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芜棠》匪女非夭

3、平定

　　浑身是伤的小孩被人们推搡棒打得套入网里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似是刚刚的挣扎逃离已经费尽了他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又似是知道没法逃离后的绝望平静。

　　只是无论再累再绝望，他始终睁着那双清明的眼睛。

　　推崇神明的人们将孩童困住在祭坛上，等待着神明的降临，虔心却又残忍地祈求神明的保佑。而最真诚又珍贵的祭品，便是那孩子的心脏。

　　霖霂看着那被捆绑在石柱上的孩子，向来冷漠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不忍。看到那浑身是伤的孩子，就像是看到了当初被自己从魔族手下救下的霖霜。他想去救下孩子，却又因没有师尊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

　　“夙宁，要把那孩子先救下来吗？”扶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夙宁似是还没有从之前的心绞痛中缓过来，听到了扶凰的话，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那个孩子，紧了紧拳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先等等，等他们口中的言清仙长露面再说。”

　　人们将棠漓捆绑在不知什么庙前旁的石柱上后，便在庙前跪了下来。

　　“言清仙长怎么还没出现，他是不是不想给我们仙丹了？”因跪拜太久，还没等到仙长的人们开始不安起来。

　　“是啊，是啊，仙长不会是——”开始摇摆不定的人们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人声喝停下来“闭嘴，你们还想不想要仙丹了，若是被仙长听到我看你们还讨不讨得到仙丹。”此话一出，之前还躁动的人群便缓缓安静下来。

　　不多久便从庙里飞出来一个穿灰色道服的青年人落在了棠漓面前，先前安静的人群又躁动起来，“仙长，你承诺给我们的仙——”人们口中的言清仙长抬手止住了人们的询问道：“仙丹我自会给你们，你们不用担心。”

　　言清来到棠漓身边，直勾勾地盯着棠漓的心脏处，眼里溢出的满是贪婪，下一刻就朝棠漓的心脏伸出手来，像是要掏出棠漓的心，不过瞬间他便棠漓心口处的灵气弹开。

　　如此情形下，言清神色有些恼怒，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倒是我心急了些，一时间竟忘了我这般充满邪气，是人非人，是鬼非鬼的怪物怎么能碰到这至纯的灵气呢。”

　　想到此处，言清原本已经舒展的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他狠狠地掐住了棠漓的脖子，“凭什么同为怪物，你比我更魔更邪，你却得到了这至纯灵气的庇护，明明这灾难是你带来的，你安然无恙，我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看着棠漓因窒息而痛苦的神色，言清感觉心情无比痛快，随即就松了掐紧棠漓脖子的手，“不过，马上我就可以解脱了，而你被我拿了心，就消失在这天地间吧。”言清恶狠狠地看着棠漓说道：“我会好好送你离开。”

　　从被抓起的那时，棠漓便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之前眼里不曾消失过得清明，在听了言清的话后便黯淡了下来，似是在认同了他所说的。

　　言清走到人群中，叫了一个人去剜出棠漓的心，没想到那人同言清一样被棠漓心口的灵气弹开来。

　　“怎么会这样，是人也不行么？”看到这样的情况言清不禁皱眉。但看到那人手臂、脖子都是枯黑、干瘪、布满裂痕的样子，言清似是明白过来什么：“看来感染到邪气的人也无法触碰，但这镇子只要活着的人都被感染了，难道还要离开这结界出去抓人吗？可我快没时间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那些东西吞噬了。\"

　　这时抓到棠漓就不见的小云又冒了出来，似是听到了言清的话，来到了他面前，“我还没有被感染，我可以剜棠漓的心。”

　　言清看了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有些困惑她为什么还没被感染，小云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说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是怎么没被感染的。”

　　“你都看到了？”言清瞧瞧在身后聚起一团邪气。

　　“我看到了，但你放心我们是同路人，不必想着杀我灭口。”

　　“那你的身边为什么没有怨灵。”

