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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梦的主人是…… ...

  •   源外先生说过,入梦小锤所造的梦,与梦境主人的记忆息息相关。

      入梦前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与此相关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梦就会如实上映。

      但很奇怪。

      我与坂田银时蹲在帐篷里,彼时四目相对,最终是他先移开眼神。

      “是啊,很奇怪,你不是应该有事要做,跑到战场上干嘛。”他说。

      我指的奇怪可不是这方面。
      我若有所思盯着他。

      正常来说,代替镜子功能的我,如果不主动与梦境的主人搭话,本该像随处可见的草木那样被忽视掉的,可坂田银时与他梦里的人一开始就能注意到我。

      这是因为那道锁链的缘故吗?

      数不清的疑问冒上心头,偏偏都得不到解答,但只有一点我很确定,大概在坂田银时苏醒之前,最好不要尝试离开。

      “喂,千城桑,喂——”

      不断试图吸引我注意的人拖长声音,为了与我保持视线上的同一高度,他也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手掌反复在我面前晃了晃,嘴角抽搐道:“虽然不觉得会有那种事,你该不会也被高杉那刀吓傻了吧?从我把你带回来起,你就一句话都没说过吧。还是说你在生气吗?生气我不打招呼就扛着你就像扛米袋那样,在其他人目光的洗礼下一路回来?”
      我:“……”

      哦,对,换成别人,那肯定是会生气的吧,但对我来说,不会有这个困扰。

      眼下更迫在眉睫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按他之前所说的,我能推断出起码在他如今的少年时期,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不见人影的。如果是这种前提下相见,记得他的我,不曾失去那些记忆的我,对于这次相见展露出不算热切,但也绝不冷淡的态度。

      那么——

      “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分别的时间太长,你的变化很明显了。”我抬起一只手,隔空丈量着他发顶的位置,仿佛真的能想起过往那些时日,不自觉地浅笑了一下,因此选择用格外熟稔的口吻说:“银时,好久不见。”

      “……毕竟过了八年哦,整整八年。要是再见时我从高度上还没有任何变化,那也太悲惨了吧。”

      坂田银时那双死鱼眼看着我,他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难掩那一点点的雀跃,甚至站起来朝我张开手臂,像是展示翅膀的鸟那样上下挥舞着,还刻意拉拽了一下不在这里的某人。

      “阿银我现在已经是做体操都不会和矮衫那家伙碰到手臂的阶级了。”他振振有辞,不算大的眼睛都睁大了一个号,掷地有声道:“正所谓我是在火灾时被灼伤呼吸系统的速度都比他快的这个层面!”

      “同样死得也很快。”我善意提醒了他一句。
      坂田银时噎了一下,看我的眼神犹如在看自家不争气的女儿。

      “笨蛋哦!笨蛋!”紧接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搭住我的肩膀,大声喊道:“你真是一点成长都没有,这么久过去了,连捧哏这种事都需要阿银教你吗!这种时候你就该配合我,明白吗!”

      “明白了。”我恍然大悟。
      坂田银时煞有其事:“明白就好,下次记住了。”

      “银时。”
      “怎么,现在就要试着捧哏了吗?”

      “不,我只是有事想问。”我摇摇头,问出自己最想了解的那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哈?地点都不知道你怎么过来的?”坂田银时眉梢上挑,嗔怪地打量我几次,“是京都哦,光名字很有古典范但实际一点都不古典的京都。”

      京都。
      同样也是武士之国很出名的一座城市。

      就算是我这种失忆人士也能通过后来的描述知道,这座城市在当年攘夷战争时期,是十分惨烈的古战场,也是幕府联通天人展开宽政扫荡的重要关注地点之一。

      在和真选组做交易时,我有顺手把万事屋的每个成员都调查过,因此我知道坂田银时是曾经这场战争的参与者。

      ……他的梦里恰好是那段时期的记忆啊。

      我思索着继续整理自己的思绪,就在此刻,帐篷外似乎传来一些声音,听上去像是很多人在移动所产生的响动,因为动静太大,导致我不得不收拢发散的念头,把脑袋钻了出去。

      远处,几十名看不清脸的黑影气势汹汹从附近的扎营点鱼贯而出,浩浩荡荡以仿佛要与谁搏命的架势一溜烟跑过去,仅从款式一样的衣服上我判断出这群人大概是和坂田银时同阵营的士兵。

      他们所奔去的方向,终点处正站着一位大娘,头戴厨师高帽,左手握大勺,右手四平八稳地扶住一口冒烟的铁锅,她凶神恶煞地注视前仆后继靠过来的汉子们,铁勺一扬,咣咣敲在铁锅上,大喊道:“给我保持纪律你们这群没种的家伙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就别提上战场天人了!”

