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音》逐月风

9、成长

　　第二天下午，妈妈赵秀娟来接英子回家，英子还不想回家，趁着赵秀娟和姥姥聊天的空隙跑了出去，这可把赵秀娟和焦杏花吓坏了，明明刚才还在屋子里，怎么一转身就找不到了。

　　两人在屋子里找了许久，不见齐英的身影，焦杏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出去。

　　院子里的苹果树上，齐英正盯着一只蜗牛看的出神。

　　“英子，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焦杏花问道。

　　“姥姥，我上来只是想看看这些苹果快成熟了没？”齐英回头看着焦杏花说道。

　　“那你瞧瞧苹果熟了没？”焦杏花问道。

　　“没有！”齐英失望的说道：“姥姥早上说过苹果很快就成熟了，可是怎么还没有啊！”

　　焦杏花想到早上对齐英说的话，不觉笑了笑。

　　......

　　早上，焦杏花在打扫院子，齐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苹果树发呆。

　　焦杏花以为齐英想吃苹果了，笑着说道：“英子，别急，等苹果成熟了，姥姥摘下来第一个拿给你吃。”

　　英子激动的问焦杏花：“姥姥，那这些苹果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呢？”

　　“快了！”

　　齐英高兴的拍着手，在焦杏花身边跑来跑去说道：“那我能很快见到姥姥了。”

　　焦杏花随口一句，也没当回事，哪能想到孩子心里的时间观念，“快了”就是她从早上等到下午就应该好了。

　　......

　　看着眼前的一幕，焦杏花心里又有些难受，对齐英说道：“傻孩子，现在是夏季，这些苹果到秋天才能成熟，快下来吧！小心摔着。”

　　齐英撅了撅嘴吧，不甘心的说道：“他们为什么成熟的这么慢，我都等不及了！”

　　焦杏花没有说话，她心里知道齐英想什么，她哪里是想吃苹果，她只是想快点见到她这个姥姥而已。

　　“不过，我发现了一只小蜗牛！”齐英说着将小蜗牛握在手里，从树上下来。

　　临走时，齐英把小蜗牛放在树干最下面，说道：“小蜗牛啊小蜗牛，你要努力往上爬，等你爬到树顶，苹果就成熟了，记得提醒姥姥拿着苹果来看我哦！

　　焦杏花和赵秀娟听了心里都非常难受，焦杏花眼中含泪，却笑着对齐英说道：“英子，你要学着自己坚强，就像小蜗牛一样，长出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

　　“那我会长壳吗？”齐英天真的问道。

　　“呵呵......”焦杏花被逗笑了，笑着说道：“你不会长出像蜗牛那样的外壳，但你会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她会让你比小蜗牛的壳子还要硬。”

　　齐英想了想，歪着脑袋说道“那等我变坚强了，我要把姥姥也保护起来。”

　　“好！”焦杏花听了十分感动，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齐英离开时，焦杏花就躲在墙角的沙枣树下看着，眼中的泪水一直等到看不见齐英的身影，才掉了下来。

　　齐英自从被张二福家的狗追过之后，干什么事都是跑着来，跑着去，妈妈赵秀娟看见了笑着问她为什么要像小兔子一样一跑来跑去。

　　齐英说我在锻练跑步，只要我跑的够快，狗就追不上我，赵秀娟听了即心疼又难受。

　　长久以往，齐英竟跑起来比一般人都快，小学二年级时，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想欺负她都追不上。渐渐的齐英也明白了只有跑的更快才不会被欺负。

　　妹妹齐盼儿也长大了，因为妈妈和爸爸太忙了，齐盼儿总是在奶奶家，小家伙每次看到齐英，都会笑的特别开心，齐盼儿长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齐英很喜欢看妹妹齐盼儿笑，感觉妹妹齐盼儿一笑，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好像能照亮整个黑夜。

　　在农村，农忙时节，大人们都很忙，连奶奶都没时间管齐盼儿的时候，就会把齐盼儿塞给齐英，齐英自己都是个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着小妹妹，饿了给她吃的，哭了抱起来哄哄她，困了陪她一起睡觉。久而久之，妹妹齐盼儿也很喜欢围着齐英转，有事没事，都要去找二姐，齐英也很喜欢她这个妹妹，这两年多离开了姥姥，在齐家的各种不适应，都是被妹妹齐盼儿治愈的。姥姥焦杏花每次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她总是舍不得吃，拿来和她这个妹妹分享。

　　一晃齐盼儿都三岁了，一天，齐联海的弟弟齐联生来家里，最近齐联生总是来大哥齐联海家，齐联海让齐英问小叔好，虽然在齐家齐英总是见到小叔，可是每次看到小叔，齐英心里还是会紧张，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就跑了，齐联海觉得没面子，骂她死丫头片子没出息，还说她和她娘赵秀娟一样上不了台面。

　　赵秀娟听了也只是尴尬的笑笑，谁让她一直没有生下儿子了，自从上次手术之后，她的身体好像大不如从前，一直也没怀上个一男半女。

　　这次小叔齐联生来，还是因为带着齐盼儿去城里的事。齐盼儿三岁多了，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齐联生在城里的房子也装修好了，想带着齐盼儿去城里上学，可是大哥齐联生却一直没有点头，因为齐联海不知道怎么和媳妇赵秀娟说。

