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言情书》芷里

6、05 人海

　　那天之后，谭柠有段时间没再遇见裴清晏，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日常。
　　渐渐地，她心中奇异般泛出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

　　谭柠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十之八九是太孤单造成的。
　　于是她经常抱着笔电到好运书店，点杯咖啡来度过一天中的大半时光。

　　不知不觉混成了老顾客。

　　好运书店的另一个店员名叫顾宜年，和杨曼是同个大学的，也是个话痨，聊起天来没个停。
　　老吴的英语比前阵子进步了不少，不时会和他人battle一下发音，请谭柠来当评委。

　　谭柠离家的日子早就超出了三天期限，谭弘盛和褚惠似乎打算跟她硬杠到底，期间一个电话都没来过，更别提嘘寒问暖之类的关心。

　　灵感仍像卡壳的磁带，谭柠差点忘了“进展”二字所谓何。

　　周末傍晚，谭柠双目空洞地与捋着剧情线，杨曼在一旁擦桌子。
　　杨曼从不探听谭柠整天对着电脑是在干吗，只知道她这样子有些无助，而且极度迷茫。

　　“学姐，我昨天刷到一部剧，叫什么《梦鸢》，那部剧的编剧跟你同名同姓，也叫谭柠。”
　　谭柠探起头，花了几秒钟找回状态。
　　“我就是那个编剧。”

　　“啊？”杨曼吃惊地挑起眉，“学姐你是编剧啊。”
　　“嗯，我大学学的就是戏文。”谭柠随意扎起头发，“这部剧，好像是前年写的。”

　　“太厉害了吧，这剧情超赞，我很久都没这么想追一部剧了。”杨曼由衷夸赞道。

　　谭柠反问：“难道不是因为男主是裴焱？”
　　杨曼坚决否定：“当然不是。”

　　没过一会儿，她两眼放光绕到谭柠面前：“学姐，你见过裴焱吗，他本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谭柠：“……”

　　两人东拉西扯了些琐事，恰巧都要去附近的商场，于是便结伴而行。

　　香榭街打车半小时过去就是CBD商圈，谭柠此行是给温杏送上次遗落下的U盘。
　　到达目的地后谭柠与杨曼不再同路，两人下了车就各奔东西。

　　谭柠在约定地点等温杏，为了打发时间，她点亮手机玩起消消乐。
　　聚精会神的缘由，她没注意到有两束目光正投向这里。

　　“哟，这不是谭大小姐么。”
　　一道似熟非熟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谭柠蹙了下眉，抬睫向前望。

　　一男一女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男人一副败家公子哥模样，神情不怀好意，女人挽着他的手臂，面露警惕望着谭柠。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大少爷。”谭柠学着他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淡声讥讽道。

　　程峪阳并不在意，眼神毫不掩饰地将她从头扫到尾：“听说你为了不跟我订婚，闹上离家出走了。”
　　“不劳你操心。”

　　“再怎么说咱俩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怎么可能不操心呢。”程峪阳假惺惺道，“瞧这样子，应该还没回家吧。”
　　谭柠不想再跟他废话，索性闭口不言。

　　“何必呢谭柠，你闹不闹都没什么意思，反正早晚都得跟别家联姻。”程峪阳越靠越近，“还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谭柠挑衅一笑：“没错，你确实配不上我。”

　　程峪阳好笑道：“我都配不上你，南城哪儿还有人能配得上你。”
　　“如果你是害怕结婚，大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他甩开身旁女人的胳膊，凑到谭柠身边耳语，“走个形式而已，结了婚照样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嘛。”

　　“程峪阳。”谭柠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
　　“怎么样，是不是很……”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今天可算是开眼了。”谭柠退后和他拉开距离，“真是，脏了我的耳朵。”
　　程峪阳：“你？！”

　　“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还有，我们不熟，下次见面别特地过来打招呼了。”谭柠冷笑说，“你不嫌尴尬，我还嫌晦气。”
　　说完，她给温杏发消息说改个见面地点，而后转头离开。

　　程峪阳被气得不轻，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镇静下来。本想追上去，奈何有电话进来，他冷哼了声，边按接通键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阿尘，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咱哥俩可好久没见了，今晚要不上我那儿喝一杯？”

　　“你猜我碰见谁了，谭柠，有段日子没见，更漂亮了，牙尖嘴利的模样倒是跟以前没差。其实吧，娶她好像也不怎么亏。”

　　一旁的女人不乐意了：“程少，她有我漂亮吗？”

　　程峪阳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暂且忽略了电话那头的人，哑声低语道：“人呐，要有点自知之明。镜子没有尿总有吧？”
　　“……”

