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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失重的身体突然砸回柔软的被窝,整个人连同脑子都抽搐了一下,一声呜咽卡在嗓子眼里,没发出声音,但意识却回来了。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床上的人有些懵然地想。

      却不知为何,又被拽了回来,身体因极度虚弱,无力感遍布四肢,以至于无法睁开眼睛,不过四周的动静却清晰可闻——

      “司楠,司楠,听得见吗?”

      “他刚动了一下,怕是快醒了,叫医生,赶紧叫医生过来!”

      “……还好救回来了,小刘,你跟艺统负责人通个气,尽快安排他回去,我给制片打个电话。”

      病房里人进人出,医生诊断病况,护士做着各项检查,聊完病情待病房安静下来,情况也大致明了了。

      一头雾水地挨了一顿折腾,难免有些微窒息。

      死而复生后,他现在的名字叫司楠,或更具体些说,司楠的身体被他占了。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司楠曾在某个选秀综艺里进行封闭录制,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进了医院抢救,昨天刚脱离危险。

      那么问题来了,司楠的情况大概已知,钻进了他身体取而代之的自己,怎么死的,姓甚名谁,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诈尸?

      房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他一跳,思路也断了。

      进来的女人妆容精致,衣着严谨,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模样,她手里拿着一大堆单子,刚挂掉电话,见人睁着眼睛像是松了一口气,“嘎吱”拉出床边凳子一屁股坐下,开口就问:“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关键时候给我闹出这种事!”

      未等病人开口,这个女人就连珠炮似地质问起来。

      “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学人自杀!你还在封闭训练,闹得别家公司都知道了,公关部花了大半年预算才把热搜撤下去,按你现在的成绩和热度,别说给公司赚钱,不亏都够呛,你倒说说,以后什么打算?”

      “司楠,说话呀,公司签你不是签来做赔本买卖的,送你们几个进综艺已经花了很多钱,郑总让我告诉你一声,就算人没了合约还在,还能找你家里赔,大几百万的债你也不舍得让你爷爷背着吧?”

      这位女士你等一下,怎么好好的一睁眼就大几百万的债?
      他两眼一黑,想晕回去重新死一死。

      看到病人一脸菜色将晕未晕的鬼样子,女人意识到或许是有点苛刻了,压住火气,尽量平和地说:“司楠,别再做傻事了,我跟你说的话不好听,但都是实情,这里有两份协议,你赶紧签掉。”

      那女人把病床摇起来,协议摊开在“司楠”面前,强行塞笔,一脸不耐烦。

      不是欠条,松了口气。
      但“司楠”也没精力去看内容,迷糊地问:“名字……怎么写?”

      那女人愣了一下:“你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刚医生在门外说话,病人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包括但不限于运动、感觉、语言中枢损伤,以及记忆力下降或短暂失忆。

      现成的借口,拿来就用,“司楠”略略睁大眼睛,无辜又呆滞地答:“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先养病吧。”那女人指了指协议抬头,本名写作司楠,公司的司,楠树的楠,她把纸笔和印泥搁在桌上,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叮嘱,“医生说会有后遗症,且得养呢。这几天都我往医院跑,有事打电话,听见没?”

      “司楠”接过名片,听话地答:“好。”

      这女人没多逗留,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他看了眼名片,甄致娱乐,刘曼秀,职位是行政主管。照这几句话就把人说得头晕目眩的功力,应该是公司的小领导,管他什么领导,名片丢开,他一头倒下去,开始冥思苦想。

      投胎路上到底出了多大的岔子,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诈尸欠债了呢?

      ……

      还是能记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关于上辈子,他听到的最后声响是脑壳撞地的声音,结结实实的一下,是活活摔死的。

      而接下来的琐碎记忆,直接击垮了他无神论者的逻三观。

      原来人死了真的要赶去投胎,那条路还不短,起码从周围同行的孤魂野鬼的疲惫脸色来看,大家都走了挺长时间了,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晃荡了多久,一两天还是三四年,总之他走到意识模糊,才看见奈何桥前排起的长龙。

      在惊诧于阴曹地府如此井然有序之后,他也加入了队伍,一点点跟着往前挪,排队极其无聊又没有手机可以玩,于是他跟前后的鬼魂都尝试聊个天,可大家和他一样,除了怎么死的还有印象之外什么都记不住了,这样并不美好的记忆不聊也罢。

      排队排得索然无味,他无意间看到自己右手上的戒痕,因为戴久了戒指,落下一段窄窄的印子,戒指不见了,他茫然地回忆,戒指什么来路,背后是否有个心爱的人,他长什么样子?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笑了下,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痕迹,反正喝了孟婆汤就投胎转世了,这些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就算这戒指背后真有一个人,也不重要了。

      不重要吗?心里突地一颤,竟然涌起些许难过和不忍心。

      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而后硬是被生生扯出了队伍,对方很快和他调换位置,站在了他原先的地方。

      刚酝酿的那一丢丢情绪瞬间被打散,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不是,不就投个胎嘛,这也犯得着插队?