　　当年，他们齐家背着赵秀娟把老三齐盼儿私自指给齐联生，赵秀娟一直蒙在鼓里，这三年还一直在感念小叔帮他们照顾小女儿，对齐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是尽心尽力，这让一向铁石心肠的齐联海也不好意思把事情和赵秀娟明说。

　　直到这天晚上，赵秀娟很早忙完，便想去婆婆那里领齐盼儿，这孩子老待在婆婆那里，连赵秀娟这个妈妈都快不认了，有时候赵秀娟叫好几次，齐盼儿都不理她，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赵秀娟走到老二联生家的院子里，老远就听到三女儿齐盼儿把齐联生的媳妇陈梦叫妈妈，这孩子自从学会说话，总是把陈梦叫妈妈，这让赵秀娟心里有些不舒服，进了屋，便对婆婆张翠芳说道：“妈，怎么回事？她怎么又乱叫人？”

　　婆婆张翠芳看到赵秀娟来了，满脸诧异的说道：“你今晚怎么来了？联海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么？下午我都没看见他人，想着今晚大肉铺不忙，我早点过来带孩子回去，这孩子在这边呆的久了，现在都和我生疏起来了。”赵秀娟说着，抱起齐盼儿就要离开。

　　“慢着！”婆婆张翠芳说着将孩子从赵秀娟手里接过来，交给陈梦，让她看着孩子。

　　“妈，你这是干什么?”赵秀娟诧异的问道。

　　婆婆张翠芳疑惑的看着赵秀娟说道:“难道联海真没有告诉你？”

　　“告诉什么？”赵秀娟问道。

　　张翠芳皱了皱眉头，说道：“联海这是怎么回事，当年他拿了联生十万元，说把三女儿盼儿送给联生抚养，今天还说答应联生明天带着孩子去城里生活，怎么这是出尔反尔了？”张翠芳说着还有一些不耐烦，对于办事磨磨唧唧不利索的大儿子齐联海还有些抱怨。

　　“妈，你说什么呢？”赵秀娟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婆婆张翠芳。

　　张翠芳看着赵秀娟不相信的样子，直接拿出电话，打给齐联海，电话打通后，张翠芳特意开了免提，目的就是让赵秀娟听清楚。

　　当赵秀娟听到齐联海同意把孩子给弟弟齐联生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耳朵。赵秀娟气的破口大骂：“齐联海，你真不是东西，虎毒还不食子，你连自己姑娘都能卖了，你还有没有心啊？”赵秀娟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翠芳听儿媳妇这样说儿子，不爱听了，挂了电话，骂道：“谁不是东西，你才不是东西呢？话别说那么难听，都是咱们老齐家的孩子，你至于吗？”她完全没有顾及此刻赵秀娟的心情。

　　赵秀娟看着蹲在地上玩耍的齐盼儿，一把抱起孩子准备离开。谁知齐盼儿吓的大哭起来，对着陈梦喊妈妈，赵秀娟愣了一下，齐盼儿挣开赵秀娟的怀抱，跑到陈梦的身边，陈梦蹲下来安慰着孩子，孩子搂着陈梦的脖子十分亲热。

　　这一幕，在赵秀娟眼里，是那么讽刺，那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原来这三年，婆婆张翠芳一直以赵秀娟身体差，总是把孩子留在身边，美其名体恤赵秀娟，其实是让孩子和陈梦齐联生他们培养感情，在孩子心里，陈梦早就是自己的妈妈了。

　　不多时，齐联海匆匆忙忙赶来了，进了屋，老娘张翠芳对着齐联海就是一阵抱怨，张翠芳骂他说话不算话，当初是怎么说的话。

　　“妈，您看我一忙给忘记了。”齐联海对着老娘张翠芳一阵含糊其辞的解释。

　　“看看吧！你媳妇还更我横上了。” 张翠芳气的跺跺脚。

　　齐联海回头看着气势汹汹的赵秀娟说道：“你闹什么闹，都是我们老齐家种，孩子和谁在一起这不都一样吗？”听听这话，这口气，简直和他老娘张翠芳一模一样。

　　“齐联海”赵秀娟气的吼道：“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孩子没从你身上掉下来，你不知道痛是吧！”

　　“好了！嚷嚷个撒，姑娘迟早要嫁人，给谁都一样，现在给我弟抚养，省的我们操心。”齐联海没好气的说道。

　　“齐联海，你可真是个混账。”一向温润的赵秀娟气的破口大骂，完全不给齐联海面子。

　　“啪”的一声，齐联海随手就给了赵秀娟一巴掌，赵秀娟脸上火辣辣的一道红印子。

　　赵秀娟抬头看着齐联海，这三年，她以为齐联海痛改前非了，可是这一巴掌打醒了赵秀娟，原来齐联海还是之前那个齐联海，至使至终，他都没有变，一切只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而已。

