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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拜见 ...

  •   我周身一片温暖。当我又一次对周遭世界有所感觉。
      我缓缓地睁开眼,朦胧中只见那柔和明亮的宫灯,一阵旖旎。我迷迷糊糊,似乎正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他轻轻地揽住我,用手缓缓滑过我的长发。
      “我是在做梦吗,我在哪?”
      “惠儿,你醒了?” 我懵懵懂懂,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来自一个苍劲又温柔的声音。像父亲,又不像。
      我脱口而出,“父亲……你怎么会在这儿。”
      也许是心中含着委屈,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下。
      “惠儿,你感觉好些了吗?身子还是很烫。”那个声音又一次想起,那般深沉好听。我终于醒了,抬头即望见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眸。
      当我看清了他的风度,才恍然明白,我已然回到了宫中。
      “你是?陛下……”我小声说道,我不能不胆怯,也不能不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怀疑。
      他轻轻点了点头,面露温和的微笑。“是朕。”
      我连忙挣扎着起身,想要向他行礼,我用尽我的全力,却还是说得颤颤巍巍。“陛下,我……不,奴婢,拜见陛下。”
      他把我按住,“诶……不需多礼。你身子虚弱,等好了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听朕的话就是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从内到外的软绵绵的,身子果然虚弱。“陛下,我怎么了?”
      “风寒侵体,高热不退,都两天了。别担心,你就在甘露殿住下,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他抱住我,我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却不敢细看那威严俊美的仪表。我只觉得身体有了温暖,他像阳光,又如炉火,哪怕只有片刻。
      “谢陛下。”我有些不好意思,突然觉得一切茫然。
      “你先歇着,朕还有事。”他把我轻放在榻上,便起身要走。
      “陛下……我”,我下意识地拉紧他的衣袖,想要把他留住。我还想挣扎起来同他说话,却又一次发晕,昏沉地倒下。
      ……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醒来。发现身边只有一个宫人守着,她见我醒来,便笑盈盈地说道:“徐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你睡得昏沉。不过你放心,药都按时进了,这不,热度已退。御医说你再次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她这么一说,我开始感觉到我身体的存在,的确轻松了许多,也似乎有了力气。
      “你是?”
      “奴婢是甘露殿中的宫女,名叫丹云,是陛下让奴婢来服侍你的。”
      “有劳你了。”我看着她和善,便轻声谢她。
      “我如今感觉大好了,想沐浴梳洗一番,能不能请你帮我准备?”
      “徐姐姐怎么这么客气。奴婢都已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丹云一早帮我备下兰汤,然后知趣地退下。雾气氤氲,那好闻的香氛琼脂把我包围。似乎也在帮我洗尽过去的一切。尤其是松柏和寒霜,那冷漠的味道,也在离我远去。
      我喜欢我的长发洗得如此干净,让我轻松的像从来没有经历过昭陵的一切。
      我甚至不知道时间几何。
      丹云还是不放心,又叩门进来,怕我刚刚病好,体虚,不能沐浴太久。真是个妥帖细心的女子,怪不得能在甘露殿伺候。
      她帮我梳好头发,点染了一点口脂。又为我换上新制的襦裙,看上去仍然是才人的服制。当她为我妆饰一新,镜子里的自己竟如空谷幽兰,不同于昨日。
      “丹云,陛下这个时候一般在做什么?”
      “陛下通常都在两仪殿,今日召了太子、魏王,还有几位大臣议事。”
      我并非初入宫中,知道两仪殿是太极宫中的御书房。陛下除去朝贺的正日子在太极殿,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两仪殿,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召见近臣。
      “陛下如此待我,我还没去向陛下谢恩呢。你陪我一道去可好?”