      插队的人火速求告:“帮帮我,我不想回去,求你让我先走,求你了。”

      这是个男孩儿,年纪不大,看着像是个未成年,虽然一脸死气又哭哭啼啼的,可不得不承认他长得非常好看。不太明显的桃花眼噙着泪,鼻梁生得高挺,薄唇抿着,何其楚楚可怜。

      可惜呀可惜,淡粉色的头发既扎眼又凌乱,和他哀怨的气质不是太搭,此时男孩儿眼尾一塌,好像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求着求着膝盖就软下去,要当场磕一个。

      眼见如此,他当即将人拎起来,严肃道:“给我站好!”

      男孩儿被吓了一跳,站直了,可眼泪还在流。

      “你是谁,出什么事了?”他于心不忍,又安对方的心,“你要是很急我让你先投也不是不行,不过能不能不哭了?”

      “司楠,我叫司楠。”男孩儿本就弓着身子,见对方和气,赶紧鞠了个躬,“我还没到时候,他们要抓我回去,可是回去太难熬了,那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就算回去我也还是要想办法来这里,哥,哥……我刚才看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还有牵挂对吗?”

      他哭笑不得,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你到底怎么在茫茫多的鬼里看出我还有牵挂的。

      “你真的有牵挂!我看出来了!”司楠非常笃定,立刻又求,“哥!你替我回去,行不行?有牵挂,你还能活得下去,不比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太绝望了,真的太绝望了,帮帮我吧!”

      从司楠“哇”一声又开始哭也听得出来,属实是不想活。

      看着太造孽,他好心附和:“好我帮你,但是回去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欸?谁摸我?”

      此时,司楠前头的队伍刚好空了,站在桥边,孟婆递去一碗汤,司楠抬起来就一口闷,像是怕人反悔。

      而他再次被人拽住身体向后拖去,这次不是随便拉扯,两只脚都腾在半空中,速度之快,甚至听得见风声,拽他的人喝道:“阳寿未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随我们回去。”

      他惊魂未定:“回哪儿啊?”

      “阳间。”

      哈?!
      眼前景物飞快后移,他下意识冲司楠大喊:“我该怎么帮你!”

      美少年站在奈河桥上,浓雾氤氲中他回了头,释然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见,但灵魂附着于肉身的过程,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中。

      ——活得开心,开心就好。

      ……

      阴曹地府的记忆就到此节,司楠这句很TVB的遗言砸得他有点脑仁疼,可是想起协议里的名儿,他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冲进卫生间照镜子。

      毫无意外,镜子中的自己和插队小鬼没有半分差别,连发色都是这个让人接受无能的骚粉。

      经历一场意外,如今的“司楠”面色更加苍白,脑壳上缠着绷带,骨瘦如柴,虚弱得像是随时能捂着心口咳出血。

      硬要说和真身的不同,唯有眼神。

      司楠耷眉垂眼,凄凄惨惨,灰败溢于言表,眼底没半点生的希望。而镜子里的自己,诈尸的震惊和将醒未醒的呆滞并存,但眼底是有光的。

      他认真端详着自己的新面貌,忍不住就孤芳自赏起来。

      年轻又鲜活的肉/体是他突如其来的重生媒介,这张脸非常漂亮,对,是漂亮而非单纯的帅气,人嘛,天生喜欢漂亮的东西,现在这副漂亮的皮囊成了自己的,难免有点开心。

      他有点替原主可惜,摸摸鼻子和下巴,还都是天生的呢,怎么心智那么脆弱,白让自己捡那么大个便宜。

      之后几日,他努力适应新生活,逐渐习惯了别人叫自己司楠,但同时这个便宜也越来越掉价,越适应越感到窒息,这个生存环境,它就很难不让人崩溃啊。

      在医院休养生息这几日,甄致娱乐的工作人员来过几个,带着节目选管和艺人统筹查看恢复情况,司楠勉强记住了花里胡哨的职位和对应的名字,但对他们聊的关于选秀的事没什么概念。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催命,要不是医生不同意,刚下地的司楠转头就要被拉去练舞房唱跳。

      敢不同意?几大百万的债搬出来,一度让护士以为他不是练习生,而且欠了裸/贷的失足青年。

      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人来得越多,哼得越可怜。

      连哼几天,行政助理已经免疫了,抬手在他眼前晃:“哪有碰了下脑壳就记不住事的,你别是装的吧?”