　　齐联海看着赵秀娟，说道：“我弟联生两口子对咱不薄，你就知足吧！想想这三年咱的日子，要不是我弟联生帮忙，咱能过的这么红火吗？再说说，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张，老三户口落到我弟弟这里，咱们还能生个儿子，否则咱超生还要罚款。”好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说的好像赵秀娟还应该感恩戴德的感激他们。

　　“好，好啊！三年了...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啊！”赵秀娟哭出了声，哭的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看着齐盼儿，是不舍，是不甘，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赵秀娟蹲下身子，试着叫齐盼儿过来，可是齐盼儿根本不看她，赵秀娟心凉了一截，她泪流满面，她感觉自己就这样被动的被剥夺了一个女儿，她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赵秀娟起身看着这些人的嘴脸，第一次觉得这么恶心，她忍不住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一阵干呕，转身一头栽倒在地上。

　　齐家庄小镇上的私人诊所里，赵秀娟躺在床上，她醒来，大家都看着她。

　　“盼儿呢？”赵秀娟抖动着发青的嘴角问道。

　　“在了！”陈梦见状急忙把齐盼儿抱到赵秀娟眼前。

　　赵秀娟看到齐盼儿，眼角的泪水不由的流下来。

　　“快别哭了，千万不能在激动了。”婆婆张翠芳看到赵秀娟醒来，急忙说道：“你现在可金贵着了，我们老齐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赵秀娟没有理会她说的这些，只是看着齐盼儿有些难受，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秀娟，你还不知道吧！”齐联海走过来高兴的说道：“你有了，四个月了，而且还是个...”齐联海怕有人偷听到，凑近赵秀娟耳边说道：“是个男孩。”

　　“什么？”赵秀娟一脸诧异，一时之间赵秀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最近忙着大肉店的生意，身体一直不舒服，她还以为累的，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好像有几个月没来例假了。

　　齐联海看四下也无外人，激动的说道：“咱妈刚找人偷偷看过了，确定是个男孩。”

　　赵秀娟愣了一下，难怪大家一个个都那么高兴，仿佛刚才的争吵不曾发生过一样。可是赵秀娟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多少年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能生下一个男孩，现在怀上了，她这心里却怎么这么别扭，反倒不舒服起来。

　　同为女人，此刻的陈梦看着赵秀娟心里也很难受，她对赵秀娟说道：“嫂子，我和联生商量过了，齐盼儿还是跟着你和我大哥吧，现在医学发展这么快，我相信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陈梦说着，把齐盼儿的手，放在赵秀娟手上，赵秀娟握着齐盼儿的小手，看着齐盼儿，想着这三年多都没怎么管过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想抱抱她，可是齐盼儿竟然有些害怕，后退两步，使劲拽着自己的小手，试图摆开赵秀娟的拉扯。

　　赵秀娟害怕拉疼齐盼儿的胳膊，轻轻松开了手，齐盼儿转身，扑到陈梦身上，嘴里不停的哭喊着妈妈抱。

　　陈梦看着齐盼儿一阵心疼，急忙蹲下了身子抱抱她，毕竟这三年她是真把这孩子当成了自个儿亲生的。

　　到此刻，赵秀娟才明白，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情，像她这样只生不养的母亲，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母亲，不管怎么说始终都是她的失职。

　　赵秀娟看着齐盼儿，看着陈梦，擦了擦眼泪说道：“算了吧！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嫂子，你...”陈梦看着赵秀娟有些诧异，毕竟赵秀娟刚刚还是不同意的。

　　赵秀娟看着陈梦，说道：“我同意，就按你们之前的约定将盼儿给你们。”

　　“你看，我就说秀娟是识大体的，联海你还不敢跟她说。”婆婆张翠芳急着说道。

　　“对对...”齐联海站在一边附和道。

　　陈梦抱着齐盼儿，说道：“嫂子，你不后悔吗？”

　　“后悔，我怎么不后悔！”赵秀娟停了一下，说道：“可是现在我后悔有用吗？”

　　“嫂子，是我的错。”陈梦很惭愧，这三年一直没敢告诉赵秀娟这件事。

　　“你也不用自责，今后好好待她就好。”赵秀娟冷笑一声，说道：“要怪也是怪我自己没本事，连自己生的孩子都无法照顾周全，还有什么脸面去抱怨别人。”

　　听了这话，齐联海似乎也有些触动，低着头不在说话。

　　“嫂子，对不起！”此刻，陈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说了！我累了，你们都走吧！”赵秀娟说着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大家，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了。

　　从诊所回来的路上，陈梦自责的对齐联生说道：“联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什么？”齐联生满不在乎的说道。

　　“是我不能生育，害了你，也害了嫂子。”陈梦说道。

　　“我们是夫妻，就别说这个了。”齐联生安慰陈梦说道：“当初要是让妈知道不能生育的是你，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让我和你离婚的。”

　　“可是现在这样，我总觉着十分愧疚。”陈梦不安的说道。

　　“你不要想太多。”齐联生看着怀中熟睡的齐盼儿，说道：“只要我们真心对盼盼好，我相信嫂子迟早有一天会想通的，再说她现在又怀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唉！”陈梦长叹了一口气。

　　两人心事重重的一路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