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纸墨酿酒

16、血色收藏

　　长明小区是一个没有修电梯的老小区，几年前翻修过一次，很多楼层都改成了一居室，适合单身独居的打工族租用，警车开到门口，小区里下棋的老大爷和跳广场舞的老大妈都注意了过来。

　　单身独居的女孩，门口都装了防盗门，同事们站在门口，让乔米这个学生样的孩子去敲门，最大程度上降低她的警觉。

　　“您好，我是您楼上的住户，晒的袜子掉在您阳台上了，可以进去捡一下吗？”

　　过了一小会儿，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开了一个小缝，露出了一张脸，黑眼圈很重，脸色苍白，是典型的网瘾少女，她看了看外面站的年轻女孩，应了一声，“好的，麻烦你稍微快一点，我不太喜欢陌生人”

　　“刺啦”一声，门开了，她的手腕上，真的有一个刺青，就是乔远的名字。

　　站在乔米身后的三个人迅速冲了上来，强行硬挤了进去，冷静的观察着客厅里的陈设，彭若水慌张不已，“你们是谁，你们是谁！出去，出去！”

　　陈标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给她敬了个礼，“同志你好，我们是锦城刑警支队，现在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请你协助调查……”

　　“谋杀案……不……”她眼神慌乱，语言也乱七八糟的，看起来精神都有点失常了，“乔远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乔远不是我杀的……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

　　客厅里关着窗帘，黑黑沉沉的，没有什么异常，他们进到了卧室。

　　卧室里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和一个衣柜，床上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和在武明山山洞里发现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墙上四处都贴着乔远的海报与照片，有的是在发布会现场西装革履，有的是在机场穿着休闲服行路带风，还有的穿着居家服，端着粥，笑得阳光灿烂。

　　“不要……你们不要碰我的乔远，你们不要碰我的乔远，乔远是我的，是我的……”彭若水想要冲进来，陈标将她拦在了卧室门口。

　　许知意拉开了衣柜，他们看见了，也惊讶了。

　　灰色的棒球帽，蓝色的外套，白色的T恤，白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鞋，白色的毛巾，还有自拍摄像头，GPS信号器都沾着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放在真空袋里，保存得整整齐齐的，袋子里还积下了厚厚的一层血水。

　　凶器，水果刀也在这里，还沾着血，没有做任何清理，放在真空袋里。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警局里的同事还忙忙碌碌的，沉默还被拘留在这里，只要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但不幸的是，许知意和陈标进来，将凶器甩到了他面前，“法证方面鉴定，这把水果刀上的血和乔远的一致，凶器上也找到了你的指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可能！不可能！”沉默激动得站了起来，手腕上的手铐都晃荡直响，“我看见了她在清理乔远的尸体，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了真空袋，不可能会留下指纹，不可能会没有清理凶器！”

　　“终于承认了，影帝？”许知意挑了挑眉毛。

　　“我原本一直想不通，你那么恨乔远，时间还很充裕，为什么没有看着乔远死，现在我知道了，你在行凶的时候，被发现了是吗？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扔掉了凶器，逃离现场”

　　“所以，你回地道穿回戏服的时候才会那么慌乱，被地道里的道具勾破了衣服，你正准备走，但是仔细又一想，她既然看见了，不如连她也一起杀了，所以你又折了回去”

　　“但意料之外的是，你折回去之后，看见她正在清理乔远的尸体，还将乔远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真空袋里，你索性就将计就计了，让她带走凶器，清理干净，这样一来，警察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你做了几年警察了……”沉默瘫坐在了椅子上。

　　“不长，不过我们家从前都是在金三角抓毒贩的，刑警还是第一个”

　　“她为什么没有把刀擦干净，她明明把乔远都擦干净了，为什么没有把刀擦干净……”

　　“这是一种占有到病态的心理，她是乔远的粉丝，对乔远的爱已经到了近乎疯魔的地步，她为了见乔远一面，可以在武明山上等待三天，她会把乔远清理干净，是因为想让他走得干干净净”

　　“没有清理水果刀以及乔远最后留下所有的东西，是因为她想把乔远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绑在自己身边，他最后留的血，最后穿的衣服，最后用的摄影机，甚至是让他离开人世的那把刀”

　　这个审讯室里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了，隔壁审讯室却还没有进展，彭若水像是精神受到了刺激，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乔远是我的，乔远是我的……”

