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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角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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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
格雷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最近他的睡眠很浅，总是容易惊醒。伸手撩开窗帘，铅灰色中泛起朦胧白光的天空，如同劣质的褪色塑料片般镶嵌在窗外，密不透风。
房门不知怎么的没有关好，留下一道缝隙，格雷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手臂内侧正准备使力，却不经意听见了客厅传来的窃窃私语。
”我想去黑市的宠物商店看鱼。“水星的嗓音里渡上了早起时特有的鼻音，泛着甜丝丝的娇惰。
“找个工作日的白天吧，格雷上班的时候。”
“嗯，这种事我只能跟你说，他连家门都不愿意让我出。”
塞西尔发出了短促的笑声，“那不是为了你好吗。”
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格雷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培霖环——没有任何反应。金属表面黯淡的光影被吞没在眼底，他用手掌根部轻轻摁揉着眼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倒退几步重新躺了回去。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
这天早上，塞西尔难得地没有回房间就寝，而是坐在餐桌旁，漫不经心地看着新闻节目。
“怎么不睡。”
”有事要问你。“
水星在准备早餐，经过自己身边时局促地牵了牵唇角，看起来相当勉强的样子，这令格雷感到喉咙发紧。
等到三人终于坐定，塞西尔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水星的衣服你有没有见过。”
“衣服？”
“他最近经常丢内裤。”
格雷的右手一个没稳住，杯子里的咖啡洒了大半。温热的液体浸湿袖口边缘，将布料染成了散发出苦涩气味的深色。
抽了几张厨房纸，水星立刻凑过来替他擦拭。格雷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觑见了对方透出薄红的脸颊。
“不是怀疑你，以防万一问一声。”
听见塞西尔这么说，格雷索性抽回右手，站起来重新换了个座位——原来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水星的动作产生了尴尬的空白。他识趣地低下头，继续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桌面。
“你是说，有人专门盯着他的衣服偷？”
“我跟你的东西可没有少啊。”指了指悬浮屏上播放的跟踪狂相关新闻，塞西尔小声咕哝着：“看来九十八区也不太平。”
格雷的目光先后扫过面前的两人，狐疑使他的眉毛变得头重脚轻。
“先在阳台上装个监|视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语气强势地嘱咐道：“从今天开始就尽量别出门了，有事交给我们俩来办。”
一提到不许出门，水星的肩膀显而易见地耷拉了下去，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塞西尔一眼，对方仅仅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个……”循声望去，从格雷的视角里只能看见水星遮挡住双眼的柔软额发，“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先装一对普通的机械肢，等找到合适的型号再换新的？”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过答案背后的理由就像一块橡皮泥，拥有力量的人可以随意捏造它的形状。
与塞西尔交换了个眼神，格雷轻咳一声，说：“装了再拆需要反复修补，对你自身的损耗很大，不如一次成功来得省事。”
“明白你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仿佛是为了增加对话的可信度，塞西尔也适时地插嘴道：“但是这种事情急不得。”
“水星你记住，无论我们做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
熟悉的脸庞上绽开了令人安心的微笑。然而格雷并不清楚，水星的笑容是发自内心，还是为了生存才进化出来的伪装面具。
【塞西尔】
有时候塞西尔会觉得，格雷和自己其实很像，因为与同龄人相比，他们都被迫经历过一些失去。为了隐藏自身的先天不足，会刻意塑造出具有迷惑性的外表，试图掩盖住难以示人的缺陷。
水星搬到对门之后，每逢碰上大人们外出工作，三个孩子总是被吩咐待在一起。他们通常聚集在水星或者格雷的家中，毕竟塞西尔家隔三差五就有催债的混混上门，并不安全。
自打第一次见面，塞西尔就喜欢上了水星——或许他满足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拥有妹妹的愿望。虽然性别有出入，但在塞西尔的眼中，水星比女孩子更加需要照顾和保护，也因此更加需要他展示出属于男子汉的力量。
于是，与格雷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逐渐从抢夺妈妈，演变成了抢夺水星。