      司楠哼哼:“小吴姐,我没瞎。”

      小吴手一僵,垮着脸瞪他。

      司楠有气无力地偏开头:“只是头还是晕,什么都记不得,真的。”
      满脸都写着虚弱,受不得刺激,尤其是大几百万的那种刺激。

      小吴:“……”

      一问三不知这个态度确实好用,从众人反应来看,原主性格扭捏,沉默寡言,和司楠现在装傻的样子如出一辙,穿帮是不可能穿帮的。

      但偶尔有点小意外。

      刘曼秀又来了一次,当着下属的面,官威拿捏十足,站在床头教训司楠:“这种事不允许发生第二次,且不说你和公司签了合同,跟节目组也是有合同的,两边一加你赔不起,得罪咱们没事,得罪了平台你以后别想再混这个圈子!”

      不是欠债就是得罪人,贵圈听着也不像多值得混的样子。
      司楠嘴快过脑,立刻回了句:“那也可以。”

      刘曼秀震惊:“你说什么?”

      “我是问……”司楠支吾半天,“还有什么别的圈子可以混混。”

      刘曼秀好笑道:“一切可以还债的行当,理论上你都可以去混混看,不过以你的学历能找到的工作,这辈子都别想还清钱。”

      司楠疑惑:“我到底做了什么,会欠下那么大一笔钱?”

      小吴冷笑:“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所以越欠越多。”

      司楠真诚发问:“那既然这样,病好了我去找份工作,比在训练营荒废时间强吧?那里听上去花钱如流水有出无进,我去开滴滴赚的应该比这多……”

      “驾照都没有,开什么滴滴?”小吴嗤笑,“拿命开啊。”

      司楠住了嘴,有时候原主和自己的习惯和生活技能不太匹配,总是容易露馅。

      小吴看他哑火,嘲讽道:“事儿记不住了脾气倒是渐长,以前么三锤打不出个屁,现在还敢顶嘴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司楠,你别有情绪,钱的事以后慢慢算,只要能红,就不愁赚钱。”刘曼秀收好已经签掉的协议,交代道,“公司还是很人性化的,病一场,给你安排了一个临时助理,明天出院就赶紧回训练营好好练习,有什么新的安排小凡会告诉你,有任何事儿优先找她,知道了吗?”

      司楠柔弱躺下:“知道了,谢谢刘总。”

      送走两位惹不起的大神,留下临时助理冯小凡和他面面相觑。

      姑娘年纪二十出头,看样子也是初出茅庐的职场菜鸟,不然不会被安排来接手他这个烫手山芋,不过人应当不坏,刚才听完小吴一顿讥讽,她同情地看着司楠。
      然后发现司楠也同情地偷瞄她。

      冯小凡:“?”

      司楠温和地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小凡姐,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冯小凡拖了一把椅子坐过来,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生活上的事儿我全负责,小楠,以后有任何困难优先告诉我,不说百分百替你解决,好歹能出个主意。”

      司楠被对方的热情一震:“我知道了,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没错,你出事,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冯小凡拍了拍被子,“我弟就比你小一岁,性格蛮像,不爱说话还老钻牛角尖,你既然叫我一声姐,我就拿你当弟弟,做你助理也是缘分,别再干傻事知道吗?”

      老实讲,从醒过来到现在,这算是听见的最有人情味的一句,竟然还是个见面不足三次的人对他说的。

      不管是不是场面话吧,司楠先心口热一热。

      冯小凡见他呆愣愣的,还以为怕生,笑着道:“别有心理负担,我对你好,是觉得你有发展前景,我入行时间虽然不长,但凭追星多年的经验可以肯定,小楠,你这颜值想不红都难,等你发达了,我这个助理日子也不会难过不是?”

      司楠张大嘴巴:“靠脸就行?”

      “那不然呢?”冯小凡非常笃定。

      司楠坐起来些,不太确定道:“可是刘总为什么一直逼我跳舞?”显然光靠脸就能吃上饭不太成立,不然那大几百万的债不是早拿这块老脸抵了,恐怕还有盈余。

      冯小凡的表情明显一僵。

      司楠担忧地问:“小凡姐,你就直说吧,我是不是除了脸,要什么没什么。”

      “倒也不至于要什么没什么,但是……”冯小凡艰难分析,但是训练营的成绩确实不理想,不理想说轻了,是很烂。

      司楠咽了咽口水:“能有多烂?”