      “欸~疤脸老妈——!”
      “快开饭快开饭要饿死了!”
      “少撒娇!给我站好!拿好碗筷,排队!”被叫做疤脸老妈的大娘咆哮起来,“老娘今天心情很差!惹到我今天的特供惊喜就没有了!!”

      看着眼前这幅吵吵嚷嚷非常具有生活气息的场面,我没忍住歪了下脑袋,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状况?”

      “别在意,就是一群在对欧巴桑渴求母爱的变态而已,嘎嘎乱叫着的样子就和动物一样。”

      坂田银时凑过来看了眼,对这光景早就司空见惯了,他双手抱胸,看上去完全没有加入这场闹剧的意思,端着一张格外正直的脸……然后在听见士兵有人提到今天的惊喜有红豆饼后循序破功。

      他脑袋一扭,奋力抬起右手恢复,发出犹如少女歌唱般的尖叫:“疤脸老妈!您最亲亲的儿子阿银想要今天的红豆饼!”

      “闭嘴!在我这里没人有特权!自己过来排队!”

      噗嗤。

      伴随着大妈怒骂的喊声,一把飞刀插到坂田银时的脑袋上。

      硬生生吃下这一击的本尊无视了鲜血直流的伤口,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镇定自若地回头对我说:“没办法,看来这欧巴桑今天心情真的不好。”

      “在哗哗冒血了哦。”我提醒他。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强撑:“说什么傻话,那是汗啊,只是颜色红红的汗而已。”

      我眨眨眼,出手拔掉他脑袋上的刀。

      “现在像是坏掉水龙头那样在飙了。”
      “……千城桑,你想谋杀我吧?你绝对想谋杀我是吧?”

      接下来的场面一转,我跟着坂田银时来到了军医所在帐篷,然而包扎的地方并不是头顶,反而是肩膀。我猜测,或许在坂田银时的记忆里他受伤的原因并不是大娘导致,而是被敌人所伤。

      因为是梦,所以眼前的一切不完全可靠。
      又因为有记忆打底,如同早已定好剧本的电视剧,无论演员的演技多么差劲,前后的逻辑有多么对不上……那些最关键的那些节点,都会被演绎出来。

      与其说这是梦境的同步,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这里的囚徒。

      离开军医的帐篷,我默不作声踏着木屐,保持几步之遥的距离,注视着走在前方的那道人影。

      更重要的是,在坂田银时的潜意识里,是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位置?观测者?陪伴者?还是……?

      “哦,银时,来得正好。有件事想找你处理——”

      新的演员到位了。
      突然冒出的男声听上去很耳熟。

      我循声看去,看见了一位面容秀气的长发少年从旁边的树林间钻出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叶,正打算继续说下去,但是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就微微一顿,清澈透亮的眼底呈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你——”他瞪大双眼,连连吸气,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坂田银时见此,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只有矮衫那混蛋脑子出问题了。假发还是记得的。”
      下一秒,被叫做假发的少年扭头看着坂田银时,用十分欣慰的口吻说:“恭喜啊银时终于找到你的理○型了。”

      “……”

      话音刚落,我注意到坂田银时的表情崩坏了,他好像一个走在路上被路过的散打教练突然进行殴打的无辜路人,又惊又怒地揪住他的领子,朝对方吼道:“啊啊?!什么?!什么理○型!我警告你不要乱说啊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黑发少年重声强调着,胳膊一抬,以肘击碰撞的动作逼得坂田银时松开自己,一脸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这不就是你曾经说过的吗?腰细腿长看起来很好○○○○的女性,哦虽然贫○这点好像有点不一样。”

      “滚啊阿银我当时明明说得是金发碧眼短发大波浪绝对不要贫○的那种!”坂田银时拔高声音,看上去快绝望了,“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吗!这是代理啊代理!认不出来吗!”

