此人拖了步子朝他过来,接着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重楼就听得徐长卿用那冰似的声音轻叹道:
      “阳初,徐某便为你报仇了。”
      魔尊还想挣扎,却是接着又听得那剑刃落了地的铿锵一响,再一抬眼,竟见得徐长卿已是委顿在地,人事不省。重楼心道奇怪,便自己运功压了毒,正要起身,又见那边黑兹跑了来。
      “尊王!”
      这剑魔的声音此番却是少见的焦急,一待到了近前,他便一跪,只一伸手在重楼眼前一晃,马上问,“尊王,您中毒了?”
      “是毒龙胆……”重楼应道,突然觉了事情不对——怎的这剑魔来的如此及时?他顿时心里一紧:
      “是你!”
      剑魔闻言似是想退,却苦于叫重楼一把掐住手腕,根本无处可躲,只得点头道:
      “正是,在下恐怕此人一旦腿疾好转,便来暗算尊王,事先做了准备,未料得刚满七日他便真的打昏在下逃出……呃……”
      话到半截,重楼握着他手的力气却猛然增大,叫那剑魔疼得那胳膊都抖起来。
      “尊王,此人非杀不可。”却是依旧非要说了叫重楼生气的话来,“否则……”
      这次重楼终是松了剑魔的腕子,却用另只手一把掐了他的喉咙,直叫他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
      “你是否还记了本座当初的话?!”重楼怒道,“此人如有闪失,本座必拿你是问!去!救他!”
      言罢狠狠一甩,将这剑魔摔了地上,
      “尊王……”剑魔撑了身起来,却是依然固执,连连摇头,“此人三番五次阴谋害您,您却还如此庇护,又是何苦?”
      “黑兹!你敢抗命?!”
      重楼便是将脸一沉,连带着那声音却也跟着沉下去。
      下面的战场,隐隐可听了将士们的欢呼之声,当是神兵大败,这神魔之井,终于还是叫魔族守住。
      而这上面,三人间却只是一片死寂,沉闷得直叫人窒息。
      剑魔又望了重楼一阵,见得毫无商量余地,最后只得起了身,垂头道:
      “尊王,此人目前却是只有在下救得,若是尊王执意要求,在下便不会伤他性命,也请尊王事后可放过在下一条性命。”
      重楼本不想答应,但此时若说个“不”字,又恐怕那徐长卿便就这么死了,只得点头应允。
      “若是他平安醒转,本座便不追究你死罪。”
      “谢尊王。”剑魔叹口气,点了头,一转身跪了徐长卿身边。重楼看他将徐长卿的头托于腿上,双手却是在那发从中一阵摸索,竟是从那后脑取了根血淋淋的针出来。
      “你……”重楼只觉了心里一紧,额上顿时青筋暴起,显是已经动怒了。
      “尊王请勿忘了刚才所言,”剑魔却头也不抬,手只继续在那儿摸索,竟又取了根针出来,“这些银针所刺之处本是无痛无觉,更不会取人性命,若非此人动了杀心,银针对他本毫无伤害。在下行此毒计,便是成了,也是因着此人心思更毒而已。”
      这几句话说完,剑魔身旁却是已摆开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他这才将那徐长卿放下,摸索着拿了这人一只手过来,从那银针里拣出一只,用三个指头夹了,轻轻捻转了往了徐长卿的指尖扎去。只几下过去,徐长卿便皱了眉,睁开眼来,见得是这剑魔,那冷冷的杀意又泛开来,却似乎无法控制手脚,也就只能那般看了剑魔朝了重楼走去。
      “尊王,此人已无性命之危,”他道,“不过因着妄动杀气,当有几日无法动弹了,这个却是在下也无法可解的,还望尊王恕罪。”
      重楼见得那徐长卿躺了地上,侧了头一副恨得直将牙都咬碎了的模样,心里竟是有几分愧疚:他却也不知自己为何竟对了这人如此顾惜,便是方才听得此人给他解药之时,心中也是兀自欢喜不已,只可惜最后这徐长卿仍是要杀他的,那欢喜最后却也还是空空一场失落。
      由是重楼又看了眼这魔医,顿时怒道:
      “黑兹,本座只说免了你的死罪,却未说活罪也免了。”
      “尊王,”剑魔只摇一摇头,振衣在他面前一跪,“您的伤势未愈,便是治罪,也请先由在下替你疗伤,再做交代。”
      重楼听到此怔了一怔,而那剑魔却已是伸手过来,重楼见了对方如此毫无怨言,心里不由烦躁,顿时挥手将其挡开,只道:
      “你走吧!以后别叫本座再见了你,否则定不轻饶!”
      剑魔的手立时僵在半空,良久,才收回身侧。
      “黑兹多谢尊王。”
      便就缓缓起身,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渐渐往了远处消失了。
      而此处,则只剩了重楼和那徐长卿对望着,一边是紧锁眉头的困惑,一边是冰凌般刺骨的恨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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