      “唱功稀碎,跳得拉胯,rap和鼠来宝一个水平,写词全靠枪手还背不熟的那种,日常划水还能装相,到真考验现场能力的时候整一个大翻车。”

      司楠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人气还能靠个人魅力提升,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你话少不会接梗,综艺感很弱,镜头少得可怜,没镜头别人就看不到你的个人魅力,上节目至今累计的人气不达预期。”

      突出一个既没有本事又没魅力,这个练习生它到底有没有当的必要啊。
      司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退赛还来得及吗?”

      “你想都别想。”冯小凡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

      甄致娱乐把人塞去训练营也花了不少钱,没指望谁能一飞冲天,毕竟一飞冲天也要资金支持,公司没这个实力,只是怀抱着美好希望,但凡旗下艺人能在节目里高低搏点热度,有那么些微流量,就可以立马变现,那这买卖也算值的。

      不小心捧出顶流对他们这种小公司来说跟赌博一个性质,冯小凡解释道:“节目就是挑板,你亮个相,有流量那赚钱的路子多得是,公司会安排你去做主播带货,当然,前提是节目要好好录完,也不要完全放弃出道的梦想,能成团肯定是最好的一条路。”

      冯小凡走之前,还鸡血地逼他一起喊口号:“姐等着你一起做什么?”

      司楠心如死灰:“走、花、路。”

      “耶。”冯小凡在门缝后捏拳,“一起走花路!”

      司楠那一瞬间突然理解粉毛小鬼,原来活得开心快乐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属实是比死还难的一件事。

      但他是谁,是投胎未遂的天选之子,必不会被大几百万的债和这虚无缥缈的花路打败。

      有这么一副年轻又漂亮的皮囊,光看看都能乐半天,试问谁能死了又活过来,好像比起获得第二次生命,名利得失没什么所谓。

      别人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那是知足常乐。
      司楠有钱没钱,多活一天,那也是知足常乐啊。

      想通这些,心情舒畅,养病这几日,司楠没事儿就出去溜达,从住院部溜达到小花园,和老年病友晒会儿太阳,又窝到前台找护士姐姐要水果吃。

      哪里像个抑郁到闹自杀的问题小孩儿,司楠硬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彻底想通了,通的程度堪比看破红尘,主治医师查房被迫听了几次他的长篇大论,一边震撼一边捂着耳朵逃走。

      一定是摔了脑子的后遗症,一定是!

      ……

      这天隔壁床的老爷爷出院,临走前把人家送他的榴莲给了司楠,司楠推拒再三,勉强收了。

      老爷爷说榴莲营养价值很高,虽然臭,但吃进去是香的,病人吃特别好。司楠连闻见都忍不住想吐,可对方一番好意,不忍心扔掉。

      再一想,连死都不怕,还怕吃屎吗?以前有什么不敢做的,现在真是要豁出去都做一遍才值回票价。索性捧着纸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吃。

      楼道拐角处是病人偷着抽烟的地方,烟味儿经久不散,司楠就站在这吃了几口,臭得眼泪花往外滋,再被烟味一熏,立时头昏脑涨起来,也顾不上寒冬腊月的风有多冷,他推开一扇窗户,硬是站在寒风里透气。

      住院部七楼,往下看勉强能看清人的脸,安静才好养病,所以即便马路宽敞,却几乎不放车通行。因此,楼下停着的那辆豪车启动引擎时发出的声响才引起了司楠的注意,他垂眸望去。

      司机开门下车,这时候从楼里走过去一个男人。

      司楠塞了一坨榴莲进嘴中,边嚼边看。

      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司机快步上去接过,很快开了门,两个人站在那说了些什么,司楠当然不可能听得清楚,不过他盯着出来的男人看了许久,就只看背影,有些别样的感触。

      男人西装革履,看着笔挺干练,年底北风刮得人刺骨生寒,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呢大衣,一双长腿在下面若隐若现,露出的小半截脖颈细白修长,尤其显眼。

      “啧。”司楠咽下榴莲,在心里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流氓哨。

      那个男人没急着上车,站在车边接了个电话。

      一瞬的光点让人炫目,司楠轻轻眨了眼睛,发现光亮来处,是那人无名指上的钻戒。忍不住视线就落在他的手上,握着手机的手指修长白皙,和露出的后脖颈一样白得泛冷,也许是西装太规整或者颜色太深沉,这人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和背影让人觉得克制又疏离。