　　听到言清这样问，小云恍惚了一下，随即就道：“因为那个人是个傻子，我不过哄哄她，跟她说不会真的死的，只要她帮帮我就可以给她糖吃她信了，所以就给我心甘情愿地杀了，我用针线缝住了她的嘴，让她有气出不了，我用浸染了黑狗血的粗钉，插入了她的心脏和天灵，让她身死魂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言清听了她的话稍稍放下戒备心来，扯嘴笑了一下，“你可真够狠的，连傻子也要骗。”

　　小云痴痴地一笑：“比起你杀了这么多的人还造吞噬，像我这样只杀了一个活着没有用的傻子，还撑到了现在，不是更好吗？”

　　“你这般是想要什么？”言清向小云问。

　　小云收起了笑容说：“我要我和我阿婆活下去。”

　　“阿婆？没想到你这样狠心的人，居然还有这般孝心，真是坏得可笑。”言清这样说着便也笑了起来。

　　小云不以为然：“人总是要为自己和爱的人而活，他人的死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吗？”

　　言清赞同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对，你说得很对,人这样才对，那便别废话了，你动手吧。”

　　眼看小云就要将匕首插入棠漓心口，霖霂不禁上前，却又怕打草惊蛇，破坏了师尊的计划，转头向夙宁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自己的身边哪里还有自家师尊的身影。

　　而此刻夙宁早已飞身向前，正准备将棠漓救下，不料言清反应如此迅速，一掌打了过来。言清早因为杀人太多，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将自己与那些怨鬼结为一体，实力大增，但夙宁的灵力早就接近枯竭，又哪里抵得过他。只能停下来，躲闪了言清的一掌。扶凰霖霂也现出身来。

　　小云看到这样的情况原本要刺入棠漓心脏的匕首停了下来。

　　言清看向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三人，眼神又死死盯着破坏了自己好事的夙宁，咬牙切齿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坏我好事。”说着便向夙宁三人打去。不知言清学了术法，一时半会儿，扶凰和霖霂两人竟没有将他打退。

　　扶凰啧了一声：“这是杀了多少人，这满身的怨气快要熏死我了。”

　　渐渐言清快要不敌，转而大声被突然出现的三人而弄得不知所措的人群大喊:“还不来拦阻他们，若是他们将祭品抢了，你们还活得下去吗？小云你还不赶快动手。”

　　人群躁动起来，向三人涌去，夙宁正要去救棠漓，却被这些人困住无法前进，扶凰和霖霂也因顾虑着，而将攻势减弱下来，言清趁着机会退回了棠漓身处，小云也紧接着将匕首插入棠漓心中，棠漓心口的灵气瞬间削弱，言清看准就朝棠漓的心脏伸出手去，想要直接将心脏剜出。

　　夙宁看见瞬间挣开了阻挡着的人群，也管不了是否伤到了人，直接抓住了言清的手，转身又将昏迷的棠漓从石柱上救了下来，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扶凰和霖霂也赶了过来，言清看此，直接向人群飞了去，将身边的怨灵尽数释放，禁锢了许久的怨灵扑向人群，吞噬这些人。霖霂想要阻挡，却也因怨灵怨气过大而无法阻拦。

　　吞噬了人群之后言清身上的邪气更胜，扶凰与霖霂飞身上去与他打斗了起来。

　　夙宁还在棠漓身边，给他护住心脉。棠漓悠悠有些转醒过来，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里的便是如此好看的人。夙宁看棠漓醒来便停住了手，待他眼睛完全睁开，夙宁不禁怔住了：这双眼睛好好看，似乎在哪里见过，原以为是黑色的瞳眸却是深蓝紫色的，就像幽深的忘川一样，让人感到心神荡漾。夙宁直看着棠漓的眼睛，棠漓直看着夙宁，若不是远处的打斗声传来，都还不知他们两个要看多久。