　　嘲弄完别人，程峪阳脸上毫无愧色，也不打算去费力去哄，而是接着回复秦洛尘：“温杏？不是，你自个儿的人，找我打听干吗，我跟她又不熟。行行行，再说吧，今晚别忘了来我这儿。”
　　“好，就这样，拜拜。”

　　-

　　把东西送到温杏手上后，谭柠不愿再久留，当即踏上返程的路。
　　不想太早回去面对剧本，她让司机提前停了车。
　　在香榭街的入口处又碰到了杨曼。

　　杨曼正要回学校，有一小段路与谭柠一致。
　　“学姐，你有喜欢的人吗？”杨曼突然开口问。
　　谭柠正出神想事情，闻声面露惘然。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杨曼迅速翻过篇，“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谭柠刚要张口时，两人忽而被正前方那道略显扭曲的身影吸去注意力。
　　“好像是老吴。”
　　“赶紧过去看看。”

　　三两步追上，果然是吴建树。他一手捂住心脏，表情痛苦不堪。
　　谭柠和杨曼一左一右扶住他。

　　“吴叔，您怎么了？”谭柠蹙眉道。

　　吴建树手指颤抖地指了指怀里空掉的药瓶，而后触上自己心脏的位置：“My heart……”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拽那英文。说普通话！”杨曼急得直跺脚。

　　“疼、疼，药没了……”吴建树说完，神色更加痛苦。
　　“怎么办，怎么办。”杨曼慌张地重复默念。

　　谭柠拿出手机打120，边对杨曼嘱咐：“你找一下吴叔的手机，翻通讯录找他的家人。”
　　“诶，好。”杨曼赶忙照做。

　　印着“南城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logo的救护车很快到达现场，谭柠和杨曼和医护人员一道将老吴送到了医院。
　　到达急诊科后，谭柠和杨曼分了工。杨曼负责跟进老吴的状况以及继续联系家属，谭柠则先去缴费。

　　缴完费用，谭柠走向分诊台，准备问一下老吴他们现在在哪儿，好去与杨曼会和。
　　只是还未站定，身后忽地传来道惊慌的话语声。
　　“谭柠！”

　　谭柠回过身，在茫茫人海中一眼锁定方才喊她名字的那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清晏穿白大褂的样子。

　　好看的人不管穿什么都好看，他格外适合这一身。身形挺拔，相貌出众，立于人海也极其惹眼。

　　晃神的工夫，裴清晏已穿过人潮来到谭柠面前。
　　他眉间藏着忧虑，俯身向下，不管不顾搭上她的双肩，却注意控制力道以免捏疼她。
　　“怎么来急诊了，哪儿不舒服？”

　　谭柠盯着他的眼睛，险些沉溺其中：“不是我。是吴叔，他心脏不舒服，我和杨曼把他送过来的。”
　　闻言，裴清晏松了口气，但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未减轻。

　　“学姐，我联系到老吴的儿子了，他马上过来。”
　　正赶向分诊台的杨曼恰巧撞上这一幕。

　　谭柠这才意识到裴清晏的双手还在自己的肩上，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
　　裴清晏缓缓放开她。

　　“清晏，过来一下！”走廊尽头有位医生朝这边招手。
　　“来了。”裴清晏应道。
　　走之前，他轻声叮嘱谭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谭柠点头“嗯”了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曼一语道破两人之间的不正常：“学姐，我咋感觉你俩不止是校友的关系呢。”

　　谭柠心里也乱得很，胡乱搪塞过去，拉着杨曼一起去守老吴。
　　心脏跳得似乎比来时快了些，一下又一下宣告着裴清晏在她心中不同寻常的地位。

　　急诊科的一切都是快节奏，医护人员们步履匆匆。

　　裴清晏是被请来会诊的，处理完一例，紧接着就有下一例。中途偶尔会路过谭柠一行人的身边，来不及对话，只能用眼神致意。
　　他明显适应了急诊的节奏，不管问话还是记录都能做到有条不紊。

　　吴建树的家人得知消息后很快赶来医院，谭柠和杨曼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商议过后决定再留一会儿。
　　到了饭点，宽敞的等候区内到处环绕着食物的香味。

　　杨曼昏昏欲睡趴在椅子上，老吴的家人们焦虑得坐立不安。
　　谭柠主动提出去买饭。
　　没走两步，一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男生提着几摞打包盒走向这里。
　　“请问是谭柠小姐吗？”

　　谭柠停住脚步：“是我。”

　　“这是裴医生给你们点的饭。”
　　杨曼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谢谢裴医生。”

　　谭柠帮忙分了盒饭，劝老吴的家人多少吃点，又安慰他们放宽心。
　　在她的劝说下，几人食之无味地咽下几口。

　　看他们动了筷子，谭柠才放下心来打开盒盖。
　　目光突然凝滞住。

　　她这一份，是馋了很久的蟹黄汤包和鲜肉馄饨。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