　　乔米问了她很久，目击凶手行凶的过程，她都没有回答，温暖看了她很久了，喝了口水，“你口口声声说乔远是你的，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还不救他？”

　　她阴森的抬起了双眸，里面像是藏着幽怨的恶灵，轻轻吐出了一句，“因为只有死了，他才是完全属于我的。”

　　这句话毛骨悚然，乔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没错，我看见那个人杀了他了，他也发现了我，害怕的跑了，乔远那时候还没有死，他向我爬过来，很艰难的爬过来，我就站在哪里看着，他爬到了我的面前，拽着我的裤脚”

　　“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血，是乔远的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乔远的血，红艳艳的，那颜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他就在我脚下，他还在求我，他说，求求你，救救我吧……”

　　“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她笑着，开心的笑着，喜悦的笑着，眼睛里泪水都笑出来了，“乔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我的，我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啊！”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断气了，我脱掉了他的鞋子，脱掉了他的衣服，也脱掉了他的裤子，上面都是他的血，鲜红的血，我最喜欢的一种血，是属于乔远的血，现在都是我的”

　　“我拿着毛巾，将他身上的血擦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下，因为那都是我的，我要全部都好好的收藏起来，我把血都藏起来，然后才能发现更美的东西……”

　　“他的皮肤，比镜头里的还要白，还要润，他的温度，他的体香，都是属于我的，我要得到他，他整个人从身到心，从生到死，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温暖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没疯！是你们疯了，我这是爱！我爱乔远！你有像我这样爱过一个人吗！”

　　爱，这是爱吗？这种连血液体温都要占有的，能叫爱吗？她明明记得，爱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晚湄公河畔，蓝桉树前，万千孔明灯明明闪闪。

　　她就在他的怀里，他告诉她，“暖暖，那些树叫做蓝桉树，是一种剧毒的树，他们会把周围所有的草木都毒死，连小鸟都不敢接近他们，但唯有一种鸟可以在他上面停歇，叫做红嘴蓝鹊”

　　“我其实是个不怎会说话的人，我是毒贩，活在刀口上，可能明天就会死，时间很少，所以我想告诉你，在我还在的每一天都无数次的向你重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就是我的红嘴蓝鹊”

　　想起来过往，她又颤抖了一下，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什么，连忙离开了这里。

　　找到了直接证据，沉默也认了罪，这桩案子可以就这样了了，沉默是杀人犯，彭若水也会按照妨碍司法公正和非法处理尸体量刑。

　　温暖情绪不好，坐在办公桌前一直在喝水，许知意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做着案件梳理。

　　除了他们两个，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位，都轻松极了。

　　乔米一把抱起了在茉莉花圃边犯懒的小奶猫，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哎呀，小咪咪，抓到凶手啦，开不开心啊，明天姐姐给你加餐好不好？”

　　“这次能抓到凶手啊，真的是多亏了小乔和莫法医，要不是你们两个趁我们大家不注意，跑到那个废弃的地道里去偷情，还真发现不了那么隐秘的线索……”

　　“你胡说什么啊！”乔米恨不得把邢伟的嘴巴给撕烂，“谁和他偷情了，是那个神经病非要进去里面探险”

　　“老实交代，你们有没有在里面做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事啊？”

　　“正常工作而已，什么都没有干！”乔米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抱着猫挤到了温暖身边。

　　“我觉得这次能破案，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暖暖姐的，要不是她及时赶过去救我们，我和莫神经肯定都已经殉职了！你们两个，之前不是看不起暖暖姐吗？快道歉，快道歉……”

　　“对不起，暖暖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事”温暖笑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了，“大家这次都辛苦了”

　　“你要回去啊”乔米按下了她手里的提包，“别呀，每次结案后，许队都会请我们吃饭的，这次好不容易多个人，一起去一起去嘛……要是担心你哥哥一个人在家不好，叫过来一起吧……”

　　“哟，这是准备去庆功了啊？但是很遗憾，可能要被我破坏了”莫子昂拿着遗体解刨申请书递到了许知意面前。

　　“根据你们找到的血衣和给死者清理过的所有带血的东西来看，出血量太少，死者并不是死于失血过多，我又验了这么久，确定以及肯定尸体表面没有其他任何致命的痕迹，现在申请遗体解剖，让家属签了我才能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