这天晚上，三人照例待在格雷家写作业，一人占据了正方形餐桌的一条边。
在水星面前，塞西尔十分热衷于炫耀自己过去的生活，常用套路是拿出一样稀有的玩具随意显摆，在博得了对方的羡慕之后，洋洋得意地补上一句：“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今天他故技重施，搬家初日那只闹笑话的宇宙战士还原成了一辆装甲车，在听到主人指令的同时，当场表演了由车到人的形态变化。
“好帅呀！”水星不错眼珠地盯着玩具机器人，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塞西尔满意极了，鼻尖几乎能翘到脑门儿上，“我爸爸买的！”
自始至终没有抬过头的格雷冷笑道：“还不是抛下你和你妈走了。”
“闭嘴！不准你这么说我爸爸！”
格雷表现得无动于衷，但嘴角里潜藏着饱含恶意的讥诮，“不是我瞎说的，是事实。”
“那又怎么样，我有妈妈对我好！”塞西尔咬牙切齿地反驳着，甚至祭出了杀手锏：“不像你！妈妈一直不在家！”
“母亲对孩子的爱说到底是催产素作祟，如果不释放激素欺骗大脑，正常人根本就没办法对吵闹的婴儿产生爱意。”
冷漠的视线掠过了面面相觑的水星与塞西尔，格雷自负地眯起眼睛，继续增加用词的难度：“培霖环其实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它是通过物理手段来加强这种机制，没有爱就受惩罚，所以必须去爱。”
水星困惑地撅起了嘴，“你说的话太难了，我听不懂。”
塞西尔也听不懂，但是他不愿意承认，尤其是当水星在场，尤其是面对着讨人厌的家伙。
格雷将上半身凑过去，耐心地解释道：“你的妈妈不是自发地想要爱你，而是她的大脑里分泌了一种东西，命令她不得不这样做。”
语毕，又自顾自地接了句：“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还有脸在别人面前炫耀。”
“你骗人！”尖叫一声，暴怒的塞西尔像头小老虎似的直接冲着对面扑了过去。格雷的凳子应声翻倒，仿佛有道看不见的怪力将两人紧紧拧成了一股。
水星吓坏了，心里想着要劝架，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情急之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别打啦……呜……”
扭打中不知是谁猛地撞到了桌子腿，耳边先是碰开一声巨响，紧接着，他们听见了类似于小猫被踩到尾巴时发出的细弱惊呼，虚张声势的气音抢先灌满了鼓膜，以至于真正带有痛苦意味的悲鸣几乎轻不可闻。
格雷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一脚踹开塞西尔，找到空隙后翻身就往桌子那边抢。
正方形的餐桌旁空无一人，水星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像个被掏空了填充物的布娃娃那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塞西尔慌慌张张地追到格雷身后，只听见一句：“你看着他，别乱动，我去拿急救箱。”
怒气如同烧红的铁块，冷不丁被投入水中，顿时偃旗息鼓。
他看见水星小巧的五官扭曲着，痛苦在脸上缓慢发酵，挤压出湿漉漉的泪迹。
塞西尔的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原地，迟钝地梳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惊恐与愤怒被消化，他独自反刍着内疚与挫败感所带来的苦涩，内心不是滋味——明明闯了祸，却什么也补救不了。
鼻子突然很酸，然而这时有人踹了他一脚。
“别傻愣着，碍事。”
处理伤口的时候，格雷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神色，这令塞西尔汗毛倒竖。
而水星则眼泪汪汪地盯着天花板，念咒语似的反复嗫嚅：“我不疼，我不疼……”
他的额头青了一大块，手臂上有轻微擦伤，正在往外渗血。格雷但凡一涂药，水星的两只手就会自动捏成紧张的小拳头，不住地颤抖。
“两个哥哥以前关系很差吗？”
天真的问题孤独地飘落在客厅的地板上，没有人接话。
见状，水星一左一右地握住了格雷和塞西尔的手，“但是今后我们要三个人一起玩，所以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
将下巴埋在衣服领子里，塞西尔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不敢观察对面二人的反应，只是感到自己被拉住的那只手，悄悄放进了另一个人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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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安顿完水星，回到格雷家收拾作业本的塞西尔，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说，水星对我们俩好，是因为大脑在骗人吗？他又没生过宝宝。”
格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拒绝回答。
“真有那个什么素的话，可不可以让你见到我的时候也来一点，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讨人厌了。”
将歪倒在桌子上的宇宙战士扔进塞西尔怀里，格雷推着他就往门口走，“我看你跟它一样。”
“什么意思？”
“人工智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