      “徐姐姐,陛下那天吩咐过,你若醒了,就在这里等他便好。”
      “那般岂不是失了敬意。我从前也曾在宫中当值,知道两仪殿并非嫔妃不可进入之地。如今我奉陛下旨意回宫,又蒙陛下关照,怎能不前去谢恩呢。”
      “徐姐姐说得是,那奴婢为您披上披风吧。”她也在品读着我,这句话中自然含着赞叹。
      果不其然,陛下听到是我,很快允我入内。我眼见陛下正襟危坐,高大威严,如在云端。太子在他的一侧陪坐,看着神色轻松,两人似正在谈论些什么。
      我端正地跪于殿中行大礼,俯身叩拜,“徐惠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他大概知道我会来,毫无诧异,眼睛里隐着笑。不似那一日温和,但也不那么冷漠严肃。
      “谢陛下。”我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
      我亦向太子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满意的看着我,冲我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又上下打量。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才好,小心些。”
      “奴婢醒来后,知道陛下悉心照顾了这些日子,感激不尽,自然要来谢陛下的恩典。还有,还有……陛下恩准奴婢回宫侍奉,奴婢自然要来谢恩。”我不知我此时的身份仍是御妻,还是已经贬做宫人,便用最稳妥的自称同他说话。
      “承乾给朕看了你读《女则》后所写的注解,文采出众,写得好!其间所引古籍旧典竟然全凭记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实在难得。侍奉昭陵可惜了,你便仍为才人,在朕身边做女官吧。”
      “谢陛下恩典。”我又一次俯身叩拜。但我听了并无惊喜,陛下是爱才惜才之人,看到我所转呈的注书,便定然会有此举,仍做才人也当然不会超出我的预期。
      他笑着,“你先下去吧,再休息些时日,便来两仪殿早晚当值吧。”
      “是,奴婢告退。”
      这便是我与陛下正式的初见,不算我还病得迷迷糊糊的那次。全然不似重逢,宛若君臣会面。我诚心诚意感谢陛下的恩典,他亦接受我的叩拜。似乎如此而已。并未有更多的言语,也不见半点殊宠。
      不能说他曾把我贬去昭陵就恨,在病榻上几句关心就好,或者如今复我才人之位,我便又能侍奉如初。
      但这一切毕竟又重新开始,我应该庆幸。
      我走过太子承乾身边时,瞥见他的嘴角隐含着一种笑,又给我增添了几分担忧,这是后话。
      “才人,你最后不应自称奴婢了。才人虽品阶不高,仍要承担宫中事务,但到底也是嫔妃。”丹云出了殿外,便这般提示我。
      我刚才倒未曾介意,也没想到丹云与我说得如此直接,我回身看她,明白她是好意。我未加思索,说道,“也许是在昭陵待久了,难免压抑。”
      “这便是了。若还如此自称,陛下难免会觉得才人心中仍然怨着曾去侍奉昭陵的事,会有所不快。才人既然已经回宫,往日无论是何原由,都不宜再想再问。”
      这话当然极为在理,又寓意深厚。我谦逊地点头:“是我疏忽了。丹云,谢谢你的提点。”我真心谢过她。她亦屈膝谦称不敢,礼数周全。
      果然是甘露殿,每个人都不是庸碌之辈。虽然我仍然不明白三年前我因何被贬黜,但我深知自己这清淡的心性,恐怕也不曾有益于宫廷生活。
      连丹云都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不可再纠结于从前的事。何况陛下。
      我心中浮起哀伤,忍不住回望两仪殿的巍峨。我明白,这九重宫阙不是一个允许哀伤的地方,尤其不能那般自由的生怨。我有的只是今日与明日,我能展露的只有笑颜。
      丹云眉目清淡,仿佛早已看惯了此间的一切。陪我回到侧殿,便一切如常地招呼殿中琐事,又细心的服侍我喝下汤药,然后安静地侍立一旁。
      我看着她,似乎更加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对一个暗藏伤心的人要如何抚慰,如何让一切消弭在不知不觉,以及,如何让自己精准,让一切浑然天成。
      可能唯一的区别是,她面对的只是主人,而我面对的除此之外,还是我的夫君。
      这会令我更加不懂,也会令我更加艰难吧。这起起落落之间,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究竟如何看待于我。
      他因才华召我进宫,又因才华赦我回来,还是因才华之名把我留在身边。如果是男儿之身,我会为得遇明主而欣喜,然后竭尽忠诚。但如果是女子呢,这副才华又意味着什么?
      此前唯一的用处,便是为我与他做媒。或者,是让我能够成为过去的我吧。
      我倚靠在屏风榻上胡思乱想。暮春的空气里总有些湿漉漉的味道。丹云宛若一株精心修剪过的绿植,静静地陪伴。却让我莫名地感到十分舒适。
      我的内心倒有些被这一幕温暖起来,身子也似乎唤醒了一些活力。我抓起桌案上书来乱读,刚刚被几行诗中字所吸引,陛下却已悄然来到我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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