      “当时说得不是反话吗,一眼就看出来完全按着谁的形象反着说的啊!”自称为桂的人一脸肃穆,托着下巴对我报以注视,“而且你说代理?她是妄○代理人的那种?还是代理记.账的那种?”

      “不管是哪种代理都不重要吧。”我很是困惑地加入话题,“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啊?”

      “从恭喜两个字开始,传进耳朵里的,很多都是打码消音的声音。”我直言道。

      以这两个人的反应来看,好像是只有我一个人听不见,因为坂田银时真的不想让我听见?我这么想着,认真看向对方,在我说出那话后,他并没有轻松多少,甚至,看起来很是惊恐,直愣愣地盯着我退后三步。

      一脸开始质疑世界自我怀疑的表情呢。

      那之后,他就没试着向我说过一句话。

      这种微妙的距离了很久,当天夜里,他同意桂的请求,作为奇兵出行,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不紧不慢跟在其后。

      突袭敌人阵营本来应该带上至少一个小队,也不会允许无关者随行,但这场梦早就不讲逻辑了。借着月光踏过溪流,我盯着自己脚下时而变化的路况,小心避开那些可能突然出现的障碍,却还是难免磕绊。

      我有注意到一直走在前方的人时不时就会放慢脚步,他毕竟是这里的主宰,就算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很难……啊。

      停下来了。

      “想不通啊,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他终于再次说话了,可内容听上去与其说是搭话,更接近自己说给自己的内容。

      这么开口叨念着的人站在地势很低的一片平原上,额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完全遮住眼睛,我站在原地,就这样凝视着少年用手掌挠乱银发,非常认真地烦恼起来。

      “替身○者?守护甜○?狐妖报恩?无论哪一种都想不通啊,大家都不记得千城桑你,只有我记得你这种荒唐事——”说到这里,他仿佛被自己的话烫到了那样,迅速抿了抿嘴,重新抬起眼,眼瞳在月光的照拂下红得吓人。

      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现场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凝滞成压抑的气压。

      “还是说,现在这种情况,全在你的意料中? か——”我清楚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最后的那个音被瞬间处理,由死寂吞没。

      ……不,不是。

      好像在那一瞬间,我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感觉到自己与什么重要的答案即将擦肩而过,却见人已经对我摆摆手背过身。

      “算了。”他嘀咕道,“一会弄清楚。”

      剧本开演了。

      轰。

      根本不等我做出回答,亦如电影的转场,一声炮声响彻,震天的声浪之下,厮杀,呐喊,硝烟四起,就在零零散散的火星映射下,那道白色的人影抽出剑身,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仿佛激烈的奏乐,欢迎主演登场。

      坂田银时……不,攘夷战争时期,活跃在前线的白夜叉,这一名号是当年彻彻底底靠着血肉倾轧而打响的,就算是从被幕府篡改的描述里也能窥见其凶名。

      而夜叉这个词,本是来自佛教的梵语,其含义是指能吃人、能腾飞在空中的捷疾鬼。

      所以当我以旁观者的视角错愕迎接这场拼杀时,根本就移不开视线。

      我虽不通武艺,却有一双好眼睛。

      剑是凶器,是杀人利器。
      剑招则是个人的剑术功底及灵魂的体现。

      而包揽这些的战场都只会逼迫用剑的人将固定的招式抛去,只为更纯粹更迅速地把自己与武器合二为一,化身搅烂血肉的杀人机器,因此随时都会出现敌人,随处都是死亡的气息,稍有松懈,就会因大意死去。

      所以,走上战场的坂田银时不再是坂田银时,只能化身满身鲜血的恶鬼。他起初还有空环顾四周判断敌情,但很快就没有那样的余裕。杀掉一个,来了一双,杀掉两个,来了更多。斩杀、劈砍、穿透、刺死……永无止境,永无尽头,无人知晓何时才能获得喘息。