      难免好奇,他长得怎么样呢?
      司楠将纸碗拢在面前,稍稍弯腰双手撑在窗户边,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偷看。

      兴许是感觉到旁人的视线炙热,也或许那通来电有些无聊,那个男人先是百无聊赖地踱步讲电话,旋即毫无征兆地往楼上随意一瞥。

      这一瞥正好和司楠眼神交汇。

      司楠一愣,想赶紧拿着纸碗跑路,毕竟以他刚才的姿势和花痴的表情,说句变态不为过,被当场抓包太丢人了,但他动不了。

      美色当前,丢个脸有什么要紧,他看见了这个男人的正脸,是能够匹配身材气质的,隔着七层楼的距离都挡不住震撼的英俊帅气,很难不盯着看个够。况且在二人对视那一眼,司楠心里莫名被什么玩意儿戳中。

      莫名而轻缓的一下,转瞬即逝。

      司楠甚至都没来得及抓住那阵感觉,男人就将视线移开了,他上了车,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哎。”司楠意犹未尽地看着岔路口,把所有榴莲全部塞到嘴里,狠狠嚼,“可惜啊,竟然结婚了。”

      估计是有美色相佐,恶臭榴莲突然吃出了香味,司楠舔舔嘴皮,开心。

      ……

      “方总,是遇到熟人了么?”司机老周透过后视镜,见方淮回了几次头,便问,“要不要我折回去?”

      方淮摇着头说:“不用了周叔,回公司吧,不是什么熟人。”

      老周点点头,打了一把方向盘,驶离医院南门:“见您像是看见了谁,一直回头呐。”

      “一个粉粉的东西。”方淮回想道,“盯着我看。”

      老周笑出声:“怕是小姑娘在看您,我们方总长那么帅,我瞧着护士小姐都抢着跟您说话呢。”

      面对恭维,方淮只是笑笑,但要说那粉粉的是个姑娘,又不太像,对方脑壳上缠着绷带,蹲窗户边看得如痴如醉,方淮扫了一眼只觉得悚然,也没多看。

      老周:“下次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吧,原本我就说自己来的,您非亲自跑一趟。”

      “尤远的检查报告周姨肯定要过问的,他们人在国外,我跑一趟问清楚医生,老人家也放心些。”方淮将检查报告从袋子里抽出,又看了起来,想起什么说,“周叔,不回公司了,先回趟家。”

      老周懵了下,正要问回哪边的家,又听见方淮低声说:“回玺悦府。”

      “好的。”老周盯了一眼后视镜,扯着嘴角笑起来时虽然憨厚,但满脸的肥肉挤在一起也透着滑稽,“这倒是难得,方董总盼着您能回家吃饭,平时事情太多,您总抽不开身,今儿回去他们肯定高兴。”

      事情多或少,回家吃个饭的时间总是有的,抽不开身是借口,方淮单纯就是逆反,这三年几乎把青春期没来得逆反的情绪都逆了个遍。
      他面无表情地解释:“下周出差,顺利的话会把项目落地,合同上有些细节还要老爷子点头,不然我也不想回去。”

      “方总哪天回来?下周是他的……”老周及时打住,差点吐噜嘴提了不该提的,他马上改口,“我已经跟匡秘书说过了,盛编剧也问了几次大概时间,他们都在本地,还说您回来了去接您。说来啊盛编剧和尤总还真是有心人,每年都惦记,怕您时间赶不上,还说他们可以先去,等您回来了再——”

      “来得及。”方淮打断对方话头,却也只说了这一句就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摁下车窗的一刹那,寒风刮过玻璃一路横冲直撞进车里,将沉默的人打了个激灵。

      “再大的事也得放着,以前总是各忙各的,如今只剩忌日,我不能缺席。”

      说到这,方淮冲后视镜笑了笑:“周叔,你也算看着我们长大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私下叫他俩名字就行,盛夏提了几次了,以前还小夏小夏的喊,现在这么客气倒是见外,他俩也不是外人。”

      老周想起盛编剧还叫小夏,尤总还叫小远的那个时候,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孩子,总在一起,多好啊。
      他没忍住“哎”了声:“……我也挺想他的,晓楠对我很好,年节总惦记着我,有一回腰痛复发,还是他拉着我去医院看的病,这么好一人,哎,我真是难受。一眨眼啊,都不在了好多年了。”

      “三年。”手因为寒风冻得白中泛青,无名指上的白金钻戒更加清寒耀眼,方淮摸着它,在心里狠狠默念。
      我守了三年的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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