　　夙宁回过神来，看着棠漓还呆呆地，不禁一笑，若是霖霜在这里，肯定又要惊陷于自家师尊的笑里。

　　夙宁朝棠漓摇了摇手，棠漓才回正过来，看到夙宁笑了自己，小小年纪明明什么都还不懂，却又露出了害羞的样子。夙宁看他回过神来，便让他自己先在这里待着，随后就朝扶凰他们那里去。

　　原本在刚才的混战中不见的小云又出现在棠漓的身后，拿着匕首一刀捅了下去。

　　打斗的这边夙宁整准备清散言清身边的怨气，小云这时便拿着棠漓的心脏跑来：“仙长，我拿到了阿漓的心了。”言清立马向小云飞来，正准备拿走心脏，夙宁立刻到小云身前拿回心脏。这激发了言清的怒气，言清瞬间向夙宁打来，这一掌言清用了极大的怨念。夙宁来不及躲过，灵力枯竭的他只能硬生生的抗下。

　　“夙宁！”“师尊！”扶凰和霖霂眼睁睁地看着夙宁吐着血半跪倒下。

　　扶凰和霖霂赶忙上去，扶凰挡住了言清接下来的攻击，霖霂赶忙扶起夙宁。

　　“师尊，你怎么样了，我输灵力给你。”

　　夙宁摇了摇手,“你去帮扶凰，不用管我。”

　　“可是师尊你怎么办？”霖霂着急的说道。

　　“我还撑得住，言清身边的怨气已经清了大半，现在你们应该容易近他身了，我得把心脏赶快重新放回那孩子身体里。”夙宁虚弱的说。

　　霖霂听了话去帮扶凰，夙宁站起去找棠漓。不知为何棠漓的心在夙宁手中跳动了起来，缓缓给夙宁输入灵力。

　　夙宁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棠漓，心里疼痛起来，看着棠漓毫无生机的躺着一动不动，似乎连夙宁自己也跟着没有了生气。

　　夙宁将心脏重新放回棠漓身体里，输入灵气给棠漓连接心脉，可本就灵力枯竭，还受重伤的夙宁哪里还有多的灵气，只能强逼着自己断断续续的输入灵力。

　　扶凰他们灭了言清回来，就看到夙宁在强撑着，连忙阻止了他。

　　“你都这样了，你还要输给他灵力，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扶凰生气的说，随即就给夙宁输入灵气，看夙宁神色好了一点又准备给棠漓输，可谁料棠漓的心脉根本不接受这灵气。扶凰忍不住说了一句：“输个灵力还要搞双标吗？怎么嫌弃我的灵力不如夙宁纯净吗？”霖霂试了试也不行，“这气息跟师尊身上的一样，太过纯净，无法接受我们的灵气。”

　　听到这话扶凰心里想起了什么：“跟夙宁一样纯净的灵气不就是------”扶凰还没说完就看到夙宁的神色，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夙宁看他们两个都没法输灵力给棠漓，便划破了手腕，将血滴入棠漓的心脏，再用灵力将其心口愈合，只是胸口还是留下了疤。随即又将棠漓扶起来，将手腕上的血喂进了棠漓嘴里。扶凰和霖霂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没有开口。

　　不久，棠漓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夙宁，呢喃了一声，便紧紧抓住了夙宁的衣服，然后又昏死了过去，只是抓住了衣服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夙宁抱起了棠漓离开这里，在走出这空间的时候路上一只手抓住了夙宁的衣摆，“你是神仙吗?为什么你不早点来解救我们呢？”这正是小云，不过她已然是被怨灵吞噬，只剩皮包骨的将死之人了。

　　夙宁看向她说道：“神不是万能的，神也没有责任要将众生解救，你们得如此的结果，是你们的贪婪与残暴换来的，这孩子的父母怎么死的，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

　　听到这小云神色一怔，然后哈哈哈大笑，“是的，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没错，是这样，就是这样的。”随即就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