      他就像是把自己锤炼成一把足够锋利的剑,见血封喉,每次有人从身侧倒下时,就更加锋利,与此相对,我就发现他眼底的光似乎就更加暗淡。

      ……不,这场战斗应该不完全是真实记忆的演绎,而是坂田银时在这些年从战场上走过的心路投影,铁马纷飞,尸山血海,最后都被他抛在身后。

      终于,除了他,没人再爬起来。

      银发红眼的少年用袖口抹了一下自己沾满血的脸,随后眼神空茫,看向他自己还在机械性发抖的手,拖着步伐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有雨滴从上空垂落,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头发,浸透了他的衣服,远远看上去很想一只被淋得乱七八糟的流浪猫,因为太多眼熟,我险些把他现在的影子与万事屋的那个他互相重合。

      “阿银我的运气有够差啊,月亮婆婆不给面子。”坂田银时低声道,“这样回去的路要变得难走了。”

      对此,我拿出手帕,上前擦掉他脸上的颜色,平静地说:“先找个地方避雨吧,否则指不定明天白夜叉的名号就要被改成落水鬼了。”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下,眼底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很快就装成没有任何问题的态度回答道:“行啊,但阿银我好累,已经是一滴都不剩的状态了,不想考虑在哪里过夜这种问题。”

      话虽这么说,他却并没有破罐子破摔,反倒是握住我停在他脸上的手,拉扯着我转身向看不到前路的山里走去。

      毕竟是经常行军打战的人,他在野外生存的经历也不算少,很快就寻到一处干燥的岩洞。

      篝火被生了起来,我抱腿坐在它附近,理所当然,没感觉到任何温度差。

      坂田银时脱掉潮湿的外衣,从随身的行囊翻出被挤压得紧巴巴的饭团,岩洞的视野很开阔,因此这样的行动根本藏不住,我侧脸看了看,而他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就很警惕地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很小气地说:“别惦记啊,先说好,我带得不多,最多最多只能分给你一半。”

      “……”这种护食的样子总让我有莫名的既视感,我面不改色“哦”了一声,双手撑地,把两人距离拉近了一点,问:“如果我要抢呢?”

      “不是阿银我想笑你啊,千城桑,就你那和矮衫差不多的个头?”坂田银时站起来,把握着饭团的那只手高高举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超级严肃地说:“不是都说过阿银我已经是做体操都不会和矮衫那家伙碰到手臂的阶级了。”

      我也跟着站起来,用眼神上下打量他,摇摇头。

      “据说身高太高的男人和别人交流只会带来脖子痛的体验。”我回想着高杉与我说话时那种相同水平的高度,虽然有点冒犯,但的确不用抬头看人说话很爽,因此用不咸不淡的说法提了一下:“所以高杉挺好的。”

      “哈?凭什么!那阿银我呢?!”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坂田银时瞪大眼睛,饭团啪叽从手里掉了出去,整个人很快地逼近过来,按着我的肩膀开始摇晃,“给你三秒钟快点说!快!我可是大家都超级无敌喜欢的阿银!”

      “好麻烦,不要。”
      “拜托!给你一百日元!”

      “不要,话说钱也太少了。”
      “阿银我要哭咯!真的要哭了!”

      “……”

      啊没办法。

      望着眼前咋咋呼呼的银发少年,我啪的一声反手握着他的手臂,用上迄今为止最真挚的眼神。为了方便他看清楚我接下来有多认真,还踮起脚把脸凑近了过去。

      “那我说了咯。”我放低声音,挨个咬文嚼字道:“我——超级无敌喜欢高个子的银时。”

      坂田银时:“……”
      坂田银时:“……啊,哦。”

      被我碰到的人仿佛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动也不动,只是很僵硬地出于本能回复了我。隔了几秒,他似乎缓过来了,目光幽幽移到肢体相触的地方,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是要吃人。

      ……是光用这样的夸奖不够吗?

      我困惑地反思了一下,明明我认为他应该是很期待被过去的那个我这么说,所以才反复强调自己长得比别人高了。

      “姑且哦,阿银我还是问一问。”

      坂田银时发言了,那是之前没有过的,一种压着嗓子,从喉咙更深处咕噜出声的状态。他不闪不避地低下头,把额头贴了过来,我感觉一眨眼就会和这家伙的睫毛开始打架,他却没有这种自觉,喉结的部分因吞咽滚动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我,问:“真的喜欢?”

