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冬》柏拉路

9、第 9 章

　　A城一中虽为走读制，管教却甚严，其中像李大鼻这样的老师功不可没。学生碍于他们的威严不敢作乱，只能老老实实的上课。

　　于是在学生们没有手机的情况下，新鲜事儿传播的甚为缓慢，一般隔两天才能知道。但今天不一样，几乎所有一中学子都认识了盛炀这个人。

　　江峰：“出名了啊兄弟。”

　　李昊阳感叹：“真牛逼，我都来两年了也没风云到这种程度。”

　　江峰看着周围偷看盛炀的女生，与有荣焉道：“就是！”

　　风云人物盛炀此刻懒得搭理他们，他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往前走，风将他的校服鼓起一角，那股恣意的散漫惹得许多女生纷纷侧目。

　　盛炀回到教室，把手中的检讨捏成纸团随手拋向垃圾桶，然后从桌兜里摸索出一张卡，走到教室前排。

　　他敲了敲池楠的桌子：“喂。”

　　池楠刚坐定，正在拿课本：“怎么了？”

　　他把卡递过去：“说好的。”

　　是游戏厅的VIP卡，池楠没接，莫名盯着他手看。

　　少年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小麦色的皮肤表面并不光滑，指尖内侧有几个不太明显的伤口，不知是怎么来的。

　　见她没反应，盛炀往前递了递：“怎么不接？”

　　池楠回神，接过：“谢谢。”

　　此时还没到上课时间，盛炀回去后，池楠甚至能听到后排同学纷纷涌上来问两人是怎么回事。

　　“我靠，你俩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盛哥，你刚刚给她啥啊，也给我一个呗。”

　　“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我跟你讲不可能，她从不谈恋爱。”

　　“不是说了两人是邻居嘛……”

　　然后是少年淡冷懒散的嗓音：“关你们什么事，都自个儿玩去。”

　　中午一般没特殊情况，池楠大多是在食堂吃饭。她从桌兜里拿出饭盒，对郭晴说：“走吧。”

　　郭晴边走边说：“吃什么啊，二食堂的焖面不错。”

　　她走到一半停下来，视线停在孙月的桌子：“欸，你不去吃饭？”

　　班级里已经走了大半，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孙月便是其中之一。

　　孙月头也没抬：“有道题没琢磨透。”

　　班级里大多都有这么一种人，她们基本不参与活动，成天和题斗智斗勇，整个人就差淹没在题海了，然而成绩却没多大起色。她们思维一般不够灵活，简单来讲就是转不过弯，只认死知识，老师称她们为“死读书”型。

　　孙月笑了笑说：“我把这题弄完就去吃。”

　　池楠看了眼她的题。

　　这类题老师上课讲过，只不过换了种问法，给了另一个迷惑性的方向。孙月的草稿纸上写的密密麻麻，但方向全都写偏了。

　　郭晴：“不会的问池楠啊，她就在这呢！”

　　孙月：“不了…总麻烦你们也不好。”

　　这种学生还有另外一种通病，就是自尊心强。

　　池楠不想管太多，但还是给她略微指点了下：“需要用参数方程。”

　　孙月懵了下，恍然大悟道：“哦哦……我知道了！”

　　由于孙月座位在她后面是缘故，池楠说完后，很自然地从教室后门走。经过后排的时候，她顿了下。

　　郭晴：“怎么啦？”

　　池楠走到盛炀桌前，指节曲起轻敲了敲：“你怎么不吃饭？”

　　盛炀也是头也没抬：“一会儿再去。”

　　池楠以为他和孙月一样，也在纠结难题，然而她凑头过去一看，视野里出现的是一本海贼王的漫画。

　　池楠：“……”

　　她们打好饭后，郭晴挑了个位置坐下，夹了一块瘦肉放进池楠碗里：“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喏。”

　　池楠夹起放在嘴里，评价道：“没妈妈做的好吃，食堂的肉有点老。”

　　“行吧，”郭晴笑着说：“周末我去蹭顿阿姨的饭没问题吧？”

　　池楠抿唇笑了下：“没有。”

　　又随意聊了会儿，郭晴似是憋了很久憋不住：“你跟新转来那男的什么关系啊，怎么看着很熟？”

　　池楠不甚在意地说：“邻居啊。”

　　“别诓我，那不是盛炀自恋瞎扯的吗？”郭晴说。

　　“不是，他是我李叔结婚妻子的儿子，算是继子吧，一定程度上他说的也没错。”池楠说。

　　郭晴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是这种关系，她表情呆住，最后只蹦出俩字：“卧槽。”

　　池楠笑着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别骂脏话。”

　　郭晴捂住脑袋撅了撅嘴，她心思单纯，又是直言直语的性子，和她相处起来很轻松。郭晴不过脑地说：“不过这样也好，我还以为他要追你呢，现在看倒是放心了。”

　　这话一落，池楠笑意慢慢敛去。

　　郭晴：“他成绩不是很好，估计最后也只能上个本科吧，我还总觉得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沉默了良久，池楠嗯了声：“吃饭吧。”

　　-

　　中午学生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前半个小时被英语老师征用听听力。英语老师叫周娜，她蹬着高跟鞋来到教室打开多媒体，底下学生自觉拿出英语试卷。

　　听力结束后，周娜说：“课代表，把卷子收上来放我办公室。”

　　没人应。

　　周娜疑惑间抬头，就看见后排李昊阳高高举起手臂，她点名：“李昊阳，有事？”

　　李昊阳浑无正经的站起来说：“温艺北今天发烧，没来学校。”

　　“这样啊，”周娜环顾了一圈，说：“那池楠，你帮忙收下卷子，我还有别的事。”

　　池楠：“好。”

　　她收好听力卷子放在周娜办公桌上，出办公室的时候恰好在走廊里看见潘高。潘高和她同年级不同班，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成员。

　　池楠喊住他：“潘高。”

　　潘高回头，“怎么了？”

　　“你们部今天拍照片了吗？”池楠问。

　　潘高反应了两秒，明白她说的是升国旗这事，他说：“拍了啊，我拍的。”

　　一中每次升国旗都会特意找学生拍照片，放在学校每周一次的宣传栏上，按老师的话来说，这叫弘扬一中学校优良校风，发扬校训精神。

　　池楠唇角抿了抿，鼓了鼓勇气抬头问：“还有多余的底片吗？”

　　“这……应该有的吧。”潘高挠了挠脑袋上的圆寸，说：“怎么啦，你要看？”

　　池楠点了点头。

　　“行吧，我放学回去发给你。”潘高爽朗一笑。

　　池楠唇角弯了弯，轻声道：“谢谢。”

　　池楠是今天国旗下的演讲人，宣传栏上的主角就是她，人家来要张照片无可厚非。潘高没往其他方面想，回去后鼓捣出相机，把今天拍的照片尽数搜集出来。

　　他拍了很多张，各个角度的都有。

　　潘高把照片整理好尽数发给池楠，注意到其中一张时，他顿了顿，在聊天框打字：这张是不小心拍的，不看也行。

　　半晌，池楠回了个OK的表情包。

　　照片大多都是池楠单人的，池楠略过那些，视线定在其中一张照片上。那张照片正是潘高说的“不看也行”的照片。

　　她点开，放大。

　　照片上少年站在长话筒前，手里捏着张纸，额前碎发被风吹的扬起几缕，表情淡淡的带着点懒散。他旁边是个穿着校服安静的少女，少女眉目精致如画，目光看向远方。

　　两人站在一起，构织了一幅青春画卷。

　　池楠将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回复了潘高几句后，忽的想起自己还没有隔壁盛炀的联系方式。

　　她点开班级群，在人员列表里滑动了下，找到一个未更改昵称的用户，叫做：sy

　　池楠点开他的个人资料，指尖在“加好友”那处停留了几秒，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贸贸然加他，总得找个由头才好。

　　那该找什么呢……

　　这个题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难题都要难，因为池楠找不到两人的共同语言。她经常泡在题海里，然而那人对学习根本不感兴趣。

　　他喜欢篮球，喜欢漫画，喜欢这个年纪男生都喜欢的东西。

　　但池楠对此一窍不通。

　　池楠悠悠叹口气，觉得要不要就此放弃，刚想退出去，指尖不经意地一抖，点了“加好友”那个键。

　　池楠：“……”

　　夏天黑夜降临的晚，晚上八点，远看天空还是清亮一片，只剩余晖斜斜照耀。池楠对着手机等待了会儿，那头点了通过。

　　sy：？

　　sy：池楠？

　　南瓜：嗯。

　　sy：有事？

　　手机打字看不见对方表情，光看这俩字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不耐烦。池楠又一次打退堂鼓，觉得要不算了吧，没事瞎加人干嘛。

　　似是也觉得字体过于冷冰冰，盛炀迟来的发了条猫猫可爱的表情包。

　　和他本人一点不符合。

　　池楠：“……”

　　欸。

　　这谁能抵得住。

　　南瓜：没事，就是忘记加你了。

　　sy：哦。

　　sy：【猫猫可爱】

　　南瓜：这个表情包太傻了。

　　sy：我也觉得。

　　sy：显得我很智障。

　　话题中止。

　　池楠咬着手指尖心想要不要结束这次对话，尬聊也该有个度，别总麻烦人家。

　　池楠动了动指尖打字：那我继续刷题了。

　　还没发出去，sy又发来一句：英语卷子写完了吗？

　　南瓜：写完了。

　　sy：成，借我抄抄。

　　南瓜：现在？

　　sy：一会儿吧，一会儿我找你拿。

　　南瓜：哦。

　　南瓜：【猫猫可爱】

　　池楠放下手机，重新去看手下的试卷，但这次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半晌，她投降似的放下笔，手掌托着脸颊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

　　就这么盯了良久，她弯着眉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