      “是真的。”我点点头,“否则我干嘛这么说。”

      “不悔改?”
      “不悔改。”

      “要改口就现在哦。”
      “不需要。”

      一番你来我往。
      坂田银时低低发出哼笑,眼底满是我的影子。

      “哟西,那接下来是对千城桑第一次学会捧哏的点评,不想要也随时拒绝吧。”他的嗓音听起来好像更怪异了,仿佛在循循善诱。

      语毕,银发红眼的少年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被捉住的那只手迅速挣开,我察觉不到他皮肤的温度,相对的,当属于别人的指尖落在自己一只手腕的位置,触感十分强烈,指腹沿着本该有脉搏的地方滑落至我的掌心,又很突然地把原本松散的手指陡然收紧。

      “阿银我也超级无敌喜欢呢。”这么说着的人停顿了一下,很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哦,要论喜欢的程度就是足够和大福相比。”

      随后,我感觉到对方的另一只手贴住脊背,这让人产生了一种被掌控的不适感,我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坂田银时抬起脑袋,脖颈处的线条一打直,就有什么轻柔的东西落在眉心。

      ……不对,是吻。

      对方力道很轻,顺着眉骨,下一步又滑落到我反射性垂低的眼帘上,微微张合的嘴唇还稍稍多啄吻了几下,怀揣着一丁点打消我愿望的恶意,直到我动作幅度很小地撇开脸,才重新抽离开。

      梦里的坂田银时好像不太一样,我后知后觉想。

      二十多岁的他仿佛总是懒洋洋的,连我主动追问那些过往,也仍然滴水不漏,滑不留手,一点破绽也不给,只是看我的眼神常常复杂又克制。

      十几岁的他的性子看似与成年后一模一样,却也不尽然。他没有任何顾虑,满心觉得只要去做就能获得自己想要东西的这个年龄段,行动力满分。

      我在这种情况下尝试集中,去更仔细地分辨这丝差距,但所有的思绪都在亲吻的行为更进一步时分崩离析,思考险些停滞了。

      从唇角开始,到唇瓣本身,彻底覆上来的时候,明明在这里没有呼吸这项功能,我还是产生了气紧的错觉,能清楚想象出对方唇形怎么产生浅浅张开,再亲昵相碰,偶尔还不客气地施加力道叼扯了几次,始作俑者还能在喘息间耐着性子轻抿慢磨,暗红的眼瞳锁紧我的神色,一步一步试探着底线加剧下去。

      我曾经也在江户的某个街头有见过所谓的情侣相拥亲热,可作为看客和当事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被短暂放开一瞬间时,我甚至有些迷茫,挣脱坂田银时的这个概念就像是被本能剔除了一般,以至于再次被啄吻一次时,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大脑生病坏掉了是吗?

      我一度忘记了这是梦里,什么时候分开都差点没回过神来。

      坂田银时手脚并用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他把脸埋在我的颈侧,哼哼唧唧有点期待又有点畏惧的状态,问出声的声音都有点抖:“喜不喜欢?”

      我:“……”

      事到如今你问这个?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和谁亲密到这种程度的经历,坂田银时绝对是头一个……不,搞不好失忆前可能就是这种关系,所以青年时期的他眼神那么复杂?

      “千城桑你不要不说话喂!这种感觉技术太差结果不知道说出口的诡异沉默是怎么回事!”

      他稍微拉开距离,用一种别扭极了的表情瞄着我,还想说什么,又很不高兴地吞了回去。

      现在我才有闲心注意到,他明明没有换过身上的衣物,那些血痕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又变得干干净净……是潜意识做得吗?因为不想我知道他杀了很多人?

      看起来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样明显不和常理的地方,我短暂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因为以前没有这种经历。”

      明明是梦里的感触,除了感觉不到体温以外,其他都太真实了。

      但……也无所谓吧。

      我用小指沿着唇线转了一圈,想了又想,觉得有一点自己可以确定。

      我可以接受,甚至全方面放纵坂田银时对我做这种事。

      “所以要再来一次吗?”我问。

      坂田银时:“……”

      这样的提议显然是他预料之外的,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抬起手重重把自己的脸拍红,低声嘀咕道“要争气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那如果再过分一点”“不不不还是算了”,最终用一种很沉痛,好像主动丢掉了八百万那样的语气拒绝了我。

      “不了吧,阿银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信心。”
      他一本正经说着,耳朵却彻底红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我在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绿()是梦,所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打了折扣(?)少年白夜叉